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樓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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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蝶兒,不要這麼殘忍,不要離開我……」他揪心斷腸地袁喚著,「你不可以閉上眼,求求你,你是今天的新娘,少了你,教我怎麼辦?我不要等來生,我要你現在就當我的新娘,我們都還沒拜完堂,你不能睡著了,你答應嫁給我的,蝶兒……蝶兒,求求你,不要……快醒來,求你……」他泣血椎心地吶喊著,兩顆沉痛的淚珠終於跌出眼眶,滴上舞蝶無知覺的頰上。
一旁的路湘翎失神地望著手中染血的刀,頓時滿心的惶然與迷茫……這麼做,她真的就能挽回展慕白嗎?她固執地不願承認自己錯了,她愛展慕白,一切,只為愛……
一股令人寒粟的殺氣與危機自身後逼來,展慕白不
閃不躲,只是將舞蝶緊擁在懷中,疲累地閉上了眼。
他好累,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堅持的,連一生惟一執著的至愛都失去了,生命還有什麼好堅持的呢?
結束吧,讓一切都結束吧,他不想再掙扎了!
寒意自背上傳采,一股劇痛穿透心扉,他望著舞蝶蒼白淒美的容顏,含淚深情地一笑。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落淚,也是今生惟一的一次,為失去的至愛!
他,緩緩閉上了眼。天上人間,今生來生,他將為追尋那一段最美的夢而存在。
「展大哥——」眼看著展慕白擁著舞蝶一同倒下,路湘翎淒厲地呼喊出聲,駭人的怨憤目光射向以寒冰掌暗傷展慕白的馬尚鴻,「為什麼要傷他,為什麼!」
「這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馬尚鴻冷哼一聲,轉身欲走。
「你、該、死!」路湘翎幾欲崩潰,發了狂般的持刀衝向他,馬尚鴻本能地轉身,一掌擊去——
痛呼聲同時自兩張口中傳出,馬尚鴻吃驚地瞪大眼,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人已筆直倒下。
「展……大哥,我也……是為你而死,我們……來生再見……」撫著胸口撕裂般的痛楚,路湘翎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
糟糕,她來遲一步了嗎?
百花仙子環視一地慘狀,看情形,她只來得及收屍。
「慘了,蝶兒,蝶兒……」百花仙子趕緊觀看著展慕白懷中的舞蝶,「還有一縷魂魄未散!」她一刻也不多耽擱,立即閉上眼,施法護住舞蝶的心脈,凝聚她的三魂七魄,將之鎖回體內。
一番力挽狂瀾下,舞蝶的魂魄是得以免去跌入六道輪迴中轉世的命運,可是,憑著她微弱的生命氣息,她還是很難活過來,尤其她又失去了人世間惟一的依戀——展慕白,她是不願醒來的,除非……
感受到了舞蝶的靈魂所傳遞給她的意念,她屈指一算。「一千年……也只有這樣了。蝶兒,你為了情,寧願沉睡千年,這是你的選擇,我只能尊重你了。」
她玉臂一揮,舞蝶身上的血漬已不復見,原本毫無血色的楚楚容顏漸漸有了白裡透紅的粉嫩色澤,身著鳳冠霞帔的她,美得奪人心魂,好似只是個不小心睡著了的美麗新娘。
一團紫光包圍著她,她的身軀在百花仙子的眼前漸漸模糊了起來。
「去吧,去為你的愛情承受該有的磨難和淬礪,我在遙遠的天界為你祝福。」
隨著話尾的結束,舞蝶完全地消失在百花仙子眼界中。
第七章
一九九七年。
森山林谷,雲煙縹緲,這兒的一切美得不真實。
莫名的牽引,令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行進。
前頭,出現一座亮得幾乎透明的冰谷,寒意涼徹心骨,遠遠地,他望見谷口的兩側冰柱鐫刻著明顯的兩行字:
蝴蝶精靈落塵襄
為情沉睡一千年
他還想向前一探究竟,眼前的一切竟模糊了起來。
「你在哪裡?快來……我等你等得好苦……」絞人心痛的幽怨聲音傳人耳畔,他想捕捉,卻怎麼也見不著她的人。
「是誰,你是誰?」他驚疑地四下張望,尋找那莫名椎痛他的心、撼動他靈魂的淒美聲源,「求求你,不要躲我,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如同以往一樣,所有的景物變得虛幻,漸漸遠離他——
「不、不!」他驚慌地尖喊,像要抓住什麼,又想挽留些什麼似的惶恐——
然後,他再度自夢中驚醒。
又來了!他又做這個夢,然而醒來後依然什麼也沒有,他仍身處於自己的臥室。
康書寰吁了口氣。這個夢已經困擾了他好些年了,他不知道這究竟代表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開這團迷霧,有無數次,他試圖尋找夢中那唯美的景致,他要向自己證明,它的意義絕不僅止於一個夢,絕對還有什麼事物等著他去面對,而——他有預感,這對他非常的重要!
謎底,就在那座冰谷中!
每到一處,他總是刻意留意是否真有這麼一個地方,那女孩聲聲淒怨的呼喚牽引著他靈魂深處的心弦,然而多次地尋找,總是徒勞無功。
神秘的冰谷中,究竟有什麼樣的奧妙?和他究竟又有什麼關聯呢?
他暗暗決定,總有一天,他會把這一切弄個水落石出!
***
「書寰!」門一開,一個明艷大方、熱情爽朗的女孩立即奔入他懷中。
康書寰有些無奈地拉開她,「香綾,你怎麼來了?」
「你忘了?」路香綾不悅地噘起嘴。
「忘了?什麼東西忘了?」他看了看路香綾手中大大小小的購物袋,不解地蹙起眉心。
「今天是我們認識六週年紀念。」路香綾開心地宣佈答案。
康書寰苦笑。
每一年的今天,她總會給他來個「某週年」紀念,說什麼這表示她很在乎他、在乎他們之間的感情。
從大學時代認識路香綾後,他便注定甩不掉這個大膽熱情的女人了。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他曾經認識過她,又好像她曾經是他喜歡過的人,但那種「喜歡」,是很溫馨的感情,就像——兄妹般的親密,他可以很自然地疼愛她。
但是有時候,他望著她又會有種很矛盾的感覺,一種幾近「恨意」般的不諒解,他也說不上來,總之就是筆墨難以形容的怨懟,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情緒化,她對他一直是百般遷就,好到他無法挑剔,他實在不該用這種情緒對她。也就是因為這樣,他覺得對路香綾有些歉然,對她,也就更加地包容和疼愛。
而這也造成了他長久以采的困擾。每回迎視她眼中不加掩飾的愛慕,他就覺得好頭疼,一直以來,他就像是對朋友、對妹妹般的照顧路香綾,始終沒住意到純純的友誼已在他的無心中,轉變成複雜的男女之情,等到他發覺不太對勁的時候,脫出掌握的情形已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他不想傷害路香綾,可是他好像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無數次的婉轉勸導,她只是回以一記甜甜的笑容,渾然不把他的話放心上,依然我行我素,他已經快拿她沒辦法了。
而路香綾,她深信康書寰對她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還沒發現,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坦承對她的感情,她有信心!
「你又打算來我家『辦桌』了是不是?」
「給你打打牙祭不好嗎?」路香綾嬌俏地睨著他。
「是,感激不盡。」
望著路香綾笑意盈然地走向廚房,他內心更是煩悶了。
路香續手藝一流,這是無庸置疑的。第一次品嚐她做的飯萊時,他還未雨綢繆預先吃了胃藥,以免「壯志未酬」,死得太冤。
本來嘛,不能怪他有這種想法,路香綾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人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長這麼大,他懷疑她恐怕連廚房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聽到她要為他洗手做羹湯,怎不令他捏個一卡車的冷汗呢?
可是人家大小姐都難得願意為他破例嘗試了,他怎忍心傷她自尊,只好冒著生命及廚房被燒掉的危險,硬著頭皮應允——沒辦法,他就是這麼慈悲為懷,有「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偉大情操。
當他「誓死如歸」,有如世界末日般認命地吞下第一口飯菜時,出乎意料的,他沒有當場吐出來,飯菜是他始料未及的美味,堪稱色香味俱全。原先他還以為這些飯萊是「中聞不中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呢!
他大感意外,不怎麼相信這是出自路香綾之手。
後來他才知道路香綾為了他,拋卻了多少嬌貴氣習,不惜親自下廚學習烹飪,無數次割傷、燙傷,依然不退縮,所有的努力全都只為了他。
這片無怨無悔的付出與款款柔情,的確是深深感動了他,可是如此一來,他內心的壓力和歉疚就更深了,只因他無力回饋她一絲一毫的情意,她的奉獻,讓他受之有愧。
望向廚房中為他忙碌的窈窕身影,他愁苦地喟歎一聲,內心的煩悶更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