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樓采凝
他先是不動聲色地定在原地,而後快動作地越過木梯,長臂一展,將那個可疑人物給逮住!
蘭沁嚇了一大跳,張口就要尖嚷,可她的嘴被一隻大掌摀住,「別出聲——」
「唔……」
她瞠大了一雙明眸瞪視著他,呼吸更加急促,就連淚水都控制不住地滑下。
「你——」好熟悉的體香!朔傲書的眼一瞇,沉著聲便問:「你我見過面嗎?」
「唔……」她指了指他摀住她的手,示意她根本無法說話。
朔傲書想了想,立刻握住她的纖腰,往一旁閣樓的小窗躍下,直落在春香院後面的空地上。
驚魂甫定的她被他這麼一帶,更是白了小臉,直窩在他的懷裡,緊抓著他結實的腰,動也不敢動一下。
她不禁懷疑這男人是「大鵬鳥」轉世的,怎麼老愛飛高躍低的?
其實她早已認出他,昨夜雖暗,但幾次天邊露出月光時,她都會特別注意他,自然已將他狂野帥性的模樣深印在心底。
他撤開手,刻意與她保持一段距離,「現在你可以說了,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該不會你也是這裡的——」
「不!不是的。」蘭沁連忙否認。
「哦?那是……」他勾起她的下顎,仔細端詳她臉上所閃過的各種表情。
她不但氣味與那夜的女人一樣,就連聲音也如出一轍,合該是她!「你是昨晚在賀冷山出現的女人?」
昨夜他看不清楚她的臉,今天她那張臉帶著些許污穢,更讓他瞧不出個究竟。
「我……我是。」她點點頭。
「你怎麼會來這種地方?」他又問了一遍。
「我肚子餓,不知不覺的就走來這兒,看見這裡人多,心想可以要些東西吃。」她垂著小臉,掙扎著要脫離他的控制。
蘭沁心想,自己還真是倒霉,怎麼老是遇上他,偏偏每次都得靠他脫困,真是丟臉!
「怎麼不回夫家?」他還記得她已婚的身份。
「我……」
她怔茫地回睇他,咬著下唇,回應道:「我不敢回去,更怕被他們抓到,如今我已是無處可躲。」
「哦!我記得你昨天也是為了躲人才逃到山上去。」朔傲書點點頭,指著一旁的大石,「你坐,我有話要問你。」
蘭沁膽戰地望了他一眼,才慢慢坐上大石,「你要問什麼?」
「為什麼不敢回去?」他也找了一塊石頭坐著。
她原本不想說,但他灼灼的眼神似乎不想放過她,她只好舔了舔乾燥的唇說:「我丈夫去世後,我婆婆要將我改嫁他人。」
「哦?」他眉一揚,搓了搓鼻翼道:「看來你婆家不錯,並不打算讓你守一輩子活寡。」
「不……不是這樣的。」
她激動地站起身,梗著嗓子說:「他們全都討厭我,認為我是一個會剋夫的女人,恨不得馬上與我撇清關係。」
「這麼說,那個對你窮追不捨的男人不怕被你『克』了?」朔傲書赫然放肆大笑,那尖銳的笑聲直刺激著蘭沁的耳膜。
她的雙眸浮現了淚光,難以承受的疼再度湧上心窩,不明白自己既已脫離了黎家,為何還是不能擺脫這樣的夢魘?
「如果你也怕被我克了,那就離我遠一點。」蘭沁氣憤難抑,幽怨的眼中被層層霧氣所佔據。
他了悟地勾唇一笑,輕輕佻起她的臉蛋,望著她形狀優美的唇,柔聲說道:「瞧你氣的,我又沒說你什麼,是不?」
「我……」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她忍不住滿腔委屈,抽噎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
朔傲書順勢將她往懷中一帶,輕拍她的背,「想不想離開這兒?離得遠遠的,不再回來?」
「呃……」蘭沁驀然抬起螓首,朱紅薄唇微愕地輕掀。
「我的意思是……」
他故意靠近她的臉蛋,讓他的氣息輕噴在她的紅唇上,「如果你信得過我,就跟著我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浮現一絲希望,但又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他……這個陌生男人竟然不怕她,願意帶她走?
「怎麼,願不願意?」他望著她震愕的小臉,輕笑道。
「你真的……真的願意帶我走?」在她略顯蒼白的容顏浮上一抹紅彩,心也隨之蕩漾。
如果他肯帶她離開杭州這個紛雜的環境,她一定會感激不盡的。爹爹去世、她被黎府休棄後,黎家也將救助全部收回,以往的債主又開始尋找她,讓她疲於奔命。
如果他願意伸出援手,她便能重新來過,等攢夠銀子再回來為爹爹造個像樣的墳,或許再過個幾年,還可以重新整頓蘭府,恢復以往的風光。
「別說了,我們這就離開。」他拉著她的手就要離開。
「等等,我想知道你住哪兒?」他應該不是杭州人吧?蘭沁細聽他的口音,並不像當地人。
希望他不是,否則她怎麼逃也逃不出這個牢寵啊!
「放心,我住在京城。」他撇撇嘴角,睇著她詭笑。
蘭沁神情一凜,羞愧地垂下螓首,沒想到他一眼就瞧出她的顧忌。
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瞧他氣勢不凡、英姿勃發,十足不像個尋常百姓。
而且,他還住在京城!天……是寸土寸金的京城耶!
那他究竟是……
「咦?怎麼又不走了?」朔傲書停下腳步,盯著她那怔忡的目光?「是不是怕我會吃了你?」
他近距離逼視她,近得能看清她眼睫上顫動的如扇睫毛。
「呃……」她別開臉,囁嚅道:「我想問……既然你住在繁華的京城,身份地位應該不低吧?」
「咦?」他俊薄的唇勾起笑意,「你該不會是在盤算是不是跟對了人,將來會不會吃苦受罪吧?」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蘭沁晶瑩的水眸瞠得好圓,水漾漾地睇著他,「我只擔心你的身份太高貴,讓我跟在身邊會不方便。」
「不方便?只要是我喜歡的事,不會有任何的不方便。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突然想起的問。「小女子姓蘭,單名一個沁字。」
「蘭沁。」
朔傲書目光一黯,背脊一僵,沉吟了一會兒,半晌才道:「走吧!」
她不解地望著他微皺的眉,看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立即快步跟上。
???
蘭沁終於明白他的身份了!
當她隨他來到杭州城最富麗堂皇的「聚賢客棧」時,心中充滿疑惑。雖說此地富貴人家不少,但能在聚賢客棧中一住就是一個月,而且餐餐佳餚美酒的卻也不多,不是他們付不出銀子,而是這兒多半是生意人,既是生意人,普遍都很會精打細算,若要他們花大筆銀兩在吃住上頭,還真是不太可能。
經過半天的相處,她發現隨他而來的手下不少,其中有位名叫於開的還喊他一聲「爺」。
年紀輕輕的便被冠上「爺」的稱謂,無怪乎蘭沁起疑了。
再經過她輾轉向別人打聽後,才赫然發現原來他居然是京畿位居一品的「朔譽王府」的朔王爺!
天!他竟是位王爺——那他是真心要帶她回京城的嗎?
就拿現在來說,她竟和一位王爺同桌吃飯,這對她而言是多大的禮遇啊!可是,她的心中竟隱隱泛著一絲悵然,不帶一點兒喜悅,尤其看他此刻正優雅地吃著東西,不說話也不吭聲,一副天之驕子的矜貴樣,就像是天上的雲,而她只是地上的泥。
雲泥之別,是多麼的懸殊啊!
「爺,這道黃金鯉魚一點兒也不入味,我找店家理論去。」坐在蘭沁對面的於開,吃了一口鯉魚,頓時皺起眉頭。
「不用了,出門在外,凡事不必太計較。」
朔傲書看向正低頭扒著飯的蘭沁,不禁又叨念了句,「你怎麼只吃那麼一點兒?還想吃什麼,可以請於開去吩咐。」
蘭沁連忙搖搖頭,「不,不用麻煩,我已經吃飽了。」
他眉一挑,目光幽然,「跟著我就別客氣,我可不希望以後你的親人看見你,說你瘦了,或是讓你受了委屈。」
「我已經沒有親人了,再說我的胃口一向不大,吃不多的。」她試著解釋。
「你怎麼突然變得與我有隔閡了?」他笑得深沉難懂,但仍是那副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的模樣。
「我不是怕,而是有自知之明。您貴為王爺,而我只是個走投無路的平民百姓,自然要懂得分寸。」她斂下眼,神情帶著憂戚。
「瞧你,還沒陪我回京,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與我撇清關係,等到了京城,你我要怎麼相處?」他的眼底盈滿笑意,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相處?」她為之一震。
「是啊!難道你以為我帶你回京後就不理你了?」朔傲書瞇起眼,冷沉的目光不放鬆的盯著她臉上的表情。
他朔傲書見過的女人無數,卻少有看得上眼的,而這個女子竟能夠帶給他心底一股不小的震撼,哪知道她居然是個寡婦,並且還姓蘭……
蘭府在杭州算是大戶,可惜家道中落,不得已走上賣女償債的途徑,可事後蘭沁又剋死前尚書黎風之子。這件事是他早在進杭州沒多久便聽聞的,但他沒想到他救回來的小女人,居然就是那齣戲中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