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樓雨晴
「那我呢?是她重要,還是我重要?」他衝口而出。
談紹宇啞然失笑:「那怎麼能比?兩者之間又沒衝突。」
「如果有呢?你怎麼選?」連父母都阻止不了談紹宇,那他呢?夠不夠份量阻止?
談紹宇一怔,望向他眉宇之間的沉鬱,似有所悟。
「你——不要告訴我,你也看上她了!」
賀書穎一愣,別開眼。
「如果我說是,你會為我而放棄她嗎?」
談紹宇倒吸了口氣,震驚不已。
怎會忘了呢?書穎向來習慣壓抑自己的感情,就算真動了心,也不會表現出來啊!
「你該早點說的!」如果他早知道,就會離紫築遠遠的,不讓自己有動情的機會,不去傷害最好的朋友。可是現在……
望住他苦惱的容顏,賀書穎眸中有著難以解讀的複雜情緒。
沒有,他根本沒愛上韓紫築,他只是……只是不想讓他愛上韓紫築,不想他為韓紫築鬧家庭革命,真的不值得!
他不斷說服自己,他是為他好,可是……可是……他在騙誰呢?
心靈深處,其實有著很惡劣的念頭,拿著談紹宇對自己的重視在為難他,就只因為談紹宇太過在科韓紫築,所以,也引發了他心理的不平衡……
從小,談紹宇就極照顧他,因此,當談紹宇坦承戀上韓紫築時,他才會一時之間無法接受,談紹宇怎麼可以對別人這麼好!
他覺得自己像極了討不到糖吃的小孩,怕大人的心思被其他事物分去,就以哭鬧來表達抗議……
很不成熟,也很不理智。談紹宇一定想不到,向來沉穩的他,也會做出這麼任性的事吧?
可當他真正見到談紹宇愁鬱的模樣時,卻又開始懊悔不該這般為難他……
「到底是會,還是不會?!」他不讓自己後悔,堅持討個答案。
會?還是不會?談紹宇啞然。
感情不是遊戲,如何成全,如何相讓?
「我不會。」長長的沉默過後,他說出了他的決定。
「你——」賀書穎大受打擊。
他為了韓紫築,甚至可以不顧他的感受?
「對不起,書穎。紫築不是貨物,無法由我們來決定她的歸屬問題,若在以前,我不會和你爭,可是現在,我已交出真心,就必須為自己的感情負責。」
但是,賀書穎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在那年少輕狂的時代,他們甚至做過互換女友的荒唐事,可現在,他卻可以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多年情誼?!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從來不會為了女人的事和我不愉快……
「紫築和那些女人是不同的!」以往他不曾認真,所以可以很瀟灑地說著:「合則聚,不合則散」之類的話,甚至書穎有興趣,他還可以很大方地讓賢,只要女方沒意見就成。
但是紫築……他沒有辦法灑脫,真的沒有!
「如果——我堅持和你爭到底呢?」賀書穎試探地問。
談紹宇深深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轉身,在開門的同時,低低地留下一句:「那就各憑本事吧!」
望著關上的房門,賀書穎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真的不惜為韓紫築,冒上多年情誼決裂的危險?
是痛心還是失落?他無法分辨……
這名女子,究竟有多特別,足以教談紹宇為她義無反顧、疾狂不悔?
當下,賀書穎心中有了決定。
他必須會一會她,看看她到底夠不夠資格,讓紹宇這般付出。
第四章
每每替談佳吟上完課,韓紫築總是像剛經歷過一場世界在戰般,腦細胞被搾乾到所剩無幾,只餘苛延殘喘的虛脫感。
呼——
她吁上好長一口氣。再這麼下去,她早晚有一天會被氣到胃出血。
手捧談佳吟「孝敬」上來的楊桃汁,回頭沒見到談紹宇的人,縷縷惆悵掠上心頭。
以往的這個時候,他總是會適時地晃到她面前,淨說些殺千刀、砍萬劍的混蛋話,一張賤嘴氣死人不償命,她沒有一回不告訴自己,如果老天爺能夠慈悲地把這傢伙變不見,她會不惜荷包大出血地殺雞宰羊來答謝神明!
可,當他真正不來煩她時,冷冷清清的悄寂,為何又令她感到若有所失?
她突然好懷念和他一來一往,熱鬧滾滾的鬥嘴滋味。
前天晚上,他們算是不歡而散,他們這樣——算「冷戰」嗎?
胸口像是有塊大石頭壓著,沉悶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訝異地驚覺,自己究竟是由何時開始,變得這麼在乎他?連帶的,也讓他的情緒影響到了自己的。
為什麼會這樣?她一點都不想這樣啊!他要高興、要生氣,都是他家的事,她理他做什麼?她根本就不該在乎,在乎的滋味太難受了,她不要——
「韓姐,韓姐!」
「啊?」她如夢初醒,大眼茫然地看著談佳吟。
「你在想什麼?像中風老人一樣,表情好癡呆。」
「去你的,談佳吟,我要會中風也是被你氣的。」就知道談家人開口沒一句好話,一張嘴巴比巴拉松還毒。
談佳吟抿抿唇,送她下樓。
快到一樓時,一串輕柔幽然的琴音傳入耳中。
談紹宇就坐在鋼琴前,優雅修長的手指穿梭其中,此時的他,斂去了平日的戲謔輕狂,俊美的容顏突顯出幾分認真。
在那架名貴鋼琴前,他彈的,不是蕭邦、莫札特等等的世界名曲,而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流行歌曲。
不過也還好他沒彈那些,因為她對音樂沒研究,最多就認得出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而已。
隨著指尖流瀉的幽柔琴音,聲聲低呤淺唱迴繞大廳——
「咦,大哥在對你唱情歌耶!」談佳吟推了推聽得失神的韓紫築,一臉曖昧賊笑。
「我?」韓紫築愣愣地指著自己。
「是啊!我大哥可不輕易彈琴給別人聽哦!」人家都光明正大地彈琴(談情)說愛了,女主角居然還一臉剛睡醒的茫然樣,真教人洩氣。
「新發明的笑話嗎?很難笑。」談紹宇有可能是自娛,可能是管家婆婆的孫女,也可能是彈給朋友聽、彈給家人聽,甚至彈給老鼠洞的老鼠聽,就是絕對不可能彈給她聽。
琴音乍然一停。
談紹宇仰首,沒多解釋什麼,站起身道:「走吧!」
他撈過椅背上的外套,率先走了出去。
咦?他還要送她回去?
他們不是在冷戰嗎?
那,一個只要有點骨氣的人,應該都不會去送一個冷戰的對象回家吧?
或者,冷戰只是她自己想像出來的,其實根本什麼事都沒有?
韓紫築的腦袋瓜裡打上了千萬個問號,卻仍然什麼事都沒有?
談紹宇已經牽妥車,在門外等著她了。
想著他那天不甚愉悅的臉色,她不曉得該如何打破沉默,只能低著頭數螞蟻。
一道陰暗罩上臉龐,她扯下頭上的外套穿上,在心底悶悶地咕噥:還是這副死德性!
她不發一語,舉止粗魯地躍上後座。談紹宇挑了挑眉,也不說什麼,催了油門上路。
奔馳了二十多分鐘,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不是回家的方向。
「喂、喂!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在後頭嚷嚷,音浪融入狂風之中。
呵,就不信她不說話。
談紹宇抿唇偷笑,故意不回答。
一等車停下,他不讓她有思考的機會,抓著她迅速融入人來人往的夜市之中。
這個敗家子!一天到晚就只會花錢。
韓紫築翻了翻白眼,任他拉著走。
「唉,短腿築,你走快點啦!」他蹲在撈金魚的小攤子前,而且是用蹲茅廁那種最沒形象的蹲法,不斷地大聲嚷嚷,害她丟臉得不想承認她認識這個人。
「快嘛、快嘛,你快來看,這條金魚看起來呆頭呆腦的,一臉蠢相,還會游到去撞壁,和你好像喔!」
她?呆頭呆腦?一臉蠢相?還撞壁?
韓紫築握緊了拳,猶豫著該不該一腳將他踹進水裡,和那只一臉蠢相兼撞壁的金魚做伴——
「決定了,我要撈起來送你!」他回過頭,衝著她粲然一笑。
「呃?」她不小心愣了一下。那笑容——怪了,那一瞬間她怎麼會有被電到的感覺?心臟小小的麻了一下?
見他一臉專注地撈著那隻小魚,網子破了三個,眼睛盯到快脫窗,卻死不改其志,存心和那只蠢魚槓上了。
看得她忍不住開罵:「你是豬啊?連只會撞壁的魚都撈不到,笨得要死!」
談紹宇充耳不聞,逕自低聲道:「小築築,你乖嘛,不要亂跑,我馬上就逮到你了……」
她深身一震,心頭小鹿不聽話地亂撞了起來。
噢,韓紫築,你花癡啊!人家說的是魚,又不是……你沒事臉約心跳個鬼呀?
「哈!抓到你了吧!」
一回過神,就見談紹宇拎著塑膠袋內的小魚獻寶似的在她眼前晃呀晃。
「喏,這是呆頭築二號,難得找到和你這麼像的生物,你要好好照顧它,和它相依為命哦!」
「神經病啊!誰和這只蠢魚像了?」她不爽地吼道。
「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