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樓采凝
櫻木凌澈當然沒遺漏掉她話中語病,連忙就著她的話繼續問:「你說什麼?漂亮的妞!」
「啊——」翩翩陡地掩住口。完了,她居然也成了個大嘴巴!這下可好,罔顧李為的交代,她以後怎麼面對人家呀!
「快說——」倘若不是她傷勢未癒,凌澈鐵定會扯住她的臂膀追問。
「那……那個李為是個姑娘家,你說她怎麼娶我嘛!」李為,對不起喔,要怪就怪她大哥吧!
「他是個女的!你沒搞錯?或者是你想女人想瘋了,自顧在那兒幻想?」事到如今,他只能找出上百種理由來否決這個可能性。
「誰說的,我可是有驗明正身,不會有錯啦!」講起李為的身材還真不是蓋的。
櫻木凌澈聞言,彷若聽了什麼傷魂之語,全身洩了氣般癱在椅上,表情儘是盛滿心悸的悔恨。
老天,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原來他以往那種怪異的感覺全是其來有自的,並非出於不正常的心理狀態。
難道自己早對她存有一種說不出的愛戀與遐思,只因她的男兒裝扮而封閉在心底深處?也難怪從一開始,她的倩影就像磁石般吸引著他的目光,讓他產生匪夷所思的莫大混亂情緒!
為何上天要讓他明瞭得那麼遲?
不行,他要去找她,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大哥,你要去哪兒?」見凌澈急急往外衝,翩翩連忙喊住他。
「你休息吧!」凌澈回首,嘴角掛著一抹蒼涼且近於扭曲的笑容。
話語方落,他已閃出了房外。翩翩企圖再追問什麼,卻已不見凌澈的蹤影。
天露微曦,襯著曙光的櫻花林內彷若煙霧繚繞的仙境,晨風蕭颯的白幕中,只見櫻木凌澈邁著鉛重的步履在花林內踽踽獨行著。
每繞一圈,他便失望一遍,為何他幾乎踏遍了每一寸土地仍找不到她呢?
難道她真不幸掉進了貝爾湖裡!
每每思及她身中他一掌,凌澈便心感冰寒蝕骨的疼痛,那抹如地獄來的凌遲狠狠劃破他心頭,蹙緊的眉悔恨難測。
他不相信她就像來時風一般地消失了!
對,櫻花林緊鄰海拉山,說不定她已跑至山上,迷失其中!
一思及這個可能性,櫻木凌澈再也擱置不下內心的焦慮,立即拔開步伐往海拉山邁進。
※※※
蘭薇急奔了許久,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山洞暫時躲藏。
也幸好她懂得醫理與粗淺的調息之道,此刻她正盤腿而坐,徐徐調氣養身,讓胸腔中凝滯的瘀血能舒散通暢。
好個櫻木凌澈,居然對她下這種毒手,而該死的是,自己對他又無法產生恨意,是單戀嗎?她不懂。
一直以來,她總是獨善其身,只要好玩的事她絕不會錯過,卻從未動過情思,男人在她眼中一向只是朋友,她真的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陷入情網的一天。
只是,難得一次的投入,其結果未免太令人欷吁了!
氣息漸漸平緩,她也覺得舒服許多,不再滯悶難耐,唯一讓她受不了的是氣候。
櫻花林內的氣溫總是詭異得嚇人,上回她已領教過了,根本不打算再身歷其境體會一次。
只不過,這洞口太淺,抵禦不了刺骨寒氣,傷勢未癒的蘭薇心想,這次她八成會葬身於此了。
雙手環住自己,蘭薇不停地打著哆嗦,她哼著小曲,強硬地打起精神,偏偏上下牙齒打顫得嚴重,哼出的曲調走音連連。她想笑,然僵硬的臉頰怎麼也擠不出半絲笑容,反將五官皺得更難看。
蘭薇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櫻木凌澈知道她死了,會不會為她傷心?
或是會仰頭大笑?
老天,她不想死呀!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決定不逃了,要死也要死在他面前,這樣她才能知悉他的心究竟是不是黑色的,為何唯獨對她又是嘲弄又是辱罵?
對,她不能死!說什麼她也不能死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搞不好成了死屍後還會成為禿鷹的腹中肉。
蘭薇硬撐著已凍僵的身軀站起來,衝往洞口,對著外面大聲喊著:「救我!誰來救救我?」
儘管,束緊的喉頭無法暢意大喊,但她還是拚了命地在林間嘶吼著,就希望上蒼不要棄她於不顧。
雖然得救的機率渺茫,也或許山上正好有樵夫經過也說不定。
她就抱著這樣的心態,不斷對外吶喊,更不停以小跑步維持自己的體溫,直至雞明更漏,她還是不放棄。
※※※
櫻木凌澈心急如焚地走在林間,雖然天色已大白,但那冷冽的風並未消褪而去。
他不禁要擔心蘭薇怎能熬過這漫漫長夜。
驀地,有一陣極細微的呼喊聲由遠至近地傳進他耳中!凌澈仔細聆聽,以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象!
果真,又是一聲更清晰的呼救聲傳來,是那麼的清柔婉轉,也所以當初他怎麼也沒辦法拿她當男人看。
凌澈循聲疾馳而去,當他瞧見一個小小的黑影倚在山壁的洞口時,一時心中大喜,他終於找到她了!
他顧不得一切,緊緊地將她扣在懷中,溫暖著她硬如冰柱的身子;他當真不得不佩服這小女人,居然有如此強烈的求生意志,如果是憑一般人早就命喪黃泉了。
「為什麼要逃?你真傻!」
櫻木凌澈徐徐將內力藉由身體的接觸輸送給她。
「你……你不……要碰我!」蘭薇想推開他,卻怎麼都不得其法,她凍得無力,而他太過強硬。
怎麼辦?再這麼親密地碰觸下去,他鐵定會知道的!再說男女授受不親……
「別掙扎,我早就知道了!」都快失去了一條命,這傻女人還在為貞操把守著防線!
「什麼?」
蘭薇這回當真僵住了,只感覺到冷風霍霍從耳畔拂過的聲音。
洞口實在太冷了,櫻木凌澈陡然將她抱起往裡走,「為什麼要騙我?這對你並沒好處。」
「是……翩翩說的?」她由齒縫艱難地迸出一句疑問。
「還好她的嘴巴向來關不住話。」
凌澈笑了,只因她還活著,就活生生地偎茌他懷中,是如此的溫柔、沁香,全身均屬於女子的氣味,為何他就是認不清!
他恨自己的愚魯!
蘭薇閉上眼,感受著他粗獷的氣息,男人帶酷的魅力……但他想殺她呀!
「來,讓我看看你的傷。」他猛然想起自己那粗魯地一掌,不知有沒有傷及她五臟六腑。
「不——不要……沒事了。」她騙他,雖說她已稍稍控制住,但依舊很疼。
「沒事?」凌澈蹙眉察看她泛白的臉色,伸出右手把上她的脈息!
完了,她怎麼忘了他會醫術。蘭薇在心中歎息。
「不行,我得趕緊帶你回鄔療傷,否則就麻煩了。」他的笑容霎時失去了血色,只因為他探出了她體內依然呈氣血逆流狀態。
「我死……了,不就稱……稱你的心。」被他擁在懷中,為什麼還是那麼冷呢?她幾乎快語無倫次了!
「我沒有要你死的意思,只因被逼急了才擊出這一掌,當我急著想要收回時,已來不及了,抱歉!」
她虛弱的表情令他心疼得無以復加,卻不知如何消除她內心對他的恨意。
「我不……會原……原諒你。」她咬著唇,說著違心之論。
「那你說,要我怎麼做,才能消氣?」他抵著她的額問,聲音中淨是粉飾的平穩嗓音。
「你別逼我。」她閉上眼,迴避他那雙足以溺死人的瞳眸。
「那我懂了。」櫻木凌澈霍地拔出腰間所佩掛的長劍,「我這就以此劍還你一掌。」
「不——」蘭薇睜開眼,映入眼中的居然是他自殘的鏡頭,她想都沒想,就伸出雙手抓住劍鋒,霎時,銀刃割傷了她的十指,鮮血染紅了兩人的衣裳!
「住手!」
凌澈立即扔下劍,緊握住她的柔荑,並解下腰帶為她止血。「你怎麼那麼傻?」他攬她入懷,感覺她全身冷如冰雕,禁不住的戰慄從他全身細胞隱隱泛起!
「我沒……要你死……好冷……」
櫻木凌澈凝視著她慘白的容顏,心想:不成!再這麼下去,他是無法帶著她回櫻花鄔的。
外頭天氣冷冽,需要到正中午才會轉好,但若拖到那時候,她必定已撐不下去了!
「你叫什麼名字?」他想知道。
「蘭……薇」
姓蘭!「你就是蘭家千金?」一連串的事故發生得太過巧合,記得上月出嫁的新嫁娘好像就叫這名字。
蘭薇點點頭。
「嫁妝裡裝有鶴頂紅的新娘子也是你?」他將她整個人鎖進懷中,密密實實吻住她早已僵硬的唇;他心底已有數了,這小妮子鐵定是被逼婚的,否則,也不會放罐毒藥在嫁妝箱內。
但那天出嫁的人又是誰?
蘭薇只覺腦子一片渾沌,天旋地轉,無法思考,他在吻她嗎?還不時將熱氣輸進她口內,溫暖她全身的血液與細胞。
這種屬於他才有的男人罌粟,讓她不得不臣服於他懷中,縛在他魅力之網中,受他蠱惑、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