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劉芝妏
「唉,我人老了,不中用嘍,妳這丫頭聲音大一點,我的耳朵就隆隆隆的直響著雷呢,女孩子家這麼粗暴是不太好的喲,還是得要溫柔一些,淑女一些,這樣才會有人中意呀……」
鐵商秋快氣死了。這老人家他……他……他是故意的!
「誰說你不中用?別裝了啦,你雖然老老的,但卻是這個靈界裡最壞的一個啦。」她不滿的對他的背影扯開嗓門叫囂。
「我那麼壞呀?」他幽幽傳回的聲音有著打趣。
「對啦,你壞透了。」
老人家沒折回來對峙,卻清晰的傳了幾聲得意的笑聲,明白的讓她知道他的受用,硬就是將她的氣焰給活活折斂。
第九章
「我回來了。」鐵商秋說得很小聲。氣焰不敢太高,怕她跩他更跩,也怕一見面就又被他的三言兩語燃起火苗。
可是教她疑惑的是,康澤壓根就沒理會她的出現。
隱隱約約,康澤覺得自己聽到了小秋的聲音,看到了她的魂影,可是……他在不舒服,他在發燒,他在幻想,這次一定又是他在作夢了!
已經不知道究竟有幾百次這種小秋就在身邊的感覺。可是任憑他望穿秋水,終究也只窺到個空蕩蕩的四周景象,失望幾乎是這陣子跟他如影相隨的情緒了。
是他將小秋氣走的,依她倔強又執著的性子,她絕不會再理睬他了。
「康澤?」他很不對勁哦,臉紅紅的,氣息略嫌急促,一副等著被送進急診室的淒慘狀。鐵商秋顰緊了眉眼,更專心的研究著他的情形。
若是以前。就是她還沒被他氣跑的那段時間,別說是聽到她的聲音,光只是瞥見了一丁點她的身影兒,康澤就神情愉悅得教人受不了,那時她還直巴望他能偶爾瞎了眼什麼的,可這會兒……「康澤,你還好吧?」她開始擔心了。
「小秋?」這次的夢境怎麼那麼真實?康澤開始疑惑了。
「康澤,你真的生病了。」她在心中嘀咕,過分,老人家一定早早就知道這事,卻拖到剛剛才透露給她知道。
是不是有人說他生病了?他好像聽到小秋的聲音呢,呵,人家不是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來他真的是生病了,而且是相當嚴重的心病,心病是需要心藥醫的,可是,他的心藥如今在哪兒呢?
「康澤,你別擺出那種要死不活的樣子,會嚇死我的。」浮趴在他身邊的鐵商秋很擔心,也很緊張,更心疼死了。「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給我睜開眼睛,不准再睡了。」
「睡?」他不解,他沒睡,他沒睡呀,怎睡得著呢?他在想著小秋,擔心著小秋呀!
「對,不准再睡了,快給我張開眼睛!」心一急,她顧不得太多的伸手去拉扯他的眼皮,然而,焦急沒讓奇跡產生,她蒼白冰冷的手依舊穿透了他的腦袋,但那突襲而至的涼意順道拂了他滿臉。
微一哆嗦,康澤未語先歎起氣來。
「歎歎歎,你別盡顧著歎氣啊,康澤,你張開眼看看我,我回來了。」她不禁想,遲早衰運全都給他歎上了身。
「我要小秋回來。」他喃聲自語。
「我這不是已經回來了嗎?」鐵商秋啞著嗓子,淚眼婆娑,「你張開眼啊,張開眼就可以看到我了。」
他真那麼在乎她?
「妳回來……小秋?」他酸疲的眼瞼終於有了動靜。
「對啦,是我啦,你以為除了我,還有誰會瘋到三更半夜跑來探你的病?」雖然感動得鼻心直泛著酸,但見他終於勉強掀起了眼瞼,她還是習慣性的嘲諷了幾句,「喂,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見真是她,康澤欣喜若狂的強撐著體力將臉迎向她的注視,嗓子粗嘎破啞,但實在是太高興了,他完全沒感受到喉頭燒灼的熱燙感覺,「感冒引起支氣管炎,還打噴嚏、發燒……」
「我還流鼻水咧,又不是在賣狗皮膏藥,講那麼順口。很難過哦?你為什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的身體呢?」對她,他可是處處關切得無微不至,虧她還老覺得他年紀輕輕待人卻細心叉體貼,頗有大將之風,結果……算她看走了眼,「幹嘛,你是存心想玩苦肉計嗎?」
「如果是呢?」吸了吸小丑似的紅鼻子,康澤慘兮兮的面容浮起一絲期待,
「有效嗎?」
有效得要命,可是白癡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承認,她可不是白癡,「啐,這麼蠢的把戲,你以為有誰會上當?」輕嗤著氣,瞧他又開始喘起氣來,鐵商秋不禁焦急的俯身向前,「你到底有沒有去看醫生?」準是他偷懶,不願動,才會導致病情愈來愈嚴重。
「看了,打針吃藥雙管齊下,現在妳又回來了,我已經舒服很多,也比較沒那麼頭昏腦脹了。」因為氣管堵塞,他不但呼吸吃力,連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
「什麼事情這麼看不開呀?真是的。」還虐待自己的身體呢,他真以為自己是金剛不敗之身,風雨不侵哪?她又擔心又生氣。
「妳敢說我?」高與歸高興,但說到事情的癥結點,康澤就不由得泛起肝火。「這還不都是妳害的。」身體不適再加情緒激盪,他的眼眶週遭黑青,被汪汪水氣淹沒的眼球裡血絲密佈,讓人看了就挺心疼的。
「我?」訝異的眼瞪得老大,鐵商秋指著自己的鼻子,「奇怪,這又關我什麼事了?」真會亂栽贓,這次她可是什麼把戲都沒耍哦。想將罪過賴給她?哼,他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她可沒再在夜裡托夢,哀求他得拚老命的四處找她哦。
「是事實呀,如果不是因為妳就這麼悶聲不響的離開我,我也不會往寒冷的深夜像個瘋子似的到處閒晃……」
「前天晚上氣溫那麼低耶!」她驚呼。
「誰教妳那麼會躲藏。」想起這幾天在凜冽寒風中的心焦如焚,康澤頓覺心酸,不是為自己,而是在心疼地的無依無靠,「妳知道嗎?我找妳找得好辛苦呢。」
「你活該。」不待他訴完苦,她就斬釘截鐵的潑了他一缸子冷水。說到這事,她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呀。
「我知道我活該,可是我真的很擔心妳。」
「有什麼好擔心,除了下地獄,我還能怎麼樣?」唇一勾,鐵商秋苦笑著。
「小秋。」他又歎氣了。
「別老是咳聲歎氣好不好?一點都不像你了,你這樣子很讓人擔心耶。」
「我就知道妳也是有掛念著我的。」心藥一來,除了體力不支外,康澤原本潰乏的精神完全回復了,「說實話,妳這幾天一定也都在我週遭附近吧?」
「屁,少臭美了啦。」她的口氣有些不服,但憂忡的神情仍牢牢浮現臉上,「你別說那麼多話了,多休息才會好得快。」儘管他精神明顯恢復了大半,但病體仍虛弱,瞧在她眼中竟然有著相當不對襯的感覺,就像……迴光返照!
「妳……又要走了?」康澤濃濃的依戀摻在不捨的破嗓子裡,讓人聽來了移不開身,「可是我覺得我已經好了九成九。」他是真的急需好好睡上一覺,但又怕眼一閉,惡夢重臨。
他不願冒這種險。
「只有九成九,還有零點一成在生病呀。」鐵商秋硬著心腸板起臉,「快休息啦,否則我就真的以後都不來找你了。」
「好啦、好啦,我休息就是了。」說是這麼說,但他佈滿血絲的卻眼炯炯有神的直鎖在她身上。
「康澤?」
「妳想跟我聊聊?」他意有期待。
下輩子吧,鐵商秋睜大雙眼道:「少作夢了,閉上你的眼睛。」
「喔。」康澤那雙眼仍睜得大大的。
「康澤!」輪到她歎氣了。
「我怕一閉上眼,妳又會不聲不響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神情極其無辜。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她笑咪咪的揶揄著,眼窩裡的淚水滾呀滾的。
她從不知道讓一個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人,捧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呵護著、疼愛著的感覺竟是這般教人心神悸動。即使是因為他自己才去了命的,可如今,她怎麼也拉不回盤據在胸口的那股恨意了。
好好,這感覺好好哦,只要待在他身邊,她忍不住就會打心底浮起甜甜的溫柔,忍不住就會想傻笑,忍不住就是想……真想就這麼霸佔他的寵愛一輩子,專屬於自己的甜蜜幸福哪,永不鬆手,也不許他後悔。
嘻,沒想到自己也是個善變的女人,當初還口口聲聲恨死他了呢!
「對呀,我是變得膽小了,自從妳出現後,我變得恐怕連我媽媽都覺得陌生了。」
他沒亂說,偶爾,總會見媽媽拿雙憂心忡忡的眼探索他的一舉一動,他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也覺得自己真的不孝,但偏又無能為力變回先前的自己。
鐵商秋試探的問:「你覺得遺憾?」
「因為妳?才不,一點也不會。」康澤熠亮的眼神倏然轉柔,柔得教人心裡都化起了甜味。「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