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樓心月
「冷靜點!」行雲真的沒想到他會這麼瘋狂,見到這一幕,她也忍不住喉頭發熱。「如果有用,一滴血就夠了,你這樣…承認吧!盼雲的靈魂根本就離開身體了,你就算流光了全身的血,也是沒有用的。」
「不,你胡說!盼盼不會丟下我,她自己親口許諾要當我的妻子,她不會就這麼拋下我的!盼盼,你回答我,再說一次你愛我,你說你不會離開我的,我沒允許你離開呀,盼盼!你不是說要嫁給我嗎?你不是說捨不得離開我嗎?今生我只認定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你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了,叫我怎麼辦?你忍心看我成為鰥夫,忍心看我淒涼悔恨的度過一生嗎?盼盼—-」
他深吸了一口氣,哽咽的喉頭,好一會兒發不出聲來。
「盼盼…你一直都把我看得比你自己還重要,可是你知道嗎?你對我而言,更甚於自己的生命,我掙扎過,我痛苦過,我克制著自己,不敢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感情,我以為我做得很成功,但是…從九年前,你走進我的生命中開始,我就住定無法自你的柔情中逃脫,這些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昨晚,你的心願我聽到了,當時,我好為你心痛,真想不顧一切的告訴你,我其實…你不是想聽嗎?現在我告訴你,我愛你,我早就愛上你了,沒聽到這句話,你甘心死去嗎?原諒我當初未能勇敢告訴你這句話,求求你,醒來好嗎?我會用我生命裡的每一天,對你說上千遍萬遍,我愛你呀,盼盼!只要你醒來,真的,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了,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以前的想法有多天真,我根本就無法容忍失去你,如果你愛我真有這麼深,請想像我此刻的心情好嗎?你不是一向最心疼我?你不是總會為我心痛?那麼你又何忍折磨我?!」
一連串刺痛人心的話語,使得在場之人莫不動容,含淚掩面,唯有始終寂靜的盼雲,依然毫無反應的沉睡著。
絕望的傷慟淹沒了他,冷劍塵再也不能抑止地狂喊:「夠了,盼盼,究竟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我、才肯原諒我曾經無情的對待?!你好殘忍,你知道嗎?你的報復比我還狠!你存心要我生不如死…」
眼眶溫熱的刺痛著,神魂欲碎、痛徹心扉的斷腸之淚輕輕滑落,他再也說不下去,更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失去盼盼了,否則,她心魂若在,又怎忍心看他哀慟欲絕?
「盼盼…為什麼…不肯回答我…我的愛,你已經不在乎了嗎?盼盼…我好愛你、好愛你…為什麼不回應我…」
揪心刺骨的淚一顆顆跌落,自十六年前發生變故後,他以為自己的淚已在那時流盡,今後再沒有什麼事值得他落淚,儘管在受盡欺凌的童年歲月,儘管在青焰門承受著非人折磨的時刻,儘管在面對世間種種無情打擊,他仍是個無淚的影子,影子而已!
盼盼—-因為盼盼的出現,賦予了他愛的能力,使他死寂的心活了起來,更為他冰冷晦暗的世界帶來陽光與溫暖,他有血有肉,有情有淚,不再只是影子,可是…
心痛的滋味竟是這麼的難受,比死還難熬…
一滴滴滑落的淚,無意中滴上了帶血的鍾靈石,瞬間,強得刺目的紫色光芒閃耀而起,重重包圍住盼雲無知覺的身軀,嚇傻了沉浸在哀傷中的眾人,同時也讓冷劍塵瞪大了眼,屏息的注視著這一幕。
好半晌,靜止了許久的眼睫輕輕眨動,冷劍塵連呼吸都忘了,眼也不敢眨一下,深怕這只是他椎心渴望所產生的幻影。
「塵…影…」
似有若無的呢喃幽然響起,冷劍塵幾乎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說話的聲音輕得好似怕嚇著了她,「盼盼,是你嗎?是你在叫我?」
會喚他塵影的,也只有盼盼了!
一抹淡到看不見的笑容自她蒼白的容顏浮起,她使盡了全身的力量,在眾人喜極而泣的驚叫聲中緩緩張開了眼,再度喚了聲:「塵影…」
「噢,天!盼盼!」他深吸了口氣,雙手顫抖的撫上她的臉龐,「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回到我身邊了。」
「我…一直…」盼雲喘著氣,「沒離…開。」
「我知道,我知道!」他努力克制住滿腔激動的情緒,小心翼翼的將她攬進臂彎。「我知道你不會罔顧我心碎斷腸的呼喚,我知道!」
「痛…血…」她氣若游絲,吃力的聲音逸出,若不凝神細聽,很難察覺。
「我知道,你忍著點,汪大夫!」冷劍塵心疼地急叫道,「盼盼她…」
「不—-」她無力的輕拉冷劍塵,在他回過頭時,解釋道:「你…會痛,止血…」
當他的視線隨著盼雲的目光來到他血漬斑斑的手臂時,再也不能抑止地緊擁住她,心痛地喊著:「傻盼盼!」
她自己都差點魂歸離恨天,居然還在為他的小傷口心疼!
「愛你…才不傻…」身子猶弱的她,撐不了這麼久,雖然她多麼想好好將他看個夠,卻只能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垂下眼皮,只有執著的小手仍不安地緊抓住他的衣角。
冷劍塵明白她內心的恐慌,柔聲安撫道:「乖,你好好休息,我發誓,今生絕不離開你,當你醒來,第一個看到的一定是我。」
緊握的手這才慢慢鬆緩。
冷劍塵環伺屋內一周,「閒雜人等是不是該避一下?盼盼的傷口需要上藥。」
誰才是「閒雜人等」啊?他們每一個可都是盼雲的親人那!不過,沒有人有辦法讓抗議的話語出口,尤其盼雲的命是他救回來的,與他相較之下,他們的確都變成「閒雜人等」了。
「汪大夫,你雖是大夫,但—-」
總是要避嫌的嘛!這汪大夫也瞭解。「我明白,該怎麼做我教你,上藥的事就由你來。」
這像話嗎?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望向殷年堯,等待一家之主的反對聲先響起。殷年堯先是張口欲言,最後又保持沉默。
既然連一家之主都默許了,一群人只好聳聳肩,魚貫走出盼雲的房間。
第十章
大廳中,坐著冷靜沉著的殷年堯,以及若有所思的冷劍塵。
「你對我有敵意。」殷年堯平靜的指出。
「明知故問!」他冷冷地回道。
殷年堯怔了一下,「你是冷劍塵,沒錯吧?」
那天段飛星將盼雲的話帶回,他便猜到與盼雲在一起的人是他,在十六年前的悲劇所造成的傷害中,倖存下來的只有冷劍塵,只是他很納悶,他竟然扶持盼雲…什麼跟什麼呀?!
「所以,你是不是該驚恐莫名?」他面無表情地冷諷道。
殷年堯更是一頭霧水,抓不著頭緒。「我應該嗎?」他很不恥下問的請教道:「為什麼?」
「司馬昭之心,你心裡有數,我們心照不宣。」
他的語調冷得彷彿來自地獄的聲音,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若不是親眼目睹方纔那一幕,殷年堯實在很難將眼前冷若冰霜的男人與那個深情到揪心泣血的人聯想在一起。
「我承認,我是對你們一家人感到愧疚,但—-你確定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一樣的嗎?」
要定人的罪,也得說說罪名,於是,冷劍塵道:「十六年前,我冷氏一門冤死九泉,難道不是你的『輝煌戰果』?」他目光如炬,直瞅著殷年堯平靜的面容。
冤枉啊!
殷年堯大為詫異,但他掩飾得很好,因為他更好奇冷劍塵哪來這個念頭。
「告訴我,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然,冷劍塵卻遲疑了,堅信了十六年的想法,竟在此時動搖。
殷年堯有可能是那場悲劇的始作俑者嗎?一個人,再老奸巨猾,在他這樣的嚴厲的控訴下,不可能這麼安之若素的迎視他的目光,坦然的眼底找不到一丁點的心虛。
「我爹臨終前,清清楚楚的告訴我,要報仇,找你!」思及此,他心中又是一慟。
殷年堯訝然地微張著嘴,好一會兒才輕笑出聲,「他肯定死不瞑目,走得不甘心。」
冷劍塵驚詫地望住他,這番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讓冷劍塵直覺不對勁,他究竟是想到什麼?這話又有什麼玄機?
「什麼意思?」他語調緊繃地問。
「我反倒比較有興趣知道,你又為何肯乖乖坐在這裡這麼久?十六年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相信我,我完全能夠瞭解,也因為我十分瞭解,所以我很難想像在你已認定我為兇手的時刻,如何能忍受與我如此平靜的相處?」
冷劍塵別開眼,不去看他研究的目光。「因為我答應過盼盼,會聽你解釋。你說得沒錯,若在從前,我會二話不話,一劍取下你的性命,但是—-如今復仇於我,不再是活著最重要的使命,我為盼盼而活,今後,我活著的目的,是以生命守護盼盼。」
「如果我真是你的滅門仇人,你又當如何?」對冷劍塵可能的做法,他挺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