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樓采凝
「這是真的?」單微沙緊張地心回一提。
「表姐無意騙你,什麼都是為你著想,如果不是真的,我哪會說來讓你白操心啊?」
玉珊煞有其事地說,那認真的表情讓單微沙想不相信都難。
她靜默地垂著臉,半晌不語,最後才道:「既然我命該如此,也只好認命了,再爭什麼也是沒有用的。」
「說得也是,誰教我們是女人家,也只有嫁雞隨雞的命了,可是,微沙你不同,從以前你就受過不錯的教育,思想應該比咱們都新,如果把你的意思告訴姨丈和阿姨,他們應該會聽你的才對。」玉珊勸道。
單微沙搖搖頭,勉強一笑,「表姐,你不會懂的,父親對喬家這項許諾可是認真得不得了,從以前他就一直喃念在嘴裡,但不見對方的人有任何表示,他也無意說什麼,可現在……人家既然說了,他可高興了,怎麼會退婚呢?」
知父莫若女,單父這些年來老擱在心的事不就是這樁嗎?想必她是說爛了嘴,父親也不會同意的。
「這倒是真的,以前去見姨丈,他嘴裡掛著的不就是這事?算了!不談這些,表姐也有份東西要送給你當賀禮,你過來瞧瞧吧!」玉珊突然笑咪咪地拉起單微沙,走向自己的寢房。
「表姐,你千萬別客氣,今天是我送禮來,哪有道理再跟你拿禮回去?」單微沙推托道。
「跟表姐還客氣什麼?快來。」
單微沙無奈地跟著她,然而,在心底的那絲不安卻愈來愈深。
喬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她若將這輩子托付給他,究竟是正確還是錯誤?
更要不得的是,她此刻腦海裡不停轉動出現的人影,居然是剛剛僅有一面之緣的佐尚羽,這樣的她正常嗎????「娘——」
深夜,單微沙輕敲了一下她娘的房門,「爹睡了沒?」
「微沙,有事嗎?你爹睡了。」單母走出房間,與她一塊兒走向小廳內。
單微沙只是一徑地垂首不語,心裡想著的全是前兩天在玉珊表姐那兒聽來的話——喬郡是個道地的浪蕩子……「怎麼了?你有心事?」單母見她半晌不吭聲,於是先開口問道。
「娘,我……我不想嫁給喬郡了。」終於,她還是對娘吐露了心聲。
「究竟怎麼了?」以往單微沙總是逆來順受,就算前陣子她曾告訴過女兒喬郡的一切,她也不為所動,怎麼這會兒會有這種念莘呢?
「我上回去表姐那兒,她說了一些喬郡的事,讓我好猶豫……娘,我真的不想嫁給一個紈胯子弟。」當初原以為他只是不學無術而已,想不到他還有那麼多要不得的缺點。
「玉珊真的這麼說?」
單母這下也心急了,看來,隔壁楊大叔他們說得沒錯。
「是啊,娘……您說該怎麼辦?我不想嫁了,真的不想嫁了——」一思及此,單微沙便衝動地抱住母親,淚流不止。
「那該怎麼辦才好?」單母輕拍著她的背脊,心頭也紊亂不堪,「你爹他不會答應的。」
「所以,我好難過、好難過……」她趴在她娘肩上,哭泣不休。
「娘也捨不得你嫁給這麼一個男人。別急……別急……讓娘好好想一想。」反正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相信她們會想出一個好主意。
「您的意思是……」單微沙震愕地抬起小臉。
「如果娘要你逃婚呢?你有這種勇氣嗎?」
單母非常認真地說,雖然這種事對女子來說是違反女德與常理,但怎麼說,還是女兒終生幸福來得重要。
「什麼?逃婚!」單微沙一聽見這兩個字,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一個女子逃婚,倘若傳揚出去,不但她無法做人,就連父母的顏面也掛不住,這……這未免太冒險了!
「你沒有勇氣嗎?」單母試問。
「我……我不知道……」她不但心亂了,連腦子也混沌了!
「你若是決定了,就得趕快,娘始終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大可放心。」單母非常決絕地表示。
「可是,爹那兒?」
「我與他是老夫老妻了,他大不了鬧一場脾氣,不會有事的。」她向單微沙保證著。
「娘,您是說真的嗎?」單微沙彷彿已被母親的幾句話說得心思搖擺起來,居然有一絲蠢蠢欲動了!
「當然,我看這樣,你就去豐縣舅舅那兒。」單母又有點遲疑道:「不過,現在北方正值戰亂,豐縣太靠近那兒,似乎不太平靜。但不去你舅舅那兒,咱們又沒較親近的親戚了。」
「我會照顧自己的,娘,您放心。」單微沙深吸了一口氣,「北方雖亂,但總有偃旗息鼓的時候,我可以熬。」
她下定了決心,這輩子要為自己做一件事,或許她對不起爹、對不起娘,但她卻想對得起自己一回。
「可是……娘還真是不放心你。」單母愁著一張臉,既要為她的安危操心,又不想讓她的一生幸福就這麼斷送了。
「娘——」
單微沙緊緊的抱住母親,淚水佔滿眼眶,「女兒會小心的,等婚期一過,爹氣也消了,我就會馬上回到您們身邊。」「好的,既已決定,那就事不宜遲,明兒個我去幫你準備路上要用的銀兩,明晚你就出發前往豐縣。」單母也是淚眼汪汪地說。
「謝謝娘……」
雖然她無法確定這一去是對是錯?但既然已有此決心,她便不再延宕多慮。但求爹能瞭解她的苦衷,別氣壞了身子——???
佐尚羽與父親佐超整裝待發,前往沙場,兩人都懷抱著馬革裹屍的決心,畢竟,這次的誘敵之計是非常的冒險,倘若對方不中計,不但他們兩個必死無疑,也連帶的連累了整個陣前士兵。
於是,佐家父子這回可是特別的謹慎,因此,這次的行動除了皇上以及喬郡上次的套話,其他人均不知情。
然而不對勁的是,兩人一到了前方,原以為那些契丹兵會稍微卻步,但想不到的是他們不退反攻,運用大批人馬將他們未兵打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
「尚羽,你快逃,爹來壓陣。」事到緊要關頭,佐超也只有一心護著自己的兒子了。
「不,爹,咱們父子早說過要生死與共,您這是何苦?讓我留下,我非得將那些契丹狗殺得片甲不留。」佐尚羽目露凶光,義憤填膺,他真不明白這次的計策怎麼會失敗的那麼徹底?
「別逞強,敵兵眾多,你再衝出去,只是送死!」佐超揚聲阻止。
「爹——」
佐尚羽左臂已受傷,血流不止;佐超的大腿也有嚴重的刀傷,兩人目前暫躲在一處林內。不過,那些契丹狗的聲勢愈來愈兇猛,人數也愈來愈多,讓他們甚感氣虛!難道老天真要滅了他們?
「但若咱們不殺出重圍,你我都會死在這裡的。況且,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同胞血流成河!」佐尚羽痛心地說,明白自己即使出去也必死無疑,但他更不能貪生怕死啊!
「爹的氣力已盡,無法逃得那麼遠,若咱們全都死在這兒,誰為我們報仇呢?」佐超抓住他的胳臂,激動地說。
「報仇……」佐尚羽喃喃說道。
「是啊!我們這次的行動是如此謹慎、小心,並未向外人說起,為何契丹狗彷若知情了一般,一點兒顧慮也沒有的疾追不捨、殺氣甚比以往更甚?」
佐超一語驚醒夢中人……「沒錯,我們被人出賣了!」佐尚羽激憤地握緊拳,以至於左臂上的血流得更多,幾乎染紅了他的整件上衣。
他心中已有了底——出賣他的人便是……該死的喬郡!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尚羽,你怎麼了?」佐超趕緊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條,捆在他的上臂處。
「別激動,否則,血會流不止的。」
「爹,我要報仇!」佐尚羽對著佐超咬牙道。
「對,我們要報仇,這個責任就交給你了。」佐超淌下了老淚,「如果逃得回去,得好好孝敬你娘。」
耳聞父親猶如交代遺言般的傷感話語,佐尚羽忍不住哀嚎出聲——但他相信這也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的痛哭,以後,他一定要成為一個無堅不摧的男人,至少要將喬郡那賊子鬥垮。
好個喬郡,居然與契丹狗有勾結!難怪那天他要擺宴請他大喝一頓,為的就是要套他的話!
而自己也太傻,居然會信了那個好佞的小人!
「爹為你開路,咱們現在就衝出去。」佐超猛力拍了一下他的肩,「可以了嗎?」
佐尚羽拭去淚,臉上抹上一層堅決,「爹,請受不肖兒一拜。」
他倏然跪直身軀,在佐超面前磕了三個響頭。
「好,若有來生,爹還是要定了你這個兒子。」佐超瞇起老眸,對他點點頭,「那就別再猶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