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劉芝妏
簡侮姝好像聽到哽咽聲,她猶豫半秒,「陳先生,你還好吧?」
不好,他快斷成好幾截啦!
「陳先生?」·
「唔。」
聽見他若有似無的應腔,她放下了心。
「再忍一下就行了。」一開始刮痧,她絕不手軟。「中了暑,就得用力在脖子上那條經脈刮,你體內的氣息調順了,就會比較舒服。」她邊說邊做,煞有其事。
「喏,你覺得怎樣呀?」
痛死了!
「陳先生?」
閉嘴,停手!
「陳先生?」她特意放輕動作。「怎麼,真那麼痛呀?」
廢話嘛!
「有……是有一點點的……痛!」男性自尊逼他說得謹慎小心,生怕一個沒控制好,嗚咽就進出口了。
怎麼那麼倒楣呀?都還沒碰到她女兒,就慘遭修理。
「痛是當然會痛啦,所以,才叫你忍一忍嘛。」停手不是因為療程結束,而是因為她覺得潤滑度不夠了,再抹上一層冷霜,不顧白老鼠倒抽了口氣的哀號,她再接再厲,「如果我老公在家就好了,他的力道又足又夠,三兩下就可以弄得你很舒服……」
啊,這樣還叫力道不足;:他的皮都快被她刮乾抹淨啦!
他真的要哭出來了。
「真的很痛嗎?」
換他來刮,她來受,該死的她就知道究竟有多痛了!他心裡犯嘀咕,可還是佯裝勇敢。「對……對啦,是很痛。」
簡梅妹為難了。「這樣呀,可是又不能做到一半就停手……那,我們邊刮邊聊天好了。」她最喜歡找人聊天打發時間了。
可是,陳信和不想聊天,只想哀求她住手。
嗚……原以為衰尾姬不在家、衰尾裘出國了,翩翩到訪的他鐵定能得到美麗璦的全神專注,青天霹靂的是她也不在家,而她媽媽的說法是學校臨時調了課,在簡伯母盛情難卻的挽留下,害他肥豐入虎口,掙脫無力。
趁他想得恍惚,簡梅妹又動手了。
「喝,哎呀!」忍不住了,他低號,「簡伯母,你輕點啦。」
「對不起,剛剛手滑了一下。」
什麼叫手滑了一下?媽啦,她一定是趁他不備時:心狠手辣地使盡力氣刮下他的一塊皮。
「快好了啦。」柔聲安撫,她不安的睨了眼壁鐘。「小璦應該再一會兒就回來了。」
忍著氣,受著苦,陳信和的心情聞言好多了。
當心上人進了門,見他竟然犧牲到這種地步,鐵定會感動到不行,說不定……嘿嘿嘿,美女輕攬入懷的美夢就即將成真嘍。
這一點點苦,哇,算不了什麼!
「哎唷!」
「你別亂動啦,屁股扭什麼扭?我刮的是脖子,又不是屁股,你幹麼呀?」
不扭行嗎?他想得太入神,脖子那塊皮肉被押在她手裡,而胯下那塊肉,活蹦亂跳地……嘖,一陣痛讓他四海神遊的魂兒全牽回來了,雙手緊握成拳,眼眶的淚水又開始閃動。
痛,好痛,真的好痛,痛死人了!「嗚……」
「好了好了,你別抽氣了,我刮痧的技術一流,你放心啦。」
放心?他才放不下心哩。就是因為消息有誤,此刻他才會落入她的手中,到底是誰說美麗璦今天會在家的?只要能逃過這一劫,他絕對會衝去將那人斬立決!
「噢喔!」
簡梅妹突然發出的輕喘令他腦門一麻。
「怎麼了?」他窒著氣問。「簡伯母?」
「呃……」簡梅妹隨即呵呵苦笑起來。
兩人都不敢戳破事實,就在彼此心裡琢磨著鴕鳥該誰當時,甄璇姬悠然自外頭回返。
聽見腳步聲,陳信和性急的扭頭望去,一見到她,他心裡一陣抽搐。
老天爺呀,竟然是衰尾姬回來了,怎麼,嫌他不夠倒楣嗎?
「嗨,媽;咦,陳信和,你怎麼在我家呀?小璦不是有事嗎?」好奇他們幹麼一個趴在長椅上、一個坐在椅畔,她快步走近,瞧清楚陳信和的樣子後,她忍不住倒抽口氣。「我的媽呀!」
這一喊,震破了兩隻鴕鳥的茫障。
「究竟是怎樣了?」不敢問,但陳信和不讓自己退縮。
身體是他的,肉是他的,要說沒感覺是騙人的,這會兒,他的脖子痛得像要斷了似,熱熱辣辣的痛楚直透進他的四肢百骸。
「媽,你太用力了啦,又不是揉麵團,這麼使勁做啥?」
麵團?!陳信和突然不確定自己是否真要聽答案了。
「會嗎?」傻瞪著血淋淋的事實,簡梅妹畏畏縮縮地乾笑。「我聽他吱吱的直抽氣,還特意放柔勁道呢……」
「放柔?天哪,你看看他,皮都被你刮破了,還流了一脖子的血,這還叫放柔?」甄璇姬翻了翻白眼。「拜託,若你使上全力,他不是被你刮得骨頭都沒了?媽,這樣做不對的啦,要我說,乾脆拿刀子來刮,他還死得痛快一點,這叫凌遲,知道嗎?」
陳信和聽得頭皮發麻,全身發冷,連呻吟都發不出來。
皮,破了?血,流了一脖子?
難怪他覺得脖子直泛寒氣,濕濕涼涼的,還以為是簡伯母替他擦的冷霜散開了,原來是……聽聽衰尾姬怎麼說的,再刮下去,他豈不真的被簡伯母凌遲至死?
甄家母女完全無視於陳信和僵直的背脊,更遑論會察覺他心底的嗚呼哀哉,兩雙閃亮的眸正審視著他那塊可憐的脖子肉。
「哇塞,媽,你真是寶刀未老,瞧瞧這皮肉全都被刮成一小堆了,嘖嘖,佩眼,佩服,媽,我覺得你該到豬肉攤去賣技術,他們根本就用下著絞肉機了嘛……一立時,陳信和昏了過去!
溫柔婉約的甄璦剛下課回來,發現客廳裡暈死的陳信和嚇了一跳。「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陳小開也不知是看上她哪一點,自己都喬裝成這副俗樣,還能招蜂引蝶,她除了苦笑外實在不知說什麼好。
簡梅妹低歎,「沒辦法,人家登門拜訪,趕也趕不走,除了動手,我還能怎辦?」
甄璇姬放下手上的雜誌,冷冷地說:「說不定,他會告你傷害哩。
簡梅殊撇撇嘴,「我哪知道他成天油腔滑調,皮卻這麼薄,嘖嘖,一個大男人這麼細皮嫩肉的,怎麼顧老婆呀?小璦,你的眼睛可要睜大點,挑老公就得學你娘我,要挑個像你爸那樣真材實料的好漢才行哪!款,也下用挑了啦!我都忘了你有范遙了。」
「噢。」
「算命的說過,你們姊妹除非遇上個福大命大的男人,否則很容易就變成孤單老人。要不,就別嫁了,讓爸媽養你們一輩子,甄家不缺你們這一碗飯啦。」她三不五時的便會嘮叨這麼一句。
誰會鼓吹子女當單身貴族呀?但簡梅妹也是不得已的,若女兒們注定得不到幸福,至少,親情這方面絕對不餘匱乏。
「放心啦,媽,我對寡婦的角色也沒啥興趣。」甄璇姬訕訕的說。
「只是,我們會有這種好運氣遇到一個福大命大的男人嗎?」甄璦有些黯然。
「會有、會有的啦。」拍拍女兒的手,簡梅妹變得樂觀。
「有什麼?」
聽到這新加入的聲音,二雙神似的眸子不約而同的投向大門,有些訝異。
「爸!」
「咦?老公!」簡梅妹睜大眼。「今天怎麼那麼早?我都還沒開始準備晚餐呢,」現在還是下午茶時間;
「不吃了,我回來拿護照的。」甄信郵行色有些匆忙。「馬上就得走了。」
簡梅姝快步踱向他,「護照?!你要上哪兒?怎麼昨天沒說呢?」
「裘裘剛剛聯絡我,說她出了點事。」
出事?
聽進他緊繃聲音中的憂沖,三個女眷紛紛聚過來,瞟見她們張口欲言的動作,甄信郵搶先舉手,制住她們的發問。
「我只知道她涉入一樁兇殺命案,她嚇壞了,也說得不清不楚,我答應她會立刻趕過去。」像是安慰自己,他低喃著,「應該不打緊才是。」
女兒楣慣了,什麼陣仗沒見過呀,在他們還沒趕到的這一兩天,她應該可以應付得來才是……
「我的天哪,這事情可大條了。」當下,簡梅妹也不拖泥帶水,直接衝回房去收拾幾件換洗衣物兼翻出護照:她的、老公的,夫妻倆要同進同出。
「爸,我也想……」
「你不准。」他伸指示意甄璦惦惦。「乖乖待在家裡,你去了也不濟事。」
「好吧,你說了算。」悶悶的吞回抗議,她坐回沙發裝可憐。
爸沒說錯,又不是去玩,她跟上跟下的只是累贅,再怎麼想當跟屁蟲,金王不允,她有志難伸。
解決完小女兒,回首,見大女兒也沒留下來浪費時間,跟著老婆的腳步衝回房間,他訝喊,「璇姬,你幹麼?」
「我也要去。」
「什麼?」他嗓門稍稍提高。「你過兩天不是要去巴黎嗎?」
「自己的妹妹出了這麼大的事,巴黎晚點再去死不了人的。」
「現在死的是別人。」甄璦插進話來。她嘟起嘴,要是大姊也跟去了,那不就留她一個人跟傭人們看家,她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