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樓采凝
最後霍克成船長將視線停留在他的右手,看著他手中緊握住的護身符。說也奇怪,當發現他在海上浮浮沉沉而將他救起後,不管用什麼辦法,始終無法將他的手鬆開,他就這樣死捏著那東西不放。
「報告船長,大約再過半個小時,就可抵達馬賽港。」沉思中的霍船長,被突然響起的這句話,拉回注意力。
「好,吩咐主控室盡量加速前進。」他威嚴十足的下令。
「是的,船長……不過船長我覺得……覺得還是不太好耶!」剛才來傳話的小船員支支吾吾的說著不太敢說出的話。
「什麼不太好?」霍船長對這小船員沒頭沒腦的問話,感到厭煩。
「我們這次未能在指定期限內將魚貨送往日本,根據合約上的記載,我們的損失會很慘重的。一小船員為了自身的利益,好不容易一鼓作氣將話說完,事後還挺佩服自己的能耐,顯得有些沾沾自喜。
「你是說為了錢,可以不顧一條命引」霍克成沒想到他手下的船員,會有這種要不得的想法。
「船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別再說了,這個年輕人雖已經過船醫的急救措施,但他實在傷得太重了,船上又缺乏完善的醫療設備,再不快些,恐怕會來不及。」霍克成打斷了這小船員的廢話,接著又說:「這次損失全由我一個人負責,不會從你的年終獎金扣除,你可以走了。」他的話十分堅定,而且說得讓小船員無話可說,只好默默離開。
其實霍克成講的並非大話,他乃「遠洋」船運公司總負責人,隨船出海是他最大的興趣,由「遠洋」承包的船運,極受各國的歡迎,因為他們的信用及服務品質,好得實在讓人沒話說。
他盯著這個年輕人,心想:「你可得撐下去,我可不希望在我毀了一手創立的信用、商譽後,救的只是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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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寶兒住院至今已足足昏迷五天了,倪家上上下下每個人心情都複雜到了極點。而且在聽過關海堂的解釋之後,大家都目瞪口呆,無法置信。
「當初我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我想寶兒極可能是受了什麼強烈的刺激,以至於無法承受及面對,所以她意志消沉,致使她不願意讓自己醒來。」
「真的只是她不願意讓自己醒來嗎?還是她腦子有受損的可能?」凱薔聽關海堂這麼一說,更心急了。
「我已經替她做了極精密的檢查,腦子並沒有問題,而且腦震盪的病情也已控制住了,並沒什麼大礙。」關海堂不厭其煩的又說了一遍。
「那寶兒會醒來嗎?」倪震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會,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
「是幾天?」大家異口同聲問道。
「不一定,一天至十幾二十年都有可能。」關海堂據實以告。
「天哪!那不是沒希望了。」倪母差點昏倒。
「別太擔憂,要給她精神上的支持,這才是最重要的。」
「對!我瞭解寶兒,她最重感情了,只要我們常和她說話、關心她,相信她很快就會醒過來的。」凱薔對寶兒深具信心。
「現在也只能這麼做了。」倪震無限感慨。
「喬皚那邊處理得怎麼樣?思遠有和你聯絡嗎?」倪轉身問凱薔。
「他說一切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他搭後天的班機回台灣,至於詳細情形,他說電話裹說不清楚,回來再告訴我們。」
「那就好。」
「待會兒我想去看看喬爺爺,他現在是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寶兒就麻煩倪伯父、倪伯母照顧了。」說起喬松宇,凱薔的神情一時黯淡了下來。
「哪兒的話,寶兒是我們的女兒,當然是由我們來照顧,倒是你,這幾天為了寶兒都沒好好的合過眼,都瘦了一大圈,晚上就不用過來了。」倪對眼前這女孩越來越欣賞。
「你別這麼說,我和寶兒情同手足,這些是我該做的。那我先走了,晚上我會再過來。」凱薔起身告辭。
「等一下,凱薔,我和你一道去,老喬是該有人好好勸勸他了。」倪震實在為喬松宇的遭遇深表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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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喬呀!很抱歉,最近為了寶兒的事,忙得都沒時間來看你,你不會怪我吧!」倪震一臉歉然。
「怎麼會,都幾十年的老朋友了。對了!寶兒醒了嗎?」喬松宇已無親人,如今只有倪家的事,才能激起他關心的本質。
「關老弟說寶兒是自己不願意醒過來的,就等她什麼時候想通了,願意面對一切,自然就會醒了。」一提及寶兒,倪震的臉色就不太好看。
「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沒聽說過這種事。」喬松宇不相信會有這種怪病。
「時代進步,連帶著一些醫學病症也跟著創新,那是我們這兩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所跟不上的。」
「說得也是。」喬松宇會意的一笑。
「老喬,看你今天神色不錯,是不是想開了?」倪震希望好友不要再沉溺於悲痛中。
「說要想開,也許一輩子都不可能,只能盡量找事情做,讓自己沒空想起,況且公司最近大鬧空城計,總得有個人坐鎮哪!」喬松宇似乎在強顏歡笑,故作堅強。
「真難為你了。我聽凱薔說思遠後天要回來了。」
「是啊!他在電話裹提起,由於出事地點海水很深,所以將近一半的屍首未尋獲,找到的有的已焦黑,有的支離破碎,很難辨認。」想起喬皚的慘狀,喬松宇忍不住老淚縱橫。
「既然找不到喬皚的屍首,就表示還有一線希望呀!」倪震比較沒那麼悲觀。
「算了,你也別安慰我了。」喬松宇對好友善意的安撫,他不是不明白。
剛從廚房走出來的凱薔,聽見他們的談話,也想給喬松宇帶點希望,因為人要有希望才能活得踏實。於是她加入他們說道:「喬爺爺,你要有信心,我相信喬皚必能逢凶化吉,他一定也希望你能對他有信心。」
「凱薔說得對,喬皚需要我的信心。」喬松宇好不容易綻出了充滿自信的笑容。
「好了,兩位爺爺,我已經準備就緒,可以開飯了。」凱薔的一手好廚藝是有目共睹的,雖說兩位老爺子家中都有下人、廚師可供差遣,但仍敵不過由凱薔妙手所變出甜美佳餚來得誘惑。
「老喬,吃飯吧!嘗過凱薔的手藝後,你會頓覺人生依然充滿了希望。」倪震說著,就拉起喬松宇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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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長庚醫院地下室的員工餐廳裹,凱薔皺著眉頭攪動著眼前那碗湯汁,聆聽著思遠關於這趟地中海之行的經過及喬皚出事現場的描述,卻差點沒吐了出來。
這葉思遠也真是的,偏要挑吃飯的時間,淨講些戰慄又嗯心的畫面,又偏偏他這個人似乎少了根筋,一點也沒察覺出她的不對勁,還在那侃侃而談,簡直氣煞人也。
凱薔終於忍不住衝往化妝室,思遠還一臉愕然。
就在她臉色蒼白的走近餐桌時,思遠關心的問道:「怎麼回事,不舒服嗎?」
她無力的搖搖頭,看了看一桌子的菜,她已毫無食慾。
「是不是不合口味,要不要叫點別的?」思遠看她厭惡的看了一桌子的菜,以為她挑食。
天啊!怎麼會有這種白癡?
「不了,這兒空氣太悶,如果你已經吃飽的話,我想出去走走好嗎?」她雖生氣,但也不便給他難堪。
「好啊!」這正合他意。對凱薔他早已仰慕多時,只是常見她一副不太搭理人的樣子,所以一直不敢有所行動。
「那走吧!」凱薔看得出他的心思,只是現在她不願也不想涉及感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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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後面有一塊綠草如蔭的空地,這是專供病人及其家人休憩散心的地方。一眼望去,一幕幕親人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病患,那份細心呵護、無微不至、充滿愛的鏡頭,實在令人好生感動。
在一棵大榕樹下,找到一張長椅,思遠牽著凱薔坐下,不解的問道:「什麼事,讓你突然間傷感起來了?」
「我只是感歎人總是逃不過生老病死的折磨。」她的眼神還是放在遠處那些病患身上。
「湊巧這些都是我們無法逃避的。」他隨著她的視線望去。
「不談這些惱人的話題。你剛才說一直找不到喬皚的屍首?」她想起約他見面的目的。
「不只他,整架飛機坐了一百多個人,也只尋獲五十幾具,其他的不是被沖走,就是沉入海底。」他想像喬皚被大鯊魚生吞活剝的情景,禁不住一陣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