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劉芝妏
他是在作夢嗎?他不願相倍,而且若真是作夢,那這夢境也未免太過真實了吧!真實得就好像是……美夢成真!
「是啦、是啦,這是在夢裡沒錯,你別再纏著我了,快點繼續睡你的大頭覺吧,我也要走了。」亂糟糟的說一遍,鐵商秋胸口那抹緊張的感覺凜冽不散,別說是慌張,這下子她甚至有股事情大條的莫名念頭了。
「別走!」他急了,下意識裡便伸出手去攫住她的手臂。
這些動作全都出自下意識,康澤卻怎麼也料不到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手穿透她的身體,觸不到她的手臂,也沒半絲碰著物體的真實感,頓時他怔了、茫了,愣愣的盯著自己騰空的手瞧。
只有那麼短暫的幾秒,卻似乎是隔了許久、許久,他握在手中的書本因衝動的行為而跌落在地,發出好大一聲聲響。
「呃!」
「喝。」
兩個怔忡的魂魄被嚇了一跳,康澤先眨了眨眼,沒急著去檢視摔在地上的精裝書有沒有破損,卻讓那聲聲響完全喚回茫然的神智。
「小秋……」一待神智完全重歸原位,他才能清楚的感受到陽光和煦的灑進屋內的廊下各處,但儘管是熏陽普照,他卻依然能清清楚楚的看見鐵商秋,「妳是小秋、妳是小秋!」他驚喜若狂的迭聲輕喊。
「關你什麼事呀?」什麼妳是妳是的?她當然知道自己是鐵商秋,這還需要他提醒嗎?莫名其妙。
哼了聲,鐵商秋沒好氣的甩開臉,正想惡狠狠的丟幾句場面話然後瀟灑帥氣的消失走人時,卻忽地注意到一件事情,很引人疑竇的一件事情。
他的視線?
猛然拉回腦袋正視著他,她真的瞧見他那雙烏黑亮熠的眼眸焦距是落在自己所站的方向,輕吸了口氣,她挑著眉迅連四下張望,旁邊沒人,也沒啥足以引發他瞠目結舌的目標,那這麼說來……不會吧?
「你看得見我?」她驚訝得嘴巴足以塞進一顆軟式棒球。
方才拉里拉雜的扯了那麼一大堆,她竟然都忽略了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實。
他是真真正正的在對她說話,不是隱約捉個方位溝通,而是確實且無誤的向著她的人、她的臉在說話耶!
「對呀!」雖然她的驚駭與明顯的抗拒,在康澤的快樂情緒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悵然,但他還是教激昂的驚喜點亮了黑眸,「我是真的看見妳了。」他的聲音裹滿是得償所願的感歎。
鐵商秋才不信,「那我身上穿的是什麼衣服?」這下子,諒他再怎麼賊也蒙不出來吧。
「是條紅色的吊帶褲,粗絨布質材的,裡頭穿的是一件黑色棉質罩衫,外頭披了一件棉襖式的短大衣,寶藍色的,妳最喜歡的顏色。」這些都是他前陣子燒給她的,因為是親手選購,所以他記得一清二楚,「我形容得對不對?」她愈驚訝,他笑得愈得意。
「你……真的看得兄我?」
「是呀。」從頭到尾,康澤的笑容有增無減。
「那你不怕嗎?」
「怕?」他訝然的眨了眨眼,「怕什麼?」
「我呀。」竟然能跟他通上靈氣,鐵商秋壓根就感受不到半絲驚喜的氣氛。
可怪得很哪,他怎麼沒像一般人。就是以往她所聽聞,甚至包括自己沒死時所會有的反應那般,貿然瞧見一個人影在眼前幻化成形,別說是驚嚇,鐵定會嚇得屁滾尿流哩,但他竟還那麼鎮定有加,何況,能看到她其有那麼值得高興嗎?嗤,變態鬼。
而且……她也真背,若換成是別人,她恐怕還會樂意一點。
「妳?我怎麼會怕妳……」話說到一半,康澤噤口了,因為有腳步聲往他們這兒來。
「小澤,你在做啥?怎麼那麼久還不接電話?」康母也聽到書本掉落地上的聲音了,再加上兒子遲遲沒見蹤影,她不由得納悶的自個兒踱上樓來尋人,「是小顏,他很像有什麼急事要找你呢。」
「喂,你媽媽上來找你了。」硬生生的說道,鐵商秋又預備要逃了。
這回她一定要有多遠逃多遠,等風頭鬆了再回來尋他穢氣。所謂風頭就是他渴盼期待的眼神,嘿!每瞧一眼就不由得教她打腳底泛起侈瞭。
「等等。」
「又有什麼事?」明明就一心想潛逃,但聽到他焦急的語氣,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我想知道,妳為什麼都不再到我夢裹來?」
「又沒什麼事情,幹麼老來煩你?」有問題呀他?成天盡想著見鬼?!嘖嘖,這伙真的是變態。鐵商秋斜睨了他一眼。
「我不會嫌妳煩我的。」康澤急忙聲明。
「我會嫌你煩我,行不行?」啐,囉哩巴唆的傢伙,「快滾遠一點啦,你媽媽已經走上來了耶。」任何人看不看得見她都無所謂,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挺排斥讓康家的人獨享這份殊榮。
「沒關係,我媽媽她人很……」
「噓、噓。」以指壓唇,她示意他「甸甸」。
就算他媽媽是全世界最和藹可親、最溫柔可人又善解人意的優良母親,那又關她屁事呀?
「妳不想讓她知道妳的存在?」
白眼一翻,鐵商秋懶得再發出聲音,慧黠的眼睜微帶凶狠的一橫,他立即完全意會,而且乖乖的閉上了本想再為母親說項的嘴巴。
「小澤……咦,你怎麼盡杵在這裡不去接電話?小顏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哩。」納悶的睨了擰眉歎氣又扯著頭髮的兒子一眼,康母也不自覺顰起眉頭來,「怎麼了?剛剛我好像聽到你在說話……」若非很確定這會兒除了他們母子倆,屋子裡就沒第三人了,她會以為他藏了個朋友在房裹呢,咕咕噥噥的。
「我在跟……」才因憶到鐵商秋的警告而頓住話尾,忽地,康澤就發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媽,除了我,妳還有沒有看到別的人?」若有瞧見陌生人,媽媽的神情絕不會如此自然無異。
「別的人?」康母狐疑的眼環視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你是暈了頭啦?這是我們家,什麼時候跑了個人進來,我怎麼不知道?」不會是……她疑惑的瞟兒子一眼,不會是兒子真的藏了個朋友在房裡吧?
「媽,難道妳沒有……」後頭的話他說不出來了。
在這一瞬間,小秋變得怪怪的,她仍然以眼神警告他少多嘴。他看得出來,但也能清晰的看到那抹自她身上泛起的失落感……失落?康澤的一顆心開始憂忡了。
「沒有什麼?」康母臉上的狐疑變成了擔憂,「小澤,你最近是怎麼了?老是魂不守舍的。」
「沒、沒有呀。」悶悶的眼不動聲色的瞟了一下靜靜站在一旁的鐵商秋,康澤輕歎一聲,細心的拐著媽媽跟著他走向樓梯,「走吧,我們到客廳,我泡杯香醇可口的奶茶給妳喝。」或許,讓小秋先獨自靜一靜比較妥當,他這麼認為。
「好是好,可是你忘啦,還有小顏的電話。」
「喔,對,得先接他的電話。」忍不住,康澤又是一聲輕歎逸出口。小秋的臉色很教人擔憂,也很讓人心疼。
而鐵商秋的心情在康母視若無睹的談話間陡然降到了冰谷的最深處。
從頭到尾,康澤他媽媽沒將視線落在她所站的位置,更沒有露出半絲受到驚嚇的表情,這豈不是代表看不見她?
鐵商秋的臉色變得更黑、更沉、更難看了。
這麼說來……驀地,一陣寒氣打頭頂泛上了全身,緊咬牙根,她瞪著康澤頎長的背影,一副快暈過去的樣子。
這麼說來,能看得見她的人就只有他嘍。
就只有康澤一個人?!哦,我的媽呀!
「小秋?」
「什麼啦。」不知為何,鐵商秋愈來愈怕聽康澤用那種富有萬般感情的清爽嗓子叫她的名字。
他那又柔又甜又有著教人心弦激起波動的聲音,哦,該死的,每聽一回,自己鐵石般的心腸就軟化一分,偏偏他愛叫,像魔魅纏心的恐怖分子似的,只要見到她,就一定會沙啞著嗓音喚上幾次,害她愈來愈硬不下心腸來對他吼叫。
過分,這傢伙在學校念的不是機械工程嗎?怎麼那麼清楚如何騷擾、軟化女生的鐵石心腸呢?啐!準是曾偷偷修過心理學。
「妳要去哪裡?」
「你管。」見康澤停住筆,黑炯炯的眼裡掠過一抹悵然……唉,面對他有意無意的哀兵政策,鐵商秋愈來愈拿他沒轍了,「你是無敵鐵金鋼,幾天幾夜不休息也不會怎樣,我可沒你這麼好體力哩。」她也不必休息,可是就是習慣了在很深、很深的夜裡離開他。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可是,她真的是存心讓他有個休息的空檔,免得一心三用。
除了趕報告,他還得抗拒隨夜而來的睡意,然後就是時時刻刻都愛捕捉她的行蹤,真的是很變態。
可是,更變態的是她,久而久之,她不但開始接受他幾近緊迫盯人的詢問,甚至是天一亮就不由自主的現身報到,真的是犯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