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樓心月
「我挖苦你?」她還沒婉柔毒哩!「某人還懷疑你不能人道,我這麼說簡直是善良過頭了。」
「我就知道!」孟稼軒嘴裡不曉得叨念著什麼。這話千萬別傳到他老媽耳中,否則,她不嚇得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和海柔立刻「洞房」才怪,早知道就不要向她們澄清他和海柔的謹守禮教了。
天曉得他有多冤,心愛的女人在他的懷抱,氣氛又浪漫得半死,每每害他心猿意馬,尤其那小美人海柔衣衫不整,星眸如夢如幻地望著他,無盡春光盡收眼底,害他差點噴出一大桶的鼻血,偏偏他就是見鬼地太有君子風範,下場是差點整死自己,要是再這麼讓她搞下去,他要是英年早逝也不是太意外的事。
結果呢?他換來的不是謙謙君子的美名,而是不能人道的污辱。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自哀自憐地歎了口氣。
「要真這麼想朝朝暮暮,長相廝守,為什麼不快點將她娶回家去?」私底下,芷柔曾如此問他。
他只是淡淡地搖頭虛應:「海柔還年輕,又還在讀書,我想多給她幾年自由,不想這麼早綁死她。」
這是他一貫的應對說詞,雖然並不是實情。
這是他對誨柔深切的愛,也是對她的包容諒解。多年的毗鄰而居,他比誰都瞭解莫家四姐妹深摯濃厚的手足之情,不用海柔說,他也明白芷柔為了三個妹妹付出了多少。所以,當海柔告訴他,她們三姐妹在私下協定,除非大姐情有所歸,重新拾回她的幸福與快樂,否則,她們絕不能自私地先行離她而去。
聽完之後,他沒有第二句話,立刻點頭允諾了。擁著他愛了多年的女孩,輕聲告訴她:「我等你,永遠。」
認了吧!誰教他要為她掏盡一生的情,涓滴不剩呢?就算要他等她一輩子,他也無怨無悔。
敗在莫三小姐手裡,他是徹底認栽了,等她一世又何妨,只是,不曉得還有沒有與他一樣命苦的男人?
他太瞭解莫家美人的魅力了,儘管年紀最小的湘柔美得不同凡響、絕塵無雙,足以擄獲任何正常男人的心,但畢竟太過單純天真,只能算是稚氣未脫的大孩子,不太可能墜人情海。
至於整死人不償命的婉柔,那就更不可能了,有哪個腦袋正常的男人敢愛她?又不是自找苦吃。而且,她看待愛情的態度也很不以為然,雖說她是個傑出的言情小說家,還覬覦他與海柔的故事,妄想「染指」已久。
好啦!這下終於讓她得到她要的纏綿悱惻,此刻正歡天喜地地包袱一背,快活地窩到鄉村「孵」稿去了。瞧她那神情,活似頭可斷,血可流,擠不出那本醞釀已久的《忘憂愛情海》便誓不甘休,哪還管得了她的好男人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冬眠。
而芷柔………唉,他就更不敢想了,若能對她抱予期望,她又何來「冰霜美人」之稱?所以啦!可想而知的,本世紀最最值得同情的歹命男人也惟有他孟稼軒一人而已,天曉得他得等到何年何月才盼得到他的小女人。看破之餘,他又連連歎了好幾口氣。
確定那對小鴛鴦不會再度手牽手、心連心地賴回床鋪後,莫芷柔才啼笑皆非地開車上班去。
雖說身為老闆,她卻從不曾遲到或早退,更別提無故蹺班了,有如以尺規劃出的生活模式也許規律、也許有條不紊,但卻平板得少了那麼一點點的——人性化!
是的,人性化。一成不變的生活,無波無瀾;心,也漸漸地死寂,不復知覺,惟有她的三個寶貝妹妹才能勾起她柔軟的溫情,除此之外,再無牽動她心緒的人、事、物。
她將目光定定停在前頭的路況上,腦海迅速整理過今天的重要例行公事——九點開業務評估會議,十點半作總決策,敲定幾宗重大企劃的方案,十一點聯絡客戶研討商議,溝通企劃理念以確定最後的定案,然後,下午又是一長串將行事歷填得滿滿的事務………
看來今天是沒得清閒了。
眼看前頭的號志燈轉換成她所等待的顏色,她手控方向盤,沉穩地啟動車子。
誰知,車子才剛啟動,右方一輛速度極快的藍色轎車,竟直直朝她衝來,芷柔心下一驚,立即作出反應將方向盤一轉,避過了對車的衝撞,卻別無選擇地撞上了慘遭池魚之殃的黑色轎車。
幸虧她車速不快,又及時踩了煞車,再加上對方反應也夠快,只造成輕微的碰撞;在這同時,刺耳的煞車聲伴隨著兇惡的叫囂怒罵響了起來,一名凶神惡煞般的男子以著興師問罪的姿態下了車,來勢洶洶地朝她走來。
「真是的!查某人開什麼車,回家上男人的床去!」
老天,這就是這裡的交通、這裡的人文素養嗎?展拓凡不敢恭維地搖搖頭,目光由那名怒氣沖沖、顯然沒什麼水準的男人身上移向南下車的女子。
她的態度是那麼的優雅從容,儘管面對的是一名兇惡得好似要將人生吞活剝的粗漢,她依然臨危不亂地保持鎮定,不禁令他十分讚賞。
那男人看來橫眉豎眼的,應非善類,她有足夠的能耐獨力應付嗎?棄這麼一個弱女子於不顧,似乎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所應為之事,何況,他也算是「當事人」之一。他想起了差一點就與她難分難捨的車身。
於是他下了車,正巧捕捉到漠淡平穩的女音,及她秀眉微蹙的冷然面容。
「先生,請注意你的措辭,如果我投記錯,橫衝直撞的人是你才對吧?恕我直言,你那飛車速度,趕投胎是綽綽有餘了。」
「臭婊子,你說什麼,老子一向是用這種速度開車的,你不爽是不是?」
粗俗的措辭,令展拓凡擰起了眉,正欲仗義執言一番,芷柔冷靜地回了句:「哦,是嗎?那麼我恭喜你如今依然健在。」
也就是說,老天沒開眼,這人沒死實在令人失望。
展拓凡差點失笑出聲。我的老天,這女子不簡單,喜怒不形於色不說,連罵人也可以不帶髒字,只是不知這水準超低的仁兄聽不聽得懂。
「賤女人,你咒我是不是?」果然,這男人也沒辜負芷柔的「期望」,領悟了她言下之意,氣得臉紅脖子粗。
芷柔沉下了臉,俏容冰冷。「請容我再-次提醒,注意你的措辭,我恐怕無法容忍你一再地口出穢言。」
此人該慶幸他遇到的是端莊且冷靜自特的她,要是換了婉柔,恐怕早脫掉腳下的高跟鞋往他頭上敲了。
「嘸你想要按哪?」對方操著方言,擺出一副地痞流氓樣,十足仗勢欺人樣,「我給你警告,這個修車費的損失你要是不負責,我不會放過你。」
「是這樣嗎?」芷柔不怒反笑,「經閣下一提;我才想到我也有修車費需要某人負責;如果閣下懂得基本常識;應至前頭待轉區等待吧?更別提當時你那方是紅燈,以及足以媲美飛車的驚人車速。」
「你——』男子一窒,答不上話。
「或者,」她微微一笑,雖然臉上完全沒有笑意,轉頭望向身旁的陌生男子,「先生,介意充當目擊證人嗎?」
「不,當然不介意。」展拓凡很配合地助她一臂之力,「或者,你會需要我通知交通警察前來解決?」
「是的,麻煩你。」
那男人-聽,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自知站不住腳,連連咒罵了幾聲,趕緊逃之天天,臨走前還在一長串穢言後加了幾句:「臭三八,老子不跟你計較……」
芷柔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只好自認倒霉。要不是多年培養下來的沉穩自製把持著理智,她老早就學婉柔破口大罵了。
「從容不迫,冷靜犀利,好風範.」展拓凡激賞地開口,露出一抹笑。
芷柔像是終於想起他的存在,回過身,「我造成了你什麼損失嗎?」
「只是虛驚一場。」
她目光落在差點就「你儂我儂」的兩輛車,語調仍是-貫的淡然,「關於你,我很抱歉,這樣的意外實非我所願,如果有任何因我而導致的損失,我願負起全責。」
他訝然地挑起眉,「我以為你會沿用剛才那副咄咄逼人、強悍犀利的方式對待我。」
「如果這樣的話,那我與方纔那名推卸責任、睜眼說瞎話的無賴又有何差別?」她一向唾棄沒擔當又死不認錯的人。
好個是非分明、理性自律的奇女子。展拓凡對她的好感與讚賞不自覺又加深許多。
「小姐貴姓?」
細緻的容顏在此語一出後,更顯疏冷,「既是虛驚一場,那又何必說名道姓,若確定沒有任何我該負的責任,我先走一步了。」以著十足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她轉身上車,離開展拓凡錯愕的注目之外。
一會兒過後,他低笑出聲,有些無奈,又帶點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