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劉芝妏
對於老同學的體貼,陸小戎真的是亂窩心一把的,可是,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傷感,她也沒讓自己閒著。天才亮,她就抱著老同學家那具紅色的羅密歐電話不放。
一個上午,她打了好幾通電話,沒一通是撥給錢立封的,或者是撥給應該已經回到家的老爸他們。
陸小戎知道自己很孬,人家吼她,她不會吼回來呀;人家凶她,她不會凶回來呀,人家瞪她,她不會瞪回來呀。聲帶、脾氣、大眼睛……這些東東,人家有,她又不是沒有。可是,她又感受到十年前那種受了傷的痛楚。
十年前,青澀歲月,懵懵懂懂的領受到傷心,知道了什麼叫心痛。十年後,領略成長,依舊懵懂的心卻是更感傷心,痛意更深、更劇。
處在情緒激忿又沸騰的擾攘極限,她不想留在這裡,留在台灣。如果不將距離拉開、拉遠,她一定會堅持不了幾天,儘管是心痛難捺,仍是會眼巴巴的趕回家。或許,給錢立封責備幾句,或許,給老爸他們吼個幾句,或許,又躲在棉被裡面痛哭盡夜。
這麼多的或許,她全都不要,再也不要了。這次,她不想再讓自己沉浸在悲傷裡,那是種不好的壞情緒。
鍥而不捨的幾通電話,她終於聯絡到蜜月行程剛在荷蘭落腳的何以靜,下一通電話再威逼利誘在航空公司上班的朋友幫她弄了張機票,包袱款款,陸小戎依戀又感激的朝老同學揮揮衣袖,瀟灑中帶著悵愁的走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決定讓自己丟臉的去當個特大號的飛利浦。她可以想見個性粗率的簡雍的臉色會多黑、多難看,但是,她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她得出去散散心,而以靜是她所選擇的垃圾桶。
想到以靜驚訝卻高興的聲音,熱呼呼的暖流在陸小戎胸窩裡淌來淌去。幸好,朋友不是做假的!
有朋自遠方來,就算是來破壞自己跟新婚夫婿的親親時間,可是何以靜仍是歡迎得很。
小戎一向是個快樂的大女孩,這回會愁眉苦臉的尋上她,尤其小戎竟是孤身一人飛過了大半個地球而來的,她很擔心,真的是很擔心。
若不是兩人之間出了事,小戎絕不會自個兒單身出遊,錢立封絕不會任由她這麼放肆的。錢立封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讓小戎傷心的事?
簡雍的臉卻是拉得長長的,自從蜜月假期裡無端端的竄出了個不速之客後,不論出現在哪兒,他都擺了張別來惹我的臭臉到處嚇人。原本膚色就黝黑的他,這兩天更是多抹了一層炭似的墨黑。他是可以很好客的,他也的確很好客,可是,他不好像陸小戎這種不識相的不速之客!
像剛剛,遠遠的就瞧見親愛的老婆妍麗的嬌媚身影出現在大廳,剛自健身房出來的他志得意滿的正待迎上去,賊兮兮的預備將心肝寶貝拐到房裡去玩親親遊戲。不料那不識相到極點的電燈泡也不知是打哪兒冒了出來,一把就挽住了他Honey的手臂,兩個矮個兒將頭湊在一起交頭接耳一番,便快快樂樂的棄他而去。
嘔呀,簡雍差點沒在眾目睽睽之下演出一場喋血暴力戲。
小戎沒有瞧見簡雍,當然也沒看見他臉上黑得發亮的猙獰臉孔,可何以靜眼尖的瞟到了七八成,一雙汪汪星眸裡,愛戀的眼神中加足了祈求的歉意,微勾起待會兒再來安撫你的歉笑後,施施然的隨著厚臉皮的電燈泡去也。
當下沒將簡雍的牙給盡數挫碎!蜜月、蜜月,顧名思義,蜜「月」一共只有三十天,寶貴的一個月,三十個日夜而已。
雖然不是以後都不能來荷蘭,也並非除了這次,以後就沒機會休上它一年半載的親親假,可是,他們這會兒不是普普通通的歐洲一月游,也不是輕輕鬆鬆的歐洲自由行,拜託點,他們是在——度——蜜——月——耶!!
兩天的工夫,短短兩天的時間,簡雍就已經忍無可忍了。開什麼狗屁玩笑,有生以來,他不偷不搶不欺暗室也不作奸犯科,老天爺為什麼這麼對他?為什麼?
區區一個空降小兵,竟敢就這麼大剌剌的占走了他Honey,而且不是偶爾露個面來煩人,是兩天,整整的四十八個小時,那顆刺眼的電燈泡一點都不知道含蓄及體恤,從每天早上睜開眼的那一秒起,她就像是打定主意,存心跟他作對似的死纏以靜不放。
夠了!他受夠了!
一旋身,長腿才跨出第二步就踢翻了一個盆栽,泥土灑了滿地,綠色植物露根的曝在眾人眼裡。但,不關他的事,狠狠的朝聞聲湊近的服務生掀了掀嘴皮子,讓對方清楚的瞧見那口森冷白牙,簡雍怏怏不樂的衝回房間。
他必須要制止那個空降小兵繼續囂張下去。搞什麼鬼,以靜是他簡雍的老婆,她憑什麼成天佔著她不放。
「喂。」電話那端有人應聲了。
「接錢立封。」
「請問您是哪一位?」女聲客客氣氣的問。
「簡,快點。」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陪著玩禮貌遊戲。
大概是簡雍不耐與火氣傳遞得太傳神了,沒幾秒,錢立封有些陰鬱不展的聲音終於透過電話線傳了過來。
「錢立封。」
「錢立封,你究竟要放任你的女人撒野到什麼時候。」若不是跟錢氏集團向來無冤無仇,而他跟錢家兩兄弟向來也挺安好的,簡雍真的會以為陸小戎是他們派來搞破壞的。
「簡雍?」聽到對方的聲音時,錢立封著實愣了好幾秒。「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們不是要玩遍歐洲才回來嗎?送他們上機時,小戎羨慕得差點沒鑽進他們的皮箱裡偷渡出去,可是,距離他們頂定的回程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吧!
「回來,哼,看起來你們兩個倒是很希望我們的行程有些變化呢。」明明是大剌剌的怒吼,偏聽進耳裡硬就是冷咻咻的泛著涼意。
只花了一秒鐘,錢立封就揪出了涼氣的撩撥者。「不要告訴我小戎在你那裡。」一股子陰陰冷冷的涼氣打腳底直接衝上了錢立封的頭頂。
「對。」簡雍的口氣一聽就知道不爽到了阿拉斯加。「你平時到底是怎麼管教你的女人?我跟我老婆現在是在度蜜月耶,什麼叫度蜜月你知道嗎?就是閒人勿擾、閒人勿近、閒人勿理的兩人世界,結果你那口子像只蟑螂似的追在我們屁股後面,趕也趕不走,從早到晚耗著我老婆不放,如果我們簡家絕了後,我一定他媽的不會放過她。」
大概真的是氣極了,簡雍連珠炮似的轟出了好幾大缸的三字經。「你最好快點飛過來將她綁回去,遲個一天,我就在這裡將她給賤價大拋售。」而且,他一定會選個最下三濫的人選。
「你在哪裡?」又怒又火又涼又冰的極端情緒沖襲著錢立封的腦門。
她失蹤了四天,這四天裡,他度日如年,像發了狂似的到處找她,他甚至報了案,也在各大報刊了尋人啟事,可是,她人竟然……
「我在該死的荷蘭。」以後要帶老婆二度蜜月時絕絕對對不會挑上荷蘭。因為這裡跟他犯沖,哼!
她真的飛到歐洲去了,孤身一人?!霎時,錢立封氣得臉色全刷上駭人的黑。
「幫我看好她,不准對她動手。」錢立封森冷的語氣跟簡雍火辣辣的怒氣完全是兩極化。「那是我的權利。」
只要讓他逮到那條膽大包天到飄洋過海的小泥鰍,他一定親手將她的皮給剝了。
第十章
「嗨!」
聽到這熟悉的男聲,陸小戎自埋頭大啖的冰淇淋上抬起眼,驚異的瞪大了眼瞧著愈走愈近的人。
「錢立巖?!」
「嗨。」高大的身軀一屁股坐到她身邊的躺椅。
「嗨什麼嗨。」顰著眉峰,陸小戎疑惑不解的瞪著他。「你來做什麼?」遲早,她會聯絡他的,既然人都到了這兒,這就已經不再是一隻勞力士可以打發的了,起碼得拗到一對對表來。這一趟旅程花了她不少銀兩,不找機會補回來怎麼成。
可是,她原本是想再跟以靜聚個一、兩天,下一站才找上他呀,他幹麼眼巴巴的自動送上門?難不成真的嫌錢太多了?
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聳了聳肩,「你的小錢哥哥通知我的。」回答歸回答,錢立巖還是那副愛理不理的老樣子。
「錢立封知道我的下落了?」是誰告的密?陸小戎咬牙切齒的一躍而起,雙手在身側握緊,一副要找人拚命的狠樣。
「嗯。」見她似乎沒心情吃冰淇淋了,錢立巖自動自發的將它移到自己身前。「味道不錯。」
「你來做什麼?」現在是非常時期,她哪還有那種荷蘭時間去捍衛食物。先搞清楚錢立巖出現的目的再說。
「奉旨來盯牢你。」錢立巖享受著冰淇淋的美味,想到小戎在見著他後的瞬間謹戒和憤怒、弟弟氣急敗壞的通知……他的嘴角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