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劉芝妏
「不用,我送朋友啦。」
目光如鷹的嚴沈吳聽到他們的交談,確定那女人沒有確實執行他的命令。
該死!
「她人呢?」
快步迎上的阿志怔了怔,一頭霧水。「你在等人嗎?」
沒理會這個問題,嚴沈昊擰眉再問:「車呢?」
「車?」
「我說過六點要用車。」
見貴客長得稱頭,口氣沉斂且氣勢迫人,他話一出口,阿志哪敢怠慢,連老闆對他的態度也既恭敬又客氣,這代表他非富即貴,他更要好好巴結了。
可是,這位貴客問他的車?他沒印象呢。
「還傻著?」張文瓏開口打圓場。「去開車來呀。」
「好……」
「好你還不動?」
「呃……我要去了呀。」他尷尬地看著嚴沈昊,「不好意思,呵呵,請問你有沒有停車牌?」
他沒有!那笨女人根本沒拿給他。他只得氣悶的說了車型及車號。
阿志快步衝進幾乎客滿的停車場,在繞了兩遍後,他的神經緊繃,頭皮開始泛麻。
沒有這輛車呀!
再找一次,還是沒有:心一急,他差點就哭出來了。
真的沒有,怎麼辦?他怯怯地回到大門口。
等了半天,等到的是神情詭異又緊張的泊車小弟,仍不見車子蹤影,情緒惡劣的嚴沈昊腦袋上似乎長出兩隻角。
「呃,先生……」那張惡魔臉嚇壞了阿志,他嚥了嚥口水,轉向老闆。「瓏哥,沒有耶。」
張文瓏嚇了一跳。「車子不見了?」他尷尬的咳了咳。「你都看過了?」
「是呀,我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就是沒有呀。」
兩人疑惑又帶些懼意地將目光移向嚴沈昊,會不會他記錯了?
「我開的不是火柴盒小汽車,你確定你沒看見?」嚴沈昊口氣持平的詢問。
他沒有暴跳如雷,連眉心也沒糾起,只是,陰冷寒颼的神情比火冒三丈更讓張文瓏冷汗直冒。
嚴沈昊持有這家餐廳的大部分股份,事實上,是他出錢,而自己出力;後來等他對餐廳業務完全進入情況後,嚴沈吳便放手讓他掌管這問餐廳的營運。
直到現在!
至今他仍百思下得其解,他怎會挑上自己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廚師,來負責統籌和管理這間投資上千萬的餐廳,但他給了他機會,而他也自認做得不錯,餐廳十分賺錢。
嚴沈吳不是有錢,是超級有錢,冷酷、強悍,行事低調且隨時可以無情而殘忍的摧毀一切,只要不順他的眼,他會誅連九族,一點情面都不顧。
讓張文瓏緊張的是,今天他似乎準備動怒了。
他曾經親眼目睹他發怒時的狠絕身手,餐廳成立的那年,有個富家子借酒裝瘋,酒足飯飽後競對女侍者上下其手,還口出穢言,那時他人在廚房忙得暈頭轉向,等接到消息趕出去時,事件已經落幕了。
富家子被打斷了鼻樑、牙齒,滿臉是血,像只被宰到一半的豬,慘不忍睹的躺在地上哀哀叫。
貌美如花的女侍則窩在同事懷裡,嚇得梨花帶淚、楚楚可憐。
其他人全都又懼又佩服的盯著嚴沈吳,而他竟然還在笑。
見他拿著捶肉棒從廚房衝出來時,還開心的朝他比了個手勢,然後在他驚愕之下,又狠踹了那個倒楣蛋好幾腳。
因為那只半死的豬頭竟然死到臨頭仍不知收斂,氣才順一些,又恨恨地朝嚴沈吳叫囂,要他留下姓名來;嚴沈吳笑容燦爛的跟他保證,他會讓他對今天的記憶刻骨銘心。
沒多久,就聽常來店裡的客人說,富家子的父親破產了,他從有錢的豬頭變成窮酸的過街老鼠,當然,也鐵定對嚴沈昊這名字刻骨銘心。
至少,張文瓏就很刻骨銘心。
除了嚴沈昊的龐大財勢教人傻眼,還有他那冷然卻開心的笑容……媽呀,他想他真的是樂在暴力中!
「呃,嚴先生……」他現在很替阿志擔心,也替自己擔心。「你,呃,確定將車子……」
嚴沈吳籠罩在打雷閃電中,渾身進發山雨欲來之勢。「我將鑰匙交給你們的泊車員。」他看了眼腕表。「你們卻將車搞丟了!」
明天他還得飛去紐約清理門戶,讓幾隻胡闖亂竄的兔崽子乖乖蹲回窟裡,揪出那粒壞屎後,他才能回台灣繼續過他安適的隱遁生活。
生意上的這一團亂已經讓他夠不爽了,結果,眼下竟又給他出了漏子。
「阿志,你都看清楚了嗎?」
「一清二楚,瓏哥,我發誓啦。」再看,每輛車的車號他都會背了。「停車場就是沒有那輛車。」
「叫那女的泊車員出來。」嚴沈吳冷聲道,他要親自嚴刑拷打。
「女的?」張文瓏謹慎的望著他,「嚴先生,我們的泊車員都是男的。」
嚴沈吳神情一凜。「男的?」他聲音輕冷得像冰塊貼在胸口,冰寒透心。
「對,我們不曾請過女的泊車員。」
怎麼可能?他難以置信的皺緊眉心,思索著是哪裡出了差錯。
另一個穿著制服的泊車員半走半跑的朝他們接近。
「嘿,你們是在找車嗎?」
「對啦,一輛賓士。」阿志心急的提高嗓門,「謝興全,那車是不是你開去停的?」
微笑在阿志臉上泛開,今天下午是謝興全當的班,說不定是他停的車,這下子,他可撿回一條命了……
第二章
謝興全無辜的搖搖頭,「不是呀。」
不是?!阿志陡然浮現一臉屎相。
「不是你還跑來攪和什麼?」沒看到有人的臉黑成包公了?
「今天有位小姐在停車場將車子撞凹了,也是輛賓士,我聽小廖講你們在找車子……」
「小姐?」張文瓏的眉頭鬆了些。
呼,這下子沉冤得雪了,就算車子被撞得稀巴爛,甚或是被解體運定,也冤有頭、債有主,牽拖不到他們頭上。
嚴沈吳此時像被閻羅王附了身,臉色益發陰沉。「撞凹了?」他頭上尖尖的角冒出來了,還飄著煙影子。
無關車子的名貴與否,那輛車是他開過最順心暢意的車,他愛得很,卻讓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給撞爛了。
更讓他吐血的是,那鑰匙還是他親手丟給她、逼她接的!
「是呀,我才停好車,就見她車開進停車場,而且,她堅持要自己來……」噢,喔,謝興全這才察覺大事不妙,但幾雙眼睛全都瞪著他,他只得硬著頭皮說下去。
「我以為那是她的車,就沒攔下她。」
氣氛僵凝了幾秒。
「那車呢?」嚴沈吳現在只關心這一點。
「被拖到修車廠了。」
好,很好,他寶貝的愛車進了修車廠,全都怪自己心盲眼瞎!
氣到極點,他的怒眸閃過一抹濃濃的邪魅殘戾,可是他仍維持表面的平靜,對他們發飆也沒用,他們又不是禍首。
「這麼嚴重?」
「呃,是還好啦,是那位小姐太緊張了,那時我叫她慢慢踩煞車左轉,結果,她探頭出來跟我說話時扭到方向盤,意外就……那小姐也很慘,車頭卡進牆裡,車門也變形了,她被卡在裡面動彈不得,幸好沒受什麼外傷,那麼漂亮的小姐……我幫忙著把她弄出車外,才得知那竟然不是她的車……咳咳……」明白橫豎脫不了干係,他情急地喊冤,「可是,我看她不像偷車賊……」
他不辯白還好,這一喊,氣到快腦充血的嚴沈吳非常想扁人。「偷車賊會貼標籤在身上嗎?」
謝興全語塞。
是沒錯,可世上也沒有這麼笨的賊呀!偷了車不住外頭飄,哪會往停車場裡藏?
嚴沈吳不怪他們,他將罪全記在那不知名的女人頭上。
但是他得先找到他的車,如果,它沒被解體……不,就算已經四分五裂了,他也絕對要找回每一根螺絲。
「哪家修車廠?」
「嗯,應該就在附近吧。」拖吊車來這麼快,八成只隔幾條街。
「哪家?」
「呵。」謝興全尷尬的傻笑。「我也不知道。」那小姐說要自己處理,他就沒多管閒事了。
嚴沈吳不再浪費口水,他也知道問下去是白問。
待怒火中燒的他走了幾步遠,謝興全匆然一臉苦相的咳聲歎氣起來,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張文瓏問:「怎麼了?」
「還有件事啦……那位小姐她有留聯絡電話給我……」他犯著結巴。
那時那位嬌媚誘人的漂亮小姐低頭寫了張紙條,然後塞進他手裡,慌亂的嘀咕什麼請他有事再聯絡之類的話時,他還以為自己走桃花運了,現在想想他全會錯意了。
倏地停住腳步,嚴沈吳沒有立即回頭:事實上,若不是地磚夠硬,鐵定被他摳出兩個洞。
他沒冷嘲熱諷,但張文瓏倒寧願他開火,別用那種會讓人嚇破膽的目光朝他們掃來就好。
「她有留電話?」平和的語調不帶半絲人氣。
「嗯。」
他還是沒有轉過身。「拿來!」
謝興全連半秒的遲疑都沒有,微顫的手抽出口袋的紙條,上前一步,停住,眼珠子一兜,忙不迭地交到張文瓏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