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樓心月
「本來就是。我忘了你老人家身子骨沒找這年輕人好,禁不起折騰。」
「老人家?」他才二十六歲耶!居然就被稱為老人家?!
「不要老重複我的話。」纖雲理直氣壯的回道:「難道不是?以一個芳齡一十八歲的年輕女孩而言,你二十六歲的高齡難道還不是老人家?」
段飛景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啼笑皆非來形容。他敲了一下她的頭,「找客棧啦!否則你這芳齡一十八的年輕小女孩,恐怕就要陪我這二十六歲的高齡『老頭子』露宿街頭了。」
「噢!會痛啦!」纖雲揉揉被他敲過的頭,還沒搞清楚狀況,人便已被他拉著走;待她回過神時,她已站在某間客棧中。
只聽見段飛星對掌櫃說:「掌櫃的,請問你這兒還有沒有房間?我想要兩間房留宿。」
年過半百的掌櫃抬起頭,一臉歉然。「這位客信,實在抱歉得緊,咱們這兒只剩一間房了,不知兩位──」生得一張精明相的掌櫃上下打量他們,似在揣測他們之間的關係。
段飛星洩氣的垂下雙肩,正準備婉拒時,纖雲飛快地趕在他之前說:「一間就一間,我們──呢,夫妻住一間房,沒關係的。」
夫妻?段飛星詫異地望向她,瞠目結舌的吃驚樣著實令纖雲發指。
「相公,出門在外,你就別和我嘔氣了,大不了我道歉,不要再堅持和我分房而眠了好嗎?」她半真半假的說,愛嬌地挽著他的手臂,趁別人不注意時朝他淘氣地眨了眨眼。
這女人!段飛星無可奈何地望看她。「你喲!」他輕捏她小巧可愛的鼻頭。「這回玩得太過火了。」
他無奈的模樣,看在別人眼中倒成了無言的寵愛,這等言行,自然也就歸類成了夫妻間的打情罵消。「既是如此,兩位請跟我來。」
「喂,不──」段飛星對著掌櫃的背影,急著回絕。
纖雲及時摀住了他的嘴,硬是技著他跟在掌櫃的身後。
「就是這間了,兩位早點歇息,有事再喚一聲。」掌櫃有禮的說完後便轉身離去。
「纖雲!你究竟搞什麼鬼?!」待掌櫃走後,段飛星首先氣急敗壞的開炮。「你懂不懂得衡量事情的輕重?」她難道不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她的名節會有多大的影響嗎?這個蠢女人!
「你是怕我『玷污』了你的清白?」她一本正經地提出疑問。
「不要開玩笑!」他大吼,「到時候你嫁不出去可別怪我。」
「你會非禮我嗎?」她巧笑倩兮地反問。
段飛星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我不會這麼『飢不擇食』。」
什麼飢不擇食?!這男人真沒眼光,需知她殷大小姐至少有成打的人擠破頭想娶她呢!「既然你不怕你的清白被我毀了,而我又引不起你的興趣,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再清楚不過了,反正不管怎樣,總好過睡在大街上吧?」
段飛星挫敗地望看她,沒轍了。「你就這麼信任我,不怕我趁機佔你便宜?」
「你不會這麼『飢不擇食』。」她學著他的口吻回答。其實她知道,若他真有心想佔她便宜,這一路多得是機會,今天也不會這麼激烈的反對兩人同住一房。
「說得也是。」他戲謔地回答,看她不悅的噘起唇,氣紅了臉瞪他,他愉悅地低笑。
「段飛星,你給我記住!」她咬牙切齒地說。
「永誌不忘。」他皮皮地回道。
纖雲很想板起臉,最後仍是忍不住噗哧一笑,段飛星也跟著莞爾。
她貪戀地望著他迷人的笑容,幾乎捨不得移目。這是她努力的成果,她成功的找回了他的喜怒哀樂,讓他學會了釋放自己的感情,不再終日冷冰冰的令人難以接近……想啊想的,她幾乎都要崇拜起自己來了。
陶醉過後,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段大哥,如果你沒什麼事,我們不要這麼急著趕回洛陽好不好?」
「為什麼?」離家這麼久,她難道不想家?
「還不是那個討厭的裴慕凡害的,老爹沒事找事做,居然想把我嫁給他,搞得我不得不離家逃婚。」她沒好氣地抱怨。「所以羅!回家等於是自投羅網,可是為了盼雲,我又不能不回去,只好在外頭多晃幾天,讓爹多緊張一下,看他還敢不敢一意孤行,把我隨便許給別人!」
聽了她的話,段飛星內心五味雜陳,分不清是悲是喜、是酸是苦……
原來她是許了婆家的女孩!他不懂內心強烈的刺痛和悵憫是怎麼回事,莫非他根本沒看破,對她猶未死心?
不過,他絕不會將心中的失落感流露出一絲一毫,他會小心掩飾好自己的情緒──這是他從前最拿手的,不是嗎?
「恭喜你,原來你早配了一門良緣,害我還怕你會嫁不出去,這下我可鬆了口氣,用不著這麼擔心了。」他故作愉悅地說。
「我……」他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怎麼可以是這種反應!甚至連一點點的傷心失望都沒有──他對她當真一絲一毫的情意也無?「我其實不……」她想說她根本不願嫁給那個什麼見鬼的裴慕凡,卻被段飛星那輕快到令她近乎痛恨的聲音所阻止。
「你其實用不著逃婚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而定,如果這男人夠好,有能力給你幸福無憂的生活,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可是愛呢?沒有愛,如何能相守一生、心無絲毫怨忽?纖雲落寞地想。
「這就是你想說的?」專注認真的眸子緊緊瞅著他,纖雲想知道這究竟是不是他的真心話。
「噢!對了,當然還有我對你的祝福,祝你和他白首到老,恩愛不渝。」忍著心中的酸澀,他強打起精神,談笑自若。
纖雲聽著這些令她心灰意冷、苦心懼碎的話,整個人猶如沉浸在淒風寒雨中,再也感受不到一絲歡樂和希望。
在聽他說出這些話後,教她如何提得起勇氣告訴他,她一點也不想嫁給裴慕凡,一顆心早已繫在他身上,決心非他不嫁?
不,她說不出口,段飛星也不會想聽,所以,她又何苦自取其辱。
「你扯遠了,段大哥。嫁不嫁裴幕凡是以後的事,幸不幸福更是沒有人知道,我只想在外頭多待幾天,緩緩歸期,行嗎?」
段飛星思慮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頭。「如果你不反對,或許我們可以到韓家莊作客幾天。」
「韓家莊?」
「嗯。莊主韓季倫是我的朋友。」
朋友,曠世奇聞耶!纖雲驚歎地想。以他這種獨來獨往、冷漠到近乎孤僻的個性,居然也會有朋友?
「如果你確定人家會歡迎我們的話,我沒意見。」對於韓家莊主可能有的歡迎程度,她實在不抱太大的希望。
段飛星當然明白她心裡所想的,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不置可否地撤撒唇。「反正不至於被轟出來就是了。」
「你保證?」
「我保證。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當然囉!段飛星一定會命令纖雲睡床鋪,而他自個兒則伏在桌上入眠。
然而,躺在舒適的床上,纖雲反而輾轉難眠。翻了個身,她望向桌前的段飛星,他呼吸平順均勻,看來已經安穩入眠。
她動作輕巧的翻身下床,拿起吊掛在床邊的披風,溫柔地披在他身上,然後才帶著微笑躺回床上,安心合眼。
段飛星輕輕睜開眼,撫著身上的披風,茫然望向纖雲,悸動的心久久難以平復,千絲萬緒盤鋸心頭,有酸、有甜、有苦,更有許多難以排解的愁思纏繞。
這麼一個柔情似水的女孩,他如何能甘心放開她?
第六章
約莫日落時分,他們來到了韓家莊。
坐在大廳,在等候通報的空檔,纖雲又不放心的問了聲:「段大哥,你確定我等一下不會看到一個滿臉煞氣、凶神惡煞般的男人對我們大吼,然後不客氣的趕我們出去?」
嘖!這女人對他的信任程度實在有待加強。
「我確定。」他處之泰然,拿起傭人奉上的茶輕啜了兩口。「就算不確定,我們也已經坐在這兒了,你就既來之,則安之吧!」
「好──」在那個「吧」字尚未出口前,一個相貌堂堂、儒雅俊逸的男人急匆匆的走進大廳。
「飛──飛星?真的是你?!」對方顯然驚愕得有點失控。「我本以為是管家搞錯了,原來……真的是你!」
「沒錯,的確是我,你可以停止虐待你的眼睛了,再揉下去,失明了可別怪我。」段飛星淡淡地取笑。
「去你的!」韓季倫毫不客氣的錘了一下他的肩頭。「你這是哪門子的至交好友?這麼久也不來看我一下,一見面就只會損人!」
段飛星聞言揚起一道戲謔的濃眉,取笑道:「你又不是小貓、小狗,用得著我『看』嗎?再說,我若不是這麼久不來,你見了我又怎會一副欣喜若狂的蠢樣?」
「是幄!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你?」韓季倫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