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樓采凝
天!這女人老是幹些他無法苟同的事,唉!真不知該怎麼對她才好。不過,瞧她握著蛐蛐那怡然自得、純真可愛的樣子,還真能打動他冷漠的心,這種女人還是少碰為宜呀!
「咱們聶家的糧食可不是用來浪費糟蹋的。」
他雄赳赳的嗓音在房間的彼端響起,嚇得優優雙手一鬆,一碗燕窩木耳湯其准無比的落在那小東西的大肚子上。
「你這是幹嘛!以為嚇死人不償命嗎?哎呀!我的小蛐蛐!」優優驚叫出聲,不忍的看著她的「寵物」,想不到它們會落到這等下場——當場被碗砸死,被湯淹死!
「這倒讓它們死得痛快些,若是像你這等死灌猛喂的,它們還不如早點投胎快活些。」聶寒雲以救世主的模樣出現。是的,他是幫了那兩隻小昆蟲早點解脫升天,免得脹死、撐死。
「你怎麼老是跟我作對呀!你不是答應我少來煩我的嗎?」優優強迫自己得無懼的面對他,至少在氣勢方面也得凌駕在他之上,如此一來,即使輸了,也不會太難看。
這個丫頭怎麼那麼不識好歹,他為了不與她打照面,逼著自己沒事千萬別往「鞦韆園」的方向跑,甚至躲在新織廠,好幾天都沒回家。
終於,今天他拗不過自己的意識,兩隻腳不聽話的直往鞦韆園前進。更離譜的是,當他聽見小宣宣的密告——優優已好些天沒好好吃東西了,他的心更是糾在一塊兒,心痛難安直鞭打著他的良心,他不停地告訴自己,是他太狠了,怎能用這種手段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呢!
然而,如今那些悔意、痛苦全都沒了,全因她的蠻橫不講理而打了退堂鼓。
「你當我喜歡來、愛來?你太瞧得起我了,要不是小宣宣告訴我你一連好幾天滴水未進、粒米未食,而我又不想咱們聶府鬧出人命,所以不得已才前來看看,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輸不起的個性讓聶寒雲口不擇言。
優優從沒受過那麼大的侮辱,再好強的個性也被他鋒利的言詞瓦解了,只見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撲簌簌的淌了下來,幾度哽咽地說不出半句話。
「是我……不好……得罪了你這個大少爺,更不該拿你們聶家的米來喂蛐蛐,我認錯,這樣你滿意了吧!」她回過臉,不願再看他。
他根本沒心理準備她會哭,而且哭得梨花帶淚,像個淚人兒似的,更不敢想像她會在他的面前服輸認錯,事情已完全偏離了應該進行的軌道啊!
他也只不過是想挫挫她的銳氣,並不想把事情弄得那麼擰,可是,一見到她凶巴巴的樣子,他就根本溫柔不起來,反而會變本加厲的口不擇言了。
這究竟是怎麼搞的?難不成他倆八字犯沖?看來,他根本不該來「鞦韆園」,更不該一心掛念於她。
「別……別這樣。」他對女人向來很有辦法,怎麼娶了這個女子之後就全走樣了呢?
「那你要我怎麼樣,硬也不行,軟也不行,除非我死你才會開心嗎?」優優的心卻感到陣陣苦澀。
死!聶寒雲的心不由得一緊。
「誰要你死來著,我來這兒不就是勸你吃東西的嗎?」
優優抬起叛逆的下巴,聽了幾句軟話就像是食髓知味般,硬得用話將他給逼急了。
「喲!你也會關心我的死活嗎?剛才我所聽見的理由怎麼不是這麼說的?」
透過著熒熒的燦火,聶寒雲這才仔細端詳她的面容,原本攻心的怒火霎時了然無蹤;她瘦了,原本紅潤無憂的臉龐竟有著蕭索的滄涼,她的狠話蠻言也只不過是她的保護色,目的是想維持她那驕傲的自我。
他無意識地抬起自己的手,輕輕遊走在她的蛾眉朱唇間,像是疼惜,又像是小心翼翼的在她粉頰上磨蹭著。
「為什麼總是要惹我生氣?難道我們就不能和平共處嗎?再怎麼說我也是你正式拜過堂的夫君,難道就不能忘了只與你有一面之緣的「他」?」
優優失魂的聽著他的柔情軟語,有那麼幾秒鐘,她似乎有點同意他的話,可惜偏偏就在同意的前一秒她回魂了!
她不敢相信跟前這位溫柔得像天使般的男人是聶寒雲這個魔鬼,這會不會又是他耍的奸計,待她除去防備的點了頭,他就會以狂妄自大的笑聲來回應她?
不,她受不了這種結果!
於是,她心念一轉,說了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或假的話,「太遲了,那個「假」聶寒雲早已進駐我整顆心,我忘不了他,更沒辦法將我那殘餘的一絲絲愛施捨給你。」
「施捨給我!哈……哈……這可是我聶寒雲二十三年以來聽過最有趣的一則大笑話。」瞧他眼角的殘淚四溢,像是真有那麼可笑一樣。
優優見狀,隨即忿然的說:「瞧你,真有那麼好笑嗎?我到底哪兒說錯了?」
聶寒雲強迫自己收起笑意,用一種堅決的口吻說道:「等著愛我聶寒雲的女人太多了,你那點愛我還不看在眼裡,你自個兒小心留著吧!可別見了誰就愛誰喲!屆時若成了「無愛」之人,千萬別怪我沒勸你。」他特意加重最後那兩句話,繼而寒著他一雙似冰的眼眸拂袖而去。
這句話著實讓優優愕然了好一陣子,只不過,滿心雜亂無章的她實在無心去體會它其中深深的含義。
***
「大哥,成親後應該是幸福愉悅的模樣,怎麼在你臉上老是找不到呢?」聶辰雲風塵僕僕的由江南趕來,原以為他會見到洋溢著幸福感的大哥,怎麼也沒想到他比婚前更糟了,垂頭喪氣不說,連外表也不修邊幅了,一臉的胡碴,還真像換了個人似的。
「少尋我開心了,告訴我這次北上有什麼計劃?」聶寒雲輕而易舉的閃過這個惱人的問題,倒是反問了聶辰雲心中之事。
他——聶辰雲,是聶府二公子,小聶寒雲兩歲,個性一向讓人捉摸不定,有時深沉,有時又挺詼諧幽默的,喜好結交些稀奇古怪的朋友,更愛呼朋引伴大肆吃喝一番,每年光花在飯局酒樓內的銀兩就為「江南織坊」營業額的十分之一,弄得聶家兩老真是心力交瘁、憂心如焚呀!
他雖名義上為江南織坊的二少爺,但也是眾多下人們最為納悶不解的一個主子。他們總是有許多疑問,為什麼二少爺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但其經商能力總不及大少爺呢?說他笨又不像,似乎有點像是故意的,又似於有點不屑,反正就是怪裡怪氣,讓人難以捉摸。
他常常一個人神出鬼沒、來去如風,像個十足十的紈褲子弟,聶子威就常說他是個敗家子,問題是,敗家子有像他那雙澄明如鏡、毫無邪念的大眼嗎?
聶寒雲當然知道他不是,因為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辰雲私底下所從事的「大事」。
聶辰雲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輕輕的揚起唇角道:「高招!暫時放過你可不表示不問羅!好,我這就先回答你的問題,你也利用這個空檔想看看待會兒該怎麼回答我的問題。」
「辰雲,你……」聶寒雲皺著眉,臉色頗為難看。
「稍安勿躁,這可不是我那一向沉穩自若的大哥應有的反應喔!」
聶辰雲更加好奇了,已忍不住想探探他那位嫂子到底有什麼魔力,能將大哥「顛覆」成這等模樣。
「算了,說說你的計劃吧!」聶寒雲將他略微散亂的長髮使勁的甩向腦後,這是下午洛陽城突然狂飆颶風,他從紡廠衝出,奮不顧身救出十來名路人的戰果。
「剛來洛陽,就遇上颶風,想必你的「帛融織坊」也損失不小,我是該留下來輔助你搞好織坊呢!還是繼續扮演我所擅長的「敗家子」角色?」聶辰雲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說出他心中的感慨。
「你真願意留下來幫我?可是,我知道生性獨立的你,是不會待在我身邊太久的。」
聶寒雲對這個僅有的弟弟一向甚為關心,當然,對他心裡一些連父母都不知道的想法,聶寒雲都白認能洞悉個八、九分。
「完了,在老哥你面前,我真可算是個透明人了。」聶辰雲頑皮一笑,揶揄道:「哥,去換件衣裳,梳洗一下吧!待會兒若讓嫂子瞧見你這模樣,可會嚇一跳的。」
聶寒雲聞言,往自個兒身上瞧了瞧,拍拍衣上的塵土,暗啐道:「都是這場颶風惹得禍!我這就去換件衣裳,不過絕不是為了那個女人」語罷,他連忙起身往「寒羽軒」去。
「等等,你怎麼是往「寒羽軒」的方向,而不是「鞦韆園」?是怕她;還是躲她?看來,我對那位嫂子可是愈來愈有興趣了。等我這壺茶喝完,我會去找你,到時候,你可得從實招來。」聶辰雲不忘提醒聶寒雲,他的好奇心還沒擺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