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劉芝妏
「那幾個傢伙在做什麼?」
「你說誰?」
「圍在瓊安身邊的那幾個男人呀,全都一副流里流氣的痞子樣,他們想做什麼?」情緒不佳,這會兒任何事物都極輕易的便可挑起他的嘰嘰咕咕。
當然,阿葆例外。對她忽冷忽熱的不定情緒,他只有無奈,無奈,又無奈!
她不經心的朝吧檯掃過幾眼,眉心輕顰的低吟幾秒,卻沒吭出聲來,捧起杯子啜一口早已變溫的奶茶。
「你覺得呢?」沒聽到她應聲,他再問。
聳聳肩,她輕吁口氣。「聊天吧,要不,一群人擠在一塊兒能做什麼?」
「但瓊安看起來似乎不喜歡被他們打擾哩。」嘖嘖念著,他將視線拉回她似乎不甚在意的神情上,皺起眉頭。「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瓊安能應付的。」這一點,她相當有把握。
因為是室友,也算是聊得來的話友,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久了,瓊安有幾分能耐,她瞭然於心。別的不說,在與男人相處、相交的手腕與技巧,瓊安絕對是博士級以上的功力。
方纔的幾眼探視,雖然瓊安的神情略顯凝重,但,她隱約能窺見瓊安眼底的泰若自然與一絲絲的不耐煩,遇此陣仗,卻沒有讓人憂心的緊張與不安,所以,看這情形應該沒啥大礙才是。
況且若瓊安真需要外援,她也絕不會坐視不管。
「應該說克裡斯能不能應付吧!」
「瓊安能應付的。」將他輕微的不解與不悅擱進眼底,虔素葆再次強調。
「你對她那麼有信心?還是她比你更能打?但是,再怎麼強悍,她畢竟是個女人,能擋得了幾個拳頭?」臭著臉暗怨她的默不關心,田沐山推開身後的椅子站起身。「你坐著,我過去瞧瞧。」
瞧?
「你要瞧什麼?」睜大眼,她下意識的扯住他的袖子。「別過去,依瓊安的反應跟能力,應付起這種事情綽綽有餘。」不知怎地,她就是不願意見他急呼呼的衝過去當救火隊。
低頭瞪著她擺明就是不願意他出面干涉的神情,田沐山輕磨磨牙,沒好氣的哼了又哼。
「你怎能確定她會沒事?」有沒有搞錯?瓊安是她的朋友耶,眼看著可能會出問題,她還能坐得這麼穩當?
「我?我無法確定,可是,我認識瓊安。」她的聲音極輕,卻極肯定。「她撇開這種無賴的能力出乎你意料之外的強。」這話不是貶,而是褒。
「你說那是什麼鬼話?萬一她撇不開呢?」
「只要你別過去,或許就什麼事都沒有。」忍了忍,她還是將心中的實話說出。
表情明顯瀕臨噴洩邊緣的田沐山這一插手,事端絕對會擴大,而一場群架也絕對是在所難免;不,今天晚上她真的不想置身在一場喧鬧雜亂的戰場裡,她的低落情緒負擔不起囂擾的拳來腳往。
若他不那麼雞婆的話,她相信瓊安自有辦法安靜又安全的全身而退。
「你愈說愈莫名其妙,好像是我在製造事端,哼,我不過去才可能會出事呢。」不管了,他得去替瓊安壯壯膽,順便讓自己有機會發洩悶慌了的情緒。「你給我留在這裡待著,不准溜。」
溜?她幹麼要溜?他為什麼又要丟下這麼一句警告?
呆呆的望著幾乎稱得上是迫不及待衝上前去英雄救美的田沐山,虔素葆的腦門忽然顫起一陣寒凜與僵麻。
「你想怎麼做?」她的聲音追在他身後。
「看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呀。」火氣十足的語調襯上火氣十足的步伐,讓他的撐腰行動更具威魄性。
這種情形,能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呢?若瓊安的軟性拒絕起不了作用,若真得要動手動腳,還有克裡斯呀,他才是正角兒,不是嗎?
而他,跑得這麼衝鋒陷陣做什麼?
心中甚為不解,可是,虔素葆沒再試圖阻止他如脫韁野馬般的「蠢蠢欲動」。
他真一心想跳進去攪和,她攔得住嗎?
「但為什麼?他會這麼急切的跑去幫瓊安呢?」不由自主,她將手探進擱在腿上的背包,輕按在因為裝戒指盒而凸起的內袋上,幽幽歎道。「純粹只因為她是我的室友?還是別有因素?」
虔素葆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問著,當然田沐山沒聽見半句,才走到瓊安身後不遠,便見她神情不悅的撥開其中一個男人欲撫上她髮際的狼手,沉著嗓子嘟噥幾句;哈哈,這下子,情勢大為明朗。
「你們想幹麼?」活像創世英雄似的,他一現身,口氣恁是沖得教人目瞪口呆。
哼,總算找到理由跟借口可以大展身手,洩洩憋了一整個晚上的悶氣。
只隔一段極短的距離,虔素葆看著威風凜凜又怒氣騰騰的田沐山走近他們,才開口,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活動起手腕,她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但只三兩句話的空檔,果然開打。
眼明手快的擋下第一拳,只見田沐山仍不忘快速的將瓊安攬到一旁安全處杵著,而她也回摟著他,動作熟稔的依著他的動作移動腳步。
虔素葆看怔了眼。
他們……是她小心眼?還是真有那麼回事?那一幕,他們的互動和諧又迅速得教人……教人不禁狐疑。
「阿山,小心一點哪。」機敏地退避到牆邊,瓊安神情輕鬆自在,不忘叮嚀著又重入戰場的英雄。
拳來腳往之際,聽見她的呼喊,田沐山仍能一派瀟灑的逮空朝她揮揮手,咧嘴狂笑。
「知道了,喂,你別湊太過來,小心挨拳呀!」
瓊安關心田沐山,因為他主動出手幫忙,這她能理解;但,為何只聽她叫他小心一點,卻渾然忘記自己的男朋友也身處戰場中?
大氣都沒喘一下,虔素葆端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言的看著眼前的一團紊亂,她不肯自己別開臉,雖然面無表情,可她卻執意將他的每一個舉動看在眼裡,不顧心臟的起伏忽然劇烈難當,熱熱的、痛痛的,激烈得讓她幾乎無法承受,甚至心口的位置在剎那間滲出看不到、摸不著,卻更能深刻感受到的冰涼血液。
不是她,不是為她,而是為了另一個女人,他在酒吧找人挑釁,與人鬥毆,打得神情狂猛且不亦樂乎,可這一切的拚命,不是因為她!
為什麼他二話不說的執意替瓊安出頭?難不成真是……
赫!
突然在腦海中竄出來的可能性讓她的身子顫起哆嗦,眼眶在瞬間泛起酸澀,霧氣迷濛,她幾乎沒有看見迎面有人朝她撲來,若不是氣流的急變、若不是久練成習的自然反應教她聞風閃身,堪堪的避過一記偷襲而來的肉拳,恐怕她這會兒已經倒在地上任人踢。
專注在肉搏戰場中的幾個男人中,似乎有人發覺她的存在,進而尋上她以展現在田沐山的拳腳功夫下無法發揚的爛功夫。
山!
情急中,她張開口,卻發現自己喊不出他的名字。
對付眼前這個一出手便知道只有蠻力的男人,她沒有問題,可是,她的心理需要他的支持,但……他正在解救另一個女人!
一個在性情及言語上都沒有她凶悍、潑辣的女人。
田沐山揍人揍得相當的爽!
扁倒最後一個不知死活的敵手,他帶著意猶未盡的朗拓笑意給瓊安跟克裡斯一個V型手勢,甩甩手,志得意滿的走回自己的座位。
嘖,沒有三兩三,竟敢上梁山,也不先打聽打聽他田沐山是誰,拳頭就亂揮一通,呵呵,這下子撞壁了吧。
也幸好這家酒吧的老闆他熟得很,雖然借人家的地盤發洩情緒的作法有些失當,但,至少除了賠償損失外,他不用擔心會收到法院的傳票……慘,阿葆的臉色怎麼難看成這樣?!
「你沒事吧?」
不待他坐下,眼神發愣的虔素葆忽道:「我要走了。」
「咦?」
「還是你想再坐一會兒?」緊捏著手中的背包,狠狠的將戒盒嵌進掌心。「那,我先走。」
「怎麼回事?」
「我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身心俱疲,面對他滿臉的疑惑不解,她只能苦笑以對。
「阿葆,剛剛那個人是不是有傷到你……」
「我真的很累。」不由分說的打斷他為時已晚的關切,她靜靜的起身。「要不你再叫杯酒喝,我可以自己攔車回去。」
「你又怎麼了……算了,我送你回去。」見她那副倔強的模樣,他就知道今天絕問不出半點內幕來。
點點頭,她沒拒絕,率先走向酒吧門口,連經過瓊安他們身後時也只低頭走過,沒有力氣停下來打聲招呼。
心酸的心緒恍恍惚惚,直到坐上車,她仍舊揮不開縈繞在腦海中的震驚。
難道男人的心真這麼容易說變就變?還是男人的感情原本就可以一分為二,再分為三、四、五、六……有些,是有徵兆可循,而有些卻……轉變得毫無理由,轉變得莫名其妙,轉變得叫她完全措手不及。
車行片刻,怔望著窗外的視線緩緩拉回,虔素葆睨他一眼,歎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