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劉芝妏
冷蒼昊雖然行事向來寬容以待,但他也向來都不會輕易放過蓄意傷人的人;而她,竟然犯下了這罪行,而且還差一點奪走了自己惟一兄長的性命。
雖然冷蒼昊沒有對外宣揚,但是他臨走前的眼光卻讓白維姬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那是帶著萬般傷心與失望的凝眸,裡頭有著無言的決裂,似乎是在對她宣告一件事,他斬斷以往與她一切情誼,從今以後,兩人形同陌路!
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是枉然了。
「跟我有關?」她的話讓關緹有一些些的領悟了。
「你知道昊哥的眼睛是怎麼受傷的嗎?」白維姬的表情有著不顧一切的絕望,她那天才自白維霖口中得知冷蒼昊跟關緹的過去,尤其是在得知昊哥的眼睛竟然是被關緹親手給刺瞎的,她更是不甘。
白維霖告訴她這深埋在冷蒼昊心中的陳年往事,是因為要她放棄對冷蒼昊的迷戀,但是,卻不知反而勾起了她心中的沉怨,自關緹出現以後就旋蕩在她心中的不甘心。
為什麼她傷了昊哥,但昊哥仍能原諒她?甚至於十多年了,他仍無怨無悔地守著一顆屬於她的心!
關緹的心倏地緊繃,望著白維姬的表情愈顯蒼白,「他的眼睛是怎麼受傷的?」她突然對事情的真相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手伸到懷中,在觸到那冰涼的物體時,白維姬有那麼一剎那的遲疑;但是,略一抬眼,看見關緹眼中的驚慌失措時,她已然沒有半絲的猶豫。
這琉璃娃娃是她自冷蒼昊房中翻出來的,她就是故意要讓關緹再一次地看到那娃娃,她要刺激關緹的記憶,她要關緹想起過去的一切,要關緹也跟她一樣難過,跟她一樣陷身於地獄!
「我想,你該會認得這東西吧!」
望著白維姬遞過來的透明物體,關緹不由得退了一步,眼神帶了絲迷惘及恐懼地望著那個仿如是塊冰塊雕成的晶瑩亮麗的琉璃娃娃。
「這娃娃……」
「你忘了這個琉璃娃娃?」白維姬冷哼一聲,「這是昊哥當年送給你的啊!你當真忘了?」
「昊送給我的?」怔愣地望著她手中的娃娃,關緹有那麼一會兒的失神、惶恐,她的腦子響起了一聲駭人心魂的慘叫,是誰在叫喊?!
強行將娃娃塞到她手上,白維姬仍不放過她的更加逼追著她的記憶。
「聽說,昊哥的眼睛就是被這娃娃的尖手給刺瞎的。」冷血的闡述著自己聽來的傳聞,白維姬強迫自己不去注視關緹那張愈顯青白的怔忡臉龐。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心軟,她要關緹也嘗試那種身處地獄的痛苦,她要關緹記起過去對昊哥的傷害。
在關緹抖顫的小手中的琉璃娃娃似乎正在發著熱,一陣又一陣地熨燙著她冰冷的手心。
「這娃娃……」關緹訥訥地道,就是這娃娃讓昊從此掛上了那副黑眼罩?這娃娃……為什麼?為什麼她覺得這娃娃很眼熟?!
「你知道是誰握著這娃娃刺向昊哥的嗎?」輕輕地,白維姬的話飄散在關緹的四周。
是誰?關緹的眼神詢問地望著白維姬,話不及脫口而出,她的眼前就猝不及防地出現了一副凌亂又讓人驚恐的畫面,那幕景象活生生地躍出記憶,清晰又懾人魂魄得就如同昨日才發生的事。
冷蒼昊迅速掩蓋住的右眼,他驀然慘白的臉龐,還有……那個刺掛在他眼中被血染紅了的娃娃。
有血!眼睛裡流出了好多、好多的血,大哥哥的眼睛像破了個洞似的,有好多、好多的血……
大哥哥送她的娃娃,那個像是冰塊雕成的娃娃!
「天哪!」雙腿一軟,關緹昏了過去。
***
關紅想大叫、想用力地扯著頭髮、想開口罵出世界上最難聽的髒話!
但她是個受過教育的淑女,所以,她只是頭冒著冉冉攀升的怒氣,眸中飄回著愈燃愈旺的怒火,鼻孔噴著過度茂盛的怒意,滿心焦慮又沮喪地站在關緹身前。
如果手中有一把刀的話,她一定會狠狠地刺進白維姬那顆惡毒的心臟,她相信若白維霖知道的話也不會怪她的,誰教他妹妹真的是該死得很。
「姊,我不能留在這裡。」哀愴無神的眼眸凝望著她,關緹一張憔悴地小臉蛋讓人直覺得酸酸痛痛的難過。
「我們等冷大哥回來再談好不好?」捺著性子哄著,關紅只希望冷蒼昊能在這時奇跡似的出現在大門口,她快無法抵擋妹子的哀求了。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關緹一連說了無數個不好,晃動的腦袋將晶瑩憐人的熱淚也給搖出來了。
「小緹……」關紅的神色淒苦。
「姊,我求求你!」關緹的神色更是淒愴。
姊妹倆在無聲的眼波交流中對峙,半晌後,關紅敗下陣來了。
長長地歎了口氣,「好吧,咱們明兒個就離開這裡。」她無可奈何地允諾著。
「明兒個?」關緹的口吻似乎不是十分滿意。
「這會兒夜都那麼深了,你想被野獸當宵夜啊?」忿忿地站起身,關紅走向房門,「你先睡吧,我們明兒一早就出發。」
關緹叫住了剛要跨出房門的她,「姊……」
「怎麼?」
「對不起。」倚坐在床畔的關緹看來任是引人發憐的不捨。
「早點睡吧。」輕擺了擺手,關紅有氣無力地安撫著她。
門關了,又是一陣長長的歎氣聲在門外響起。
杵了幾秒,思及妹子臉上淹死人的哀愁,再想到冷蒼昊獲知後可能會有的風雨雷動,關紅的腳步自動自發地走向自己房間的反方向。
她得跟小方「聊一聊」!畢竟冷大哥這個男人,她可是挺欣賞的,妹子想放棄他;她可不想放棄這個看得順眼的妹夫哪!
***
望著向自己走來的高暮,冷蒼昊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好了?」儘管心中的火山已接近爆發邊緣,他的聲音平穩地聽不出半絲怒氣。
若不是關紅臨走時留了話給小方,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在這個世中將逃脫的心上人給逮回來,她竟然敢自他身邊逃開!
「阿岳已經將小紅給帶開了。」
高暮簡短的回答終於使冷蒼昊的嘴角動了一下,只是稍微地往上撇了一丁點的距離,「很好!」
沒有浪費多餘的關心,高暮轉身就離開了,將老祖宗傳下來的至理名言——沉默是金的意義表現得淋漓盡致。
往目標地走去時,冷蒼昊的心底五味雜陣地無法定位,多久沒見著她了?那個讓人放不下心的小傢伙!連他去四川幫她教訓那個欺負了她十多年的關理治,她都會生變!
一思及此,他的冷靜沉著全都不見了,該死的,她究竟要他怎麼做?
反反覆覆的憤怒與思念一波三波地在腦子裡發酵、生煙,冷蒼昊低潮的情緒在見到自己個人怔坐在昏暗大廳的關緹時,漲到了最高點。
「我的心真的那麼不值你駐嗎?」
突然響起的聲響確實如預期般的嚇到了關緹,她跳逃得像只小老鼠似的讓人見了想笑,更想哭。
怎麼才幾天的工夫,她又瘦得像個人乾似的!冷蒼昊心疼不已。
「昊……」激動在望著出現在門口的人,關緹緊緊地交住自己的唇,怕一個不小心讓心中的眼淚化為聲音流洩出來。
「為什麼連一個讓我能留住你的機會都不給我?」
冷蒼昊冷冷的話,緩緩地刺進關緹淌著血的心窩裡,她想別開臉不去看他臉上的消沉,但眼神卻飢渴地不捨調開。
「我對不起你。」望著他的黑眼罩,她又想起了自己一手造成的傷害。
如今,那個琉璃娃娃正端放在桌上,就在兩人之間的桌面上。
「對不起我?」慢慢地逼近她,就像一隻飢餓的凶貓接近一隻畏縮可憐的小老鼠,「因為我的眼睛?」冷蒼昊後悔沒對白維姬施以暴力。
「我……都是我害的。」抿著白透的唇,關緹突然用力地將牙齒深深地印進唇瓣裡。
快速地拆開她的下顎,心疼地看著那緩緩滲出的血絲,他忍無可忍地低頭將它們給舔乾淨。
「別再這麼做。」
隨著冷蒼昊言語間展露的愛憐,關緹的一顆心搖搖擺擺地晃啊晃,眼光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桌上那個娃娃身上。
順著她的眼光望去,冷蒼昊的心裡泛起了恐慌,「是誰說這一切都過去了?要我以後別再為它傷痛的?」他要她記著她曾說過的話。
關緹沒忘記自己曾說過的話,但是……「昊……」
「是誰要我別再想以前的事的?」
「我知道我曾經說過什麼。」關緹幾欲發狂地一把攫住那個琉璃娃娃,「但是,那是在我沒有想起我犯的錯之前說的,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自己竟然那麼狠心、竟然那麼殘忍地傷害了你,我無法原諒自己的過錯。」她將娃娃猛力地塞進他懷裡,「我不能原掠自己曾經傷害了你。」
望著她塞還給他的琉璃娃娃,冷蒼昊的臉變得蒼白,神情木然得讓人不忍注視,一顆心慢慢地裂成了破破碎碎的千片、萬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