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劉芝妏
「什麼都沒有!」她應得有些忿忿不平。
太帥、太俊、太瀟灑,這個理由成嗎?誰教他要清新有神地讓她嫉妒,哼!
不想跟他吱吱歪歪下去,她跳下椅子,打算走人,與其在這和他長舌,她寧願去陪陪裘裘。
對了,她人呢?整個下午都沒瞧見她……
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杜伊冷不防地將腳橫跨向椅架,而她挪動的腳恰巧踢到他的腳陘,她呼痛,他猛地吸氣。
「小心哪,我這腳可不是能敲耐撞的義肢!」
「該死。」狼狽的穩住跌勢,她回首,尷尬的盯著他,還有他揉得有些誇張的動作。「你有沒有怎樣?」本來想瀟灑走人的說,現在,她若走得太急切,反倒像是她故意去踹他似的心懷不軌。
沒錯,杜伊壓根就是安著壞心眼想逼她不安,但見她果真尷尬的紅了臉,他笑著改變主意,忍不住口出揶揄,「你該不會是沾到了她的晦氣了吧?」
劉若蘭一僵。「誰?」
「甄裘呀!」
「別這麼說裘裘。」她微微變臉。「你根本不瞭解她,少亂傳八卦。」從此以後,她對男人絕對要刮目相看了,一個比一個還要三姑六婆,落井下石時,比女人還要惡毒。
「真是八卦?」
「廢話,那些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等等,你那是什麼眼神?該不會……天哪,難不成你真以為李加林是裘裘殺的?」她瞪大眼,難以置信。「絕對不可能是她,她連看到一隻小狗都會先讓路還殺人咧!噢,拜託你們有點腦筋行嗎?」
看來,這就是女人間的義氣了。
杜伊微笑在心,溫暖的碧眸帶著一股逐漸加深的欣賞。「我沒這麼說。」
「可是,你是這麼想。」
「一半一半。」他很坦白的點點頭,「她是有嫌疑呀,你不能否認這點吧!誰教她有犯罪動機,還在案發現場,這未免巧得太離譜。」見她又張口欲言,他伸指按住她的唇。「但,沈昊說不是她。」
她注視他緊貼自己唇的食指,看得都快鬥雞眼了,幾秒後,她才倏地推開他,卻去不了唇畔余留的溫度,她的臉更紅了。
他的指腹觸感粗糙,但,很暖。
「沈昊不認為是她。」
「真的?」她努力由神魂顛倒中拉回理智。「瞧他成天板著臉,對裘漠不關心,還真令人下敢相信他會相信她。」
「沒這麼嚴重啦。」
「死了個人還不嚴重?」劉若蘭頓了頓。「你確信嚴沈昊對裘裘的無辜深具信心?」
「當然,他說不是,我就相信兇手不是她。」
聽他的口氣……盯著他,她沒瞧見安撫,反而愕然的發覺令她微微心動的真誠與曖昧情愫,輕凝著氣,她咳幾聲,「你這麼信服嚴沈昊?」他的眼神好像在誘惑她,害她的心頓時成了蝴蝶園。
「那當然嘍。」杜伊理所當然的口氣帶著一絲崇拜。「沈昊有著獵人般的直覺,他少有看走眼的時候。」想到自己的疏忽,他不由自主的又開始自責。
沈昊的確很少估量錯誤,這次在公司內部動手腳的幾隻老鼠,全都是他從外頭找進來的。
真好,這就是男人間的義氣嗎?
凝望著他,她對男人的信心稍微提升了一些些;或許,還是有些良心未泯的特例。
「要不要出去走走?」見她的態度轉趨和緩,他把握機會道。
「嗯?」他是在邀請她嗎?
「喝杯酒什麼的。」
酒?想到裘裘醉酒後的悲慘下場,她下意識的搖搖頭,一臉戒慎。
「那咖啡呢?」
現在有些晚了,暍了咖啡她怎麼睡得著,她不想當熊貓。
連提兩項邀約都見她乾笑著拒絕,杜伊乾脆直接牽了她的手往外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
「先四處閒晃。」
她的確也想出去透透氣,但矜持的心性讓她忍不住脫口追問:「然後呢?」
「再見機行事嘍!」嘴角輕揚,杜伊露出一抹微笑。
似乎才閉眼休息沒多久,甄裘就被驚醒,猛地坐起揪著被單,冷汗直流。
嚇死她了!
惡夢呀,李加林那雙死不瞑目的木魚眼在水波中直勾勾的望向銀月盤,像在控訴嫦娥姑娘的不理不睬,而冷淒淒的夜幕加深了恐懼,這些惡夢的記憶一邐又一遍在腦子裡如跑馬燈流動。
「李加林,李先生,李大爺,我知道你很氣我,我對不起你,可是你別纏著我呀。」她喃喃低語,「回台灣後,我多燒點你愛的錢給你就是了。」
窗外冷風呼呼的吹,拂動樹梢沙沙作響。
甄裘頓時渾身戰慄,嚇白了臉。「啊,你不肯和解?」
冷風依舊呼呼的吹,甚至捲起了窗簾,在淒清的夜色中平添幾許陰魅的恐怖氣氛。
甄裘這下哪還坐得住,當下猛地翻身就想下床,不料腿一軟,狼狽的滑坐在地上,眼神驚恐的再往窗簾瞟去,她這才揪到罪魁禍首。
窗戶洞開,風在吹,所以窗簾才飄飄。
「害我嚇破膽了。」撫著心臟,她幽聲自嘲。
不想再自己一個人窩在房間裡胡思亂想,除了李加林的鬼魂,她現在看誰都順眼,
尤其是嚴沈昊……不,她猛地止住想法,狂搖頭。
不能再去纏他了,今晚稍早的時候,虧他還算有良心,見她在他腳邊癱成個大字,也沒小人的落井下石,還傾身抱起她,將她送回房裡。
路上,她賴著他的懷抱,雙臂牢牢的攬上他的頸背,很心甘情願也很依戀;他的神情雖冷,但胸膛真的很溫暖,害她忍不住將臉貼上去,讓那穩定的心跳撫平自己惶惶不安。
坦白說,要不是又怕他壓著眉心、神情惡劣的瞪著她,她真想躲到他身邊去尋求那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他給她的感覺是那種很絕對的穩當,像百毒不侵,更遑論是鬼怪作祟了。她很想找他,可是她不敢,她怕被他轟出來。
好想找個人陪她唷……對,去找若蘭姊,就算打擾她的清夢,她也應該不會怎樣……嗚……下管啦,她不想被李加林的鬼魂嚇成神經病。
渾然不察冷冽的寒風吹拂著自己沒穿外套的臂膀,她像縷幽魂似的穿越長廊,輕敲著劉若蘭的房門。
「若蘭姊?」
沒聽見回音,她再敲,悄俏的扭動門把。
「咦,沒鎖?怎麼這麼疏忽呢?」聽到門吱的一聲開了,她停了幾秒,再緩緩推開門,將腦袋探進去。「若蘭姊?你睡著了沒?」
還是沒人答腔。
不管了,她閃身溜進房內,摸索的往大床栘去。
「若蘭姊?哎喲,好痛,該死的椅子,呃,若蘭姊?你是睡死了不成?」這陣騷動再吵不醒睡美人,她就考慮要敲鑼打鼓了。
房內一片漆黑,害她沿路跌跌撞撞,好下容易來到床邊,她這才發覺,若蘭姊不在床上睡大頭覺。
當場,她又嚇得肝膽俱裂。
不會吧?李加林的鬼魂先一步將若蘭姊給……
將手疊在腦後,嚴沈昊闔著眼躺在床上,想進入黑甜的夢鄉之中,腦子卻清醒得隨時都可以上山下海。
意識像被條無形的線給勃著,他無法成眠。
現在他腦子裡都是那張委屈兮兮的小臉,腫成核桃、備受驚駭的雙眼,他被她專注而哀求、依戀的視線震懾住,有種被掐住要害的輕懼,不過沒有半絲慌張。
將她帶往臥室、看她閉上眼睛後,自有意識的雙腿已經將他帶往主臥室,他在這幢他甚少留宿的別墅裡留了下來。
努力平複雜亂思緒的他想盡快入睡,突然,不知怎地心念一動,一股衝動叫他下床走向窗邊,不出所料地瞧見有人也睡不著覺。
他歎著,不敢置信的發覺,他已經準備下樓尋人了。
腦子裡還在不解的咒罵,腳步卻已迅速出了房子,來到甄裘身邊。
此刻,她就像只被剪光尖黥的剌帽,蜷成一團,陰幽的月光隱晦且滲著寒意,更顯得她的無助,那個活潑嬌俏又愛惹麻煩的小雀鳥已不復見,如今,她蒼白又孤零零地,像闖錯路的小瓜呆,無措且無助。
他心底一動,某個記憶被觸動,他彷彿回到他十歲時的那一幕。
熱熱鬧鬧的生日餐宴才落幕,無法待在同一個男人身邊太久的母親摟摟他,留下一聲抱歉,走得無消無息;而懷恨在心的父親從此視他為母親的替代品,他一舉一動動輒得咎。
他的童年,結束在十歲生日那天。
那天晚上的他,也是這麼蜷著身軀,偷偷的窩在某個角落暗自落淚……
一點一點,深藏的記憶被緩緩揭露,他黑黝的眸子凝望著她:心口有股逐漸熟稔的疼意湧了上來。
眼神陡然轉沉,他情難自禁地走近甄裘,瞧見粉嫩的白頰佈滿淚漬教他不捨沮喪又飽受驚嚇的神情更教他心情糾結。
過去那份揮之不去的夢魘,以及隱約知曉卻又不願輕易面對的心動,複雜的兩股思緒在他腦子裡攪動不休。
聽到腳步接近的聲響,甄裘為之一顫。
是死不瞑目的李加林來找她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