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深情寄海遙

第10頁 文 / 樓雨晴

    「有緣才能成冤家,年輕人,好好珍惜你們的緣分。」老婆婆語重心長地說完後,自懷中取出一支雕工細緻、閃著晶燦光芒的鳳釵遞到風翼天面前。「小伙子,當你有了衷心所愛的人之時,將它送給令你付出深情的女子,凝聚於其中的幸福魔咒,能使你們白首偕老,一生濃情相依。」

    「這──」風翼天頓時間手足無措。「萍水相逢,我怎能收您這麼貴重的東西……」他看得出這支雕鳳金釵並非俗物,於是更覺受寵若驚。

    看穿他的心思,她不以為意地道:「收下吧!此釵只贈有緣人。」

    她硬是將鳳釵塞進他手中,才又緩緩啟口:「這鳳釵背後,有著一則血淚交織的愛情故事,它無奈地以悲劇收場。傳說中女主角便是緊緊握著這支她摯愛的男人送她的鳳釵離世,臨死時,她以她的血,為古今的有情人祈願,將她一生的情寄托在這支鳳釵中,化為濃烈的幸福光圈,祝福著天下的摯情男女,也牽繫著與她一樣有著同樣深情的男女,能找到自己真正的感情歸屬,相知相許、不再迷惘。」

    風翼天聽得入神,一旁的海遙也同樣聽癡了。

    「傳說美,釵的名字更美,」老婆婆感歎她說著。「它叫──釵頭鳳。」

    「釵──」風翼天一愕,直覺聯想到……「婆婆,這和宋代詩人陸游及他鍾愛的妻子唐琬有關嗎?」

    「他們便是故事中的男女主角。」

    風翼天聽得感歎不已。「我懂了。」

    「懂什麼?天哥,我不懂。」海遙不依地址著他的衣袖,天哥教她讀書真是愈來愈偷工減料了。

    「小遙乖,你安靜點,待會兒告訴你。」他安撫地拍拍海遙粉嫩的臉蛋。

    老婆婆看在眼裡,會心地笑了。

    「婆婆,你住哪兒,我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她目光投向前方,瞬間變得溫存綿遠。「我丈夫來了。」

    他們同時回身望夫,一道蹣跚的身形朝這兒走來。

    老婆婆迎了上去,臨走前留下一句:「我走了,有緣再見。」

    老夫婦互相扶持地走了,只聽見老婆婆的丈夫寵溺地對她道:「你總愛讓人擔憂,什麼時候你才能學會讓我放心啊!」

    「人家不是故意的嘛……告訴你哦,我今天將釵頭鳳送給了一對小情人。」

    「你希望他們也和我們一樣?」

    「嗯,擁有釵頭鳳的有情人都能得到幸福……」

    身影漸行漸遠,直到模糊的聲浪再也無法捕捉。

    海遙收回無盡欣羨神往的目光,抬首問著身邊傾心摯愛的男人。「天哥,你說,老爺爺會有對婆婆放心的一天嗎?」

    風翼天想也不想。「不,永遠沒有那一天。因為他愛她,所以,就算到合眼的那一天,他仍會掛心著她。」

    「我好羨慕他們,能夠相倚相偎,共同攜手看盡滄海桑田,與深愛的人一起變老……這是多麼美好的事啊!」而她,今生也能有這樣的幸運嗎?

    凝望情系多年的男人,一抹憂傷不禁掠過眼眸。

    「小遙,你真相信釵頭鳳能牽引一對相愛的男女,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嗎?」他沉思著問。

    海遙毅然點了一下頭。「我信。」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陸游和唐琬的愛情故事,它感人嗎?」

    「還說呢!以前想講解給你聽,又怕你像上回聽長恨歌的故事一樣又給它多愁善感、淚眼矇矓,感動得一塌糊塗,所以找乾脆略過不提。」

    海遙吐吐舌,勾著他的手臂撒嬌道:「人家現在想聽嘛。」

    「好啦,我就大略地說。陸游和唐琬本是表兄妹,兩人感情很好,結縭近三年,兩人恩愛不榆,後來卻因為唐琬不獲姑喜,陸游又是孝子,被迫只得休妻。據說,他只是暫時想安撫母親,等陸母怒氣消了再設法迎回愛妻,卻沒料到最後竟弄假成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斷腸悲劇。」

    「十年後,他們在沈園不期而遇,陸游一時感傷,便悲痛至極地提筆在亭子中提下了一首詞,也就是釵頭鳳。唐琬無意間見著了這首詞,一時沈痛,也情不自禁的回了他一首釵頭鳳,多年來埋藏心底的傷痛全因一首釵頭風而挑起,此後的唐琬落落寡歡,沒多久便抑鬱而終,結束她多舛而悲哀的一生。」

    「原來如此。唐琬太癡情了。」海遙感傷地一歎。「這麼一來,天哥,你也用不著再為了該送什麼東西給柳映霜而大傷腦筋了,學學陸游贈鳳釵的多情,將釵頭鳳送給她吧!再也沒有任何禮物更基於此了,小妹我先預祝你們情系一生、白首偕老。」又酸又苦地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邁步往前走。

    再不走,她不曉得眼眶的淚會不會不受控制地當著他的面滑落。

    「小──」又來了。近來,她老是一聲不吭地甩下他,他完全捉摸不定她的心思,而且,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觸,他和小遙之間的距離似乎愈來愈遠了,為此,他竟莫名地感到心慌,難言的刺痛感扎入心扉……好像一瞬間,什麼都不一樣了。她待他再也不若從前的親暱,莫名的疏離感阻隔在他們之間,以往總覽自己在對方眼中等於是透明,如今他才猛然發現,原來他從來就不曾真正看清她、真正懂她。

    小遙,究竟是你變了,還是──變的人其實是我?望著手中的釵頭鳳,奪人心魂的閃爍光芒引他心頭一片迷茫,小遙方纔的話聽進耳中,他竟遲疑了。

    映霜──他的璀璨深情當真能無悔地寄予她嗎?

    這是怎麼樣的一團謎,誰能回答他?

    第五章

    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

    短短的紙箋,看得她心頭一驚!

    「小春,這紙箋哪兒來的?」柳映霜抓住一旁的婢女急急問道。

    「柳姑娘?」小春不解地回望她,她從未見柳姑娘如此失態驚慌過。

    「回答我!」她提高音量吼道。

    「是……石公子要我轉交給你的。」

    天!她無力地鬆了手,跌坐椅中。

    一旁的柳絳雪見著姊姊的異樣,湊過身來探看,看清她手中緊緊握住的字箋內容後,也大致明瞭了個大概。

    「他現在人在哪兒?」

    「園子裡的小亭中。」小春據實以笞。

    「好了,你先下去吧!」接著她轉首望向柳映霜。「姊姊,他已經起了疑心了,如果你還是堅持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我看你還是避著他比較好,以免被他識破。」

    「不!」柳映霜回過神來,深吸了口氣毅然道:「就因為他心中有所懷疑,所以我就更不能心虛逃避,否則豈非不打自招?那麼他將不再是懷疑,而是肯定了,你懂嗎?」

    「噢,那你是說你要見他?」

    「不然我有其它選擇嗎?」她笑得苦澀。「我下去了。」

    「姊姊,」柳絳雪遲疑地叫住她。「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柳映霜足足打了她好一陣子,才幽幽然回道:「我的處境、我的身份──能允許我有後悔的權利嗎?」

    然後,她翩翩然下了閣樓。

    亭中,久候的石靖韙卓然而立,遠眺著無垠蒼穹,思緒似乎飄到渺沓無際的天際,漫無著落。

    前來的柳映霜見著出神凝思的他,也不禁為他失了神。直到石靖韙察覺了她的存在,收回目光旋身凝望她。

    「呃?」她趕忙收拾脫了軌的思潮,微窘地斂起眉。

    他的目光,隨著她窘澀微赧的嫣容滑向她握在手中的紙箋。

    她心頭一慌,忙控制微亂的心跳,力持鎮定地抬首回望他。「公子好雅興,閒逸賦詩,悠然自樂。」

    「不。」他平緩無波,低低然回道:「每當看到這首詩,我心中有的只是悵惘落寞,低迷淒然而已。姑娘靈慧,特訴予姑娘,相信你當懂得這一片愁苦情懷。」

    映霜渾身一震,垂下眼瞼避開他幽沈的目光。「石公子謬讚了,映霜只是一介平凡的煙花女,只怕庸俗得辜負了公子期許。」

    她在拒絕他的情誼,婉轉中有著堅毅,怕在心底無奈一歎。霜兒呀,你究竟還想逃避到幾時?

    「映霜姑娘雖身在風塵,卻傲骨冰心、同流而不合污,又何需妄自菲薄。」對他而言,她純潔如天邊最閃亮的星子,永遠綻放著澄亮的光芒,他敬她、憐她,這些說不出口的話,她不明白嗎?

    「公子這般錯愛,映霜銘感於心,只是……」他對她的觀感,卻改變不了她低賤的身份,有他這番話便已足夠,她不再奢求什麼了,他們之間分屬不同的世界,不該再有交集。「公子風采出塵、器度超凡,風塵濁亂之地怕辱沒了公子,映霜愧不敢當,還請公子日後莫再為了映霜而自貶尊貴之身……」

    出類拔萃的他,實不該與下流的煙花之地有任何牽扯,這會讓她感愧心痛。

    「映霜!」石靖韙沉聲喝道。「為什麼拒我於千里之外?我並未再將你錯認為霜兒,也不再令你困擾,是什麼原因令你這麼急著將我推離?你在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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