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劉芝妏
「你這是什麼謬論?只為感情受挫,就質疑起自己?!」
「我不該嗎?」
「對,你是不應該。」歎口氣,」元慎頡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撫。「若不是他,還會有下一個,聽表哥的衷心話,你絕對是個值得男人好好珍愛的女人。」
「是嗎?」
「我曾騙過你嗎?」
「不曾。」展臂緊攬著他的腰,她哽咽著嗓音輕聲述說。「不管是柔是悍,我就是我,我只有一顆心,禁不起一而再的被傷害。」
還以為經過吳銘方事件的淬煉後,她能傷耐打,可以瀟灑、可以無所謂、可以對再一次的愛情超然以對,誰知道,待真上了場,卻是個不經一擊的氣泡,才閃一陣風,就又渾身是傷。
「他真傷你這麼重?」
「談起戀愛,沒有任何女人是隨身套上保護罩的。」像是想到什麼,她忽然輕聲笑著。
「笑什麼?」他訝問。
說真的,他不喜歡她此刻的笑容,讓人看了就覺得心酸不捨,更何況,她還正在哭呢,眼淚像是斷線的珍珠,止不住似的細流成河。
「這次,我已經不能隨便找個理由將他約出來,再狠狠的扁他一頓以洩恨。」因為他太強,真動起手來,被扁成肉醬的人絕對是她,不是他。
可是她這次卻是將身心都輸給他……
「那你,決定怎麼做?」
「離開他呀。」語氣輕飄,虔素葆仰首瞅著他,無奈的黑眸又立即濕濡成一片汪洋。「然後,恨他一輩子。」
「阿葆!」他開始歎氣。
阿山的性子他好歹也瞭解個七八成,光阿葆單方面的分手,性烈的阿山接受嗎?
「幫我個忙好嗎?」
「你說。」
「替我將鑽戒還給他。」算她孬,不敢面對他。
怕一打照面,未語,她就已經先敗下陣來,任由自己在他的粗心大意中遍體鱗傷終不悔。
「你……」唉,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心病需要心藥醫,可他手中毫無治病良方。「他會懂嗎?」
「會,他會懂我的意思。」
田沐山懂,他不但懂,甚至在元慎頡面色凝重地將戒指放在桌上時,他不敢置信地將怒眼一豎,連聲再見也沒對他說,忿忿地伸手拿起戒盒就直接找心上人的碴。
只可惜他撲個空。
當虔素葆下了分手的決定後,元慎頡的前腳才走,她後腳也離開。
雖然知道一開戰,尤其先撕破臉的人是她不是他,依田沐山的個性,他絕對會找她,要求她說個明白,要分再分。他就是這麼直性子的一個男人,但,她承認自己沒種,不敢親口告訴他——我們完了。
就讓時間與空間來為他們之間曾經有過的情愛劃上休止符吧。
幾天下來,田沐山找她找得辛苦,而始作俑者虔素葆躲他躲得也不輕鬆。
健身搏擊的課她早就停了,而為了徹底的避開他,她甚至連學校的課也調開,狼狽得像個被敵人逼到懸崖頂的游擊隊員,她住七分熟的同學那兒,住九分熟的朋友家,就是不敢回自己住處現身。
再撐過幾天吧,等他找得耐性告罄,應該就會放棄,所以再忍忍吧,再忍忍,她的世界就即將雨過天青。
她不斷地對自己喊話。
可今天下午,她在圖書館的後院被循線而來的瓊安給堵住。
「你為什麼不敢回來睡?」一開口,瓊安就一針見血的直剖重心。
靜默幾秒,虔素葆終究是沒吭半聲,低俯著臉,想越過存心上門來踢館的瓊安,安全退場。
「你知道阿山他這幾天有多失魂落魄嗎?」
愣了愣,她直覺地微搖搖頭。
她哪會知道這些呀?幾天來,別說是跟他見一面,連他的名字她也拒聽,全心全意地想為自己騰出個足夠療傷的空間。
「那你知不知道,阿山他找上克裡斯,兩個人打了一架?」這回,瓊安質問的口氣裡已經湧上濃濃的不滿。
虔素葆則是教這個消息給撼住注意力。
真的?!
為什麼?!
阿山為什麼找克裡斯打架?他不是一向最忌諱兩方在戰力不均之際交戰嗎?還是……是因為瓊安?因為他跟克裡斯攤牌?
那,他還上山下海的找她幹麼?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打架?」
「關我什麼事。」況且,她又不在場,事情的真相她哪知?
「你敢說不關你的事?」見她明明是大吃一驚,卻又立即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瓊安不禁火氣一冒。「如果不是你鬧著要跟他分手,他也不會將火氣全都出在克裡斯、出在我們身上。」
阿葆失蹤幾天,阿山就失魂落魄幾天,這些她全都看在眼裡,多少也有點後悔那天為什麼要改變主意,不留在家裡趕論文,反而將克裡斯約在同一間酒吧見面。她的神經沒遲鈍到察覺不出,這對歡喜冤家的戰役是自那天晚上開始的。
沒錯,那天晚上,她的私心裡是有一點點的故意。不為別的,只因為想看看,若他們發現到她也在場,尤其是阿山,他會不會過來邀她一塊兒坐坐。
她不想自欺欺人,沒錯,她真的對阿山很有意思,潛意識裡也總是找盡機會接近他。
若不是因為阿葆梗在中間,她發誓,她絕不會任由阿山在指縫間溜走。
所以她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阿葆真的是又氣又羨!
「他找你們出氣?」怎麼可能?打死她她也不相信。
他們兩個在阿山的眼中,簡直就是弱者,不是說他們的能力弱,而是指相差懸殊的體能。
「可不是嗎!」瓊安仍忿忿難平。
前天晚上,見阿山又一個人坐在酒吧的角落喝悶酒,她撇下克裡斯不顧,好心好意的過去想勸勸他、陪陪他,或許也給自己製造一些奇跡般的機會,怎料幾杯黃湯下肚,他開始埋怨。
先是怨她賣弄風騷,才會招惹一些無賴纏上,再怨克裡斯反應遲鈍,自己的女人都遭人騷擾,還不知道跳出來耍狠、耍蠻,更怨他自己幹麼多管閒事,才會惹得阿葆心生不滿,進而跟他——一——刀——兩——斷!
而這女人,虔素葆這女人……她竟敢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關她什麼事。」
呸,什麼叫不關她的事?追根究底,這才不關他們……呃,嚴格說來,她是有點咎由自取,但,克裡斯真的是挺無辜。
「但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他要將氣出在誰身上,我無力干涉。」
「你到現在還敢推得一乾二淨?」她真的很氣,氣阿葆的不識好歹,也氣這種被阿山深愛的好福氣為什麼不是掉在她身上。「明明就還愛著他,幹麼還故意裝做什麼都不在乎?」
「我……這不關你的事!」心裡歎著,虔素葆又想逃。
瓊安說得沒錯,她是強迫自己裝出對他的一切都已不在乎,但,不繼續這麼做,又能怎樣?
是她開口說要分手的,還哭哭啼啼的托學長將他送的鑽戒給退回去,結果才分手幾天,又不要臉的回過頭去求他原諒?她……她做不到這麼反反覆覆的出爾反爾。
「你給我站住!」當下,瓊安連口氣也變了,變得蠻橫,變得凶狠無比。
「還有事?」
「對,我要送你一樣東西。」
「什麼……赫!」
這次,近距離再加上毫無防範,虔素葆來不及閃,左眼硬生生的被那個強而有勁的硬拳頭給正中目標。
這輩子,她再也不要輕易的相信任何一個人了啦!
什麼弱女子?什麼最佳女性的典範?哼,全都是表面功夫,騙人的啦。瓊安也真是毒辣,拳來腳往的跟她拼一場後,才餘怒未消的告訴她,打六歲起,她就開始練跆拳道,而且程度是中上再上一級,只是這幾天忙於功課,疏忽拳腳功夫而已。
換言之,外表看似柔弱的瓊安連她也騙,因為瓊安的拳腳功夫根本不在她之下。
緊捂著被瓊安一拳揍青的眼睛,虔素葆自齒縫中吸著氣,想起身去冰箱找些東西褪褪淤血,又捨不得離開又軟又舒適的大沙發。
呼,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的狗窩來得舒服。
像個死人般的平躺在大沙發上,半夢半醒,她沒聽到有人開門走進來,直到那個飽含著受盡折磨般的粗嘎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你總算肯現身。」
「我又沒犯罪,為什麼不敢現身……赫,你是誰?!」丹鳳眼微張,卻在下一秒,她又張大嘴,不自覺地笑出聲,眼眶卻泛起紅意。
老天,瓊安說他失魂落魄,說他日漸憔悴,甚至完全不修邊幅,但她完全無法想像他竟……他竟然放任自己的外表邋遢到這種程度。
「哼哼,真好笑。」一屁股坐上沙發,強將她的身子擠到裡頭,田沐山牢牢攫住她的一雙手,像是一生一世也不放開。「你這幾天都藏到哪兒去?」
「你真那麼擔心我?」她輕聲問,只為求得最後一絲心安。
深深的看進他霧起濕氣的眼底,她看見無止無休的憂忡,看見因找不到她而泛起的焦慮,也看見濃得化不開的情意,剎那間,所有在心中曾浮現的忐忑不安、所有的懷疑,全都消逝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