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劉芝妏
「怎麼,你們願意給我一些旅費了?」
「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女兒,不打醒你豈不是我許添富管教無方。」
「不准再打我。」他的大掌距她僅離數寸,她的嗓音帶著冷冷的警告傳進他的耳朵裡。
「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樣跟我說話?」許添富話仍舊說得又狠又辣,可意欲甩落的巴掌卻難堪的停在半空中。
動了動嘴,許央闠想說些什麼,但終究忍住,連最後一眼也不望向他們,眉眼微斂的走了。有這種父母親,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
遙望著遠方的海岸,許央闠努力地讓自己飄浮在起起伏伏的海面上。
之前在中正國際機場時,與好友的一番告別突然在她耳畔重現……
小闠,你再考慮考慮好嗎?」石理梅哀求的看著她。
「你說呢?」
「別那麼固執啦,要不,等你的病養好了再……」
「不要。許央闠毫不留情的拒絕好友的哀求,笑瞪著她。「你可以放開手嗎?這點重量我還提得動。」
「沒關係,我只是想再多幫幫你嘛。」好心的與她一塊兒挽著行李,石理梅不厭其煩地重申勸誘著,「你真的下定決心了?」
美其名是替朋友提行李,但暗地裡,她只巴望著能有奇跡出現,或者是機場的地板突然裂了道大縫,將神智不清的小闠牢牢的夾在裡頭,等她回復平常,再放她自由。
猜都猜得出來,小闠這一去不但艱難重重,甚至還可能傷痕纍纍的拖著半條命回來哩,她身為好友,怎能坐視不管呢?
「小梅。」換許央闠歎氣了。
「我只希望你能再平心靜氣的想一想自己的抉擇。」
「何必呢。」她不為所動。
「聽說他在勢力範圍內很番,標準的番王一個,喏,那一天,你自己也有眼睛看,不過是踩了他一腳,他就一副要將你生吞活剝的惡魔樣,對不對?」別說在他自己的島上像只帝王般囂張橫行,就連離開勢力範圍,他也不是那種會收斂暴力傾向的男人。「就算你執迷不悟,也別挑那個難纏份子行嗎?」
努努嘴,許央闠做了個沒辦法的表情。的確,姜離再番、再蠻橫,這些都是無可奈何的呀,誰教他在無意中撼醒了她的心。
「呼……該死的海浪!」想得太過專心,許央闠又吞進一口鹹澀的海水。
嗚……如今看來,她真的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啦。
誰知道那番王性子番番蠻蠻的,連住的地方都這麼獨特;全世界各處一大堆昂貴又舒適安全的高樓大廈、洋房別墅任君挑選,他全都沒看在眼裡,竟自己賣了座小島稱王稱霸。
一整座島耶!
島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屬於他的,再加上那時聽人家將軍、將軍的朝他亂叫一通,這下子,他肯定更像是十足的大番王了。
冷不防地又再吞了口海水,許央闠一咬牙,連連藉著咳意將它們一鼓作氣給吐出來,趁著攀到浪頭之際,她飛快的往肺部吸了口氣,努力的划動僵疲的雙臂,憑著源源不斷的意志力向岸邊游去。
她的游泳技術是還不錯,但可沒好到足以參加遠距離的游泳比賽,更何況這是拿命來搏,不是比賽呀。
剛剛就算是說破嘴,也該請那怕死又怕事的船夫再往岸邊多靠近一些的,這會兒她就不必在險境中求生存了。
鳴……誰來救她呀!
第三章
雖然此行前途困難重重早已是預料之中的事,可是這一切怎麼都跟想像中大不相同呀?
縱使早就告訴自己別妄想能風光的在旁人扶持下跨過船舷走上碼頭,但撲通一聲跳下海的滋味實在慘斃了,更何況,一沒進海水裡,還得立即手忙腳亂的穩住身子,不讓無處不在的海濤在須臾間吞沒自己,咬緊牙,她奮力驅動四肢往前劃。
「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犯水厄?」許央闠忙著喘氣,不能抽空打趣著自己的一條爛命。
千辛萬苦,她努力的劃破海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戰勝翻滾的波濤,摸到岸邊的岩塊。急喘氣,她允許自己稍作片刻休息。差一點就淹死了呢,不讓可憐的身體休息個幾分鐘,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殊不知,她一上岸,便教島上無處不在的隱藏式攝影機拍得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才陷入沉眠的姜離被人吵醒,忿忿咒罵著走向監視室,惺忪的眸神裡有著暴戾的警告。
「你們最好是真有什麼事情才吵醒我。」
「呃,有個人……」山姆心中暗?一聲慘了。
看來,將軍大概覺沒睡好,也還沒睡飽。
「有個人?媽的,你們是不曾在島上見過人嗎?」等渾噩的腦子再清醒一些,他要親手宰了這群王八蛋。
見著個人就這麼大驚小怪的,他是養了一群飯桶呀?
「可是……」被大聲警告的山姆手指緩緩的指向嵌在牆中的其中一個監視螢幕。「你還是看一下比較好。」他小心翼翼的建議。
人,在這個島上當然是沒啥大不了的,雖說不上是人潮氾濫,可加加減減也有幾百個。但教人訝異的是,無端來了個偷渡客,而這偷渡客是個女人,一個東方女人在浪濤中奮鬥,一心一意要偷渡上岸。
這,問題就來了。
將軍最討厭有人私自摸上岸來,無論是男是女,只要是不請自來的訪客,一律原船遣返,沒有二話可說的。可這次,那艘漁船一放那女人下海就逃了,教他連自行處理都沒法子,只好差人叫醒這幾天都頂兇殘神情四處遊蕩的將軍。看樣子他會對來人喊殺喊刮。
而他這領人薪水的只好領旨下令。
「怎麼,酷斯拉爬上岸了呀?瞧你們驚訝……咦?」姜離倏地停住罵人的架式,嘴巴張得奇大。「是她?!」
聞言,山姆胸中的緊張一掃而空。
「原來將軍認得她。」這下子就好辦事了。
「哼!」
認得?她化成灰他都可以完全無誤的將她一寸一寸的黏回去!
「那位小姐是將軍的朋友,你們將她接……」手中握著對講機,山姆正欲下達命令讓同事接人,一句陰惻惻的話在耳邊響起,硬生生的讓他頓住了話。「什麼?」
「我說了她是我的朋友嗎?」
「啊?」
「說呀。」姜離咬牙切齒,重燃怒火的棕眸透過監視器宰著持續喘著氣的女人。「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了這話?」
「可是,你不是認得她?」明明就聽到將軍哼了一聲,還想賴呀?
「我哼是哼了,可沒說她是我的朋友。」沒好氣的嘀咕,姜離驀然回眸,死瞪著因他這幾句補充而無措的屬下。「你究竟有沒有長腦子呀你?如果是朋友,會自已偷偷來島上?」眼角忽地瞄到什麼,他濃眉一挑,又是咒聲連連。「這女人到底是在幹麼?演默劇呀?」
姜離嘴裡忿忿的數落,但罵歸罵,憤慨的深色棕眸卻不離監視螢幕須臾,話還沒說完,就教她的下一個動作驚得目瞪口呆。
雖然她極明顯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的慘狀,但明明已經攀上岸邊不怎麼陡峭的礁巖,安全啦,怎麼又在剎那間臉色大變,鬆開手臂,任由自己跌落海中,然後,倉皇地朝大海的方向狂泳。
「她是瞧見了什麼?」他滿心狐疑。
「是呀、是呀。」一旁,山姆也是一頭霧水。「她像是見了鬼魅,怕得要命呢。」將軍都還沒下令叫人趕她走,這小姐竊忙個什麼勁兒?
怕?鼻息重哼,姜離表現出不耐煩,雙手在不知不覺中叉上腰際,見她那狼狽樣,心裡想笑,卻更想踹人。
有沒有搞錯呀?沒什麼?不過是極平常的巖岸呀,哪有什麼鬼玩意兒好讓人怕的……忽然他猛一跺腳,嚇了山姆一跳,自己卻莫名其妙的狂笑出聲。
啊,想起來了。
就在那天,她被條小得不起眼的蛇嚇得半死,才會在逃命的時候撲向他,再一腳踩上他的身,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說就想逃,被他逮回來後竟然還不要臉的吐了他一身。這勾醒了他心坎裡的「深仇大恨」!
哈哈,他大概猜得出是什麼鬼玩意兒讓她恐懼得偏往鬼門關游去。
海岸的岩石縫間有著成群的石龍子,而它們……似乎跟蛇有幾分神似。
哈,活該!
???
難不成這是老天爺給她的試煉?
前一秒鐘,她好不容易才在巖間攀牢,像蜘蛛人;下一秒,她依舊攀在巖縫間,而且攀得更牢了,但手冰腳冷得像木乃伊。
疑問才在腦中掠過,幾乎是立時,她給了自己確定的答案。
這絕對是老天爺故意設下的第二道關卡!
目不敢移、眼不敢眨,許央闠惶恐驚駭的瞪大眼,屏住氣息。她定定的望著逐漸在巖縫間聚集的小小爬蟲類,身子晃了晃。
見到一隻像蛇的小蜥蜴,嚇人。
見到兩隻像蛇的小蜥蜴,恐怖。
但如果見到一群又一群像蛇的小蜥蜴,而且就在眼前不到數寸遠的地方……那畫面簡直是恐怖又噁心到了極點,更遑論它們像是瞧見了天賜的美味佳餚般,細鳴著她聽不懂、也不想聽懂的訊息,然後一隻隻自藏身的巖壁邊探出頭來,不約而同的加快矯健有力的步子邁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