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劉芝妏
窩在馬桶上,李竟窗得意洋洋的咧開唇瓣,無聲笑著。「你們剛剛在說誰?」自口袋裡掏出化妝包,董笑琴面對著光潔明亮的鏡子,仔仔細細的審視著自己臉上的妝,眼角餘光精懾的瞟著總算讓唇舌稍停休息的兩人,「聊得這麼興高采烈的。」還以為李竟窗那只見不得世面的小老鼠藏到洗手間來了,結果,洗手間裡只有阿芳跟行雲這兩個長舌婦。
「還有誰值得我們聊得這麼起勁呀!」女聲之一搶著作答。
「究竟是誰?」笑盈盈地嬌聲問道,董笑琴的唇畔浮起狐媚的愉悅,「呵,你們該不會是在聊瞿董吧?」
瞿董?!
不經意的又聽到件新聞,這回,顧不得是在異味四起的廁所裡,李竟窗驚詫的嘴驀地張啟。
呵,難怪在老闆眼中,瞿先生這麼舉足輕重了,原來是「董」字輩的尊客呀!
「除了他還有誰?」
「阿芳,你講得那麼坦白,也不怕被咱們公司裡的那些男人聽了會吃味?」董笑琴又笑了,像是極滿意她們的讚歎。
有些恍然大悟的猛點著頭,李竟窗終於知道這兩位DJ是何許人物了。
這個叫阿芳的女人有張大餅臉,兩頰還極其諷刺的襯上幾顆芝麻似的雀斑,略嫌粗壯的身材卻又偏愛穿著涼快的衣裳;而既然其中一個是阿芳,那另一個一定是還算頗有幾分姿色的行雲了。
她們一向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
「他們吃什麼味呀,我說的是事實嘛!」
「全公司就你們兩個嘴最毒了啦!」說罷,董笑琴又吃吃笑著。
誰說的!你的嘴跟心肝比這兩個DJ更毒辣不止十倍!當下,李竟窗馬上無聲抗議。
「別取笑我們了啦。」阿芳對她的批判不以為意,本來嘛,誰有這種膽子跟老巫婆正面交鋒呀?又不是活膩了!「董經理,你不覺得瞿董很有味道嗎?」眼珠子一轉,她順手拉了一旁的可以應聲的同夥,「對不對,行雲?」
看吧,另外一個長舌婦果然是行雲!李竟窗稱讚著自己的揣測正確,一顆小腦袋點個不停。
「當然,只要是女人,有誰會看不出來呀。」行雲的附和聲擺明著是濡過口水的渴慕,「聽說他家裡也很有錢噢!」
「是沒錯,可是,你們哪,別癡心妄想了。」
「為什麼?」不約而同的疑問同時出籠。
「因為人家瞿董已經被李竟窗那個悶騷的女人給搶了個先!」
她?!
這個震撼力百分之百的消息將李竟窗活活給嚇住了,她瞪著淺藍色的門板,張口結舌,一時之間,竟連氣都喘不過來。
她,搶了個先?跟那位瞿大爺?!
什麼時候發生的勁爆新聞?怎麼她這個當事人渾然不知呢?
「李竟窗?」阿芳尖叫一聲,「她憑什麼!」
「誰知道她使了什麼不上流的詭計。」冷冷一哼,「不該讓她去接機的,這下子可讓無辜受害的瞿董羊入虎口了。」依早上瞿董有意無意處處護著那隻小老鼠的舉止推判,說不定這兩個人是一拍即合了。
老巫婆她這說的是什麼話!羊入虎口?
誰是那只倒霉的羊?
李竟窗的牙齒開始磨了起來,過分!這三個女人的心眼真不是普通的壞。
「難怪唷,我就說嘛,憑什麼她一個新進員工可以參加主管會議。」
「說的是沒錯啦,也不知道她這兩天都怎麼『伺候』人家瞿董的,把人家打點得通體舒暢,服服帖帖的,接下來就等著陞官發財嘍。」董笑琴尖酸刻薄的口氣一溜,「你們哪,多學著人家一點,改明兒個起,得多拍拍人家李竟窗的馬屁了。」
將她們的風言風語聽進耳朵裡,李竟窗在馬桶上蹲得腳都酸了、麻了、直喊著救命,但,這些感覺全都進不到心裡,心,一陣陣的抽搐著,她氣得眼都紅了。
明知道在瞿大爺無心所幫的倒忙之下,接下來幾天,週遭流傳的閒話絕對是好聽不到哪裡,可如今卻親耳聽到這麼不堪的惡意中傷……這些人的心思,真讓人覺得噁心!
事到如今,她已經完全不眷戀這份工作了。
在旁人眼中形同高級妓女的工作,即使福利再怎麼優渥,她也不屑!
第六章
奇怪,怎麼開了一整天的會議,卻沒再見到她列席?賴聰松早上不是說要由她來安排他的行程?!
「瞿老闆,你在找什麼?」瞧見了他的東張西望,賴聰松湊上前,好心好意的問著。
瞿北皇也毫不遮掩,直截了當的將心中的疑惑問了。
「李竟窗呢?」
「喔,你問她呀?」
「對。」
「她呀……」
「怎麼整天都不見她人影?」沒耐心聽賴聰松支支吾吾的她呀她的,濃眉一顰,瞿北皇粗聲粗氣問。
他知道上午在會議室時,她被他帶葷帶諷的嘲弄給氣紅了臉,偏又臉皮薄得回不了嘴,這才憤而奪門而出,當時他是樂極了,還以為過沒多久消了氣的她就會自動回巢,誰知道這一走,她就沒再回來了。
這個會議她不也是與會者之一嗎?她怎膽敢率先落跑呢?「瞿先生找她有事?」
「你是李竟窗?」
「呃……」
「既然知道你不是她,那我有必要告訴你嗎?」性子一卯起來,他的話相當的不客氣,「她人呢?」
「是這樣的,剛剛董經理說……」
「我沒興趣聽你的董經理說了些什麼鬼話,我只問,李竟窗她人呢?」口氣一沉,瞿北皇氣勢迫人的將糾著肌肉的臂膀盤在胸前,「叫她來,我要見她!」
他知道自己此舉蠻橫無禮,但,誰教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現實社會呢?或許上輩子修了大善,算他命好,這輩子一出生就衣食無虞,甚至可以隨性所喜,雖然如此,他也不常擺出欺壓善良的嘴臉。
但,在他眼中,賴聰松這種任由高階主管欺凌屬下的人,稱不上善類。
「這個……」
「你要我親自出去找人?」他口氣已經充滿了火藥味。
「不,怎麼會呢,只是……」賴聰松一臉的為難,「嘖,李竟窗她……呃……剛剛遞辭呈了。」
怒眸圓睜,他厲聲沉問:「你說什麼?」
這瞿北皇真有膽,竟然囂張到他的地盤上來了!
賴聰松心裡有著郁卒,偏敢怒不敢言,合約還沒簽妥,再思及他是公司的大客戶,想賺錢還得多巴著他首肯允諾的訂單。
「她中午的時候遞辭呈了。」
「她辭職了?」
「是呀,也不知道她幹麼好端端的就遞辭呈,剛剛董經理跟我說時,我也嚇了一跳。」瞿老闆凶他,他也覺得委屈呀。
「你沒問原因?」
「沒有。」見瞿北皇聞言黑眸倏然再掀暴戾之色,他忙聲辯解,「我根本沒看到她的人,怎麼問呀?聽說她是丟了辭呈人就跑了,誰也不知道原因。」
聽著,瞿北皇立即斂起浮躁的心緒,仔仔細細的將上午時,她的一舉一動再次過濾,但,怎麼也找不出最可能導致她不幹的因素呀?不自覺地,來到台灣便纏在胸口的心煩意躁又重新湧了上來。
他絕對不相信只因為幾句嘲諷,李竟窗就憤而辭職。
雖然她脫線又愚笨,再加上能力不足,可是,依他對她粗淺的瞭解,她的度量應該不會禁不起他的戲謔才是呀!
但,她辭職卻是事實。
向來,他的好奇心不算太強,或許是因為太過強勢,有些事情他甚至還未開口,人家就已經主動一五一十的跟他碎嘴了,壓根就不勞他費心打探。可是,對李竟窗這匆促的決定,他起了好奇之心。
???
一而再的揉著眼睛,輕屏著氣,李竟窗不敢相信透過門板的窺視孔,自己看見了誰?
「瞿先生?」他怎麼會出現在她門前呢?
「算你聰明,沒到處亂跑。」滿意的微點下頷,他不改其蠻橫本色,惡聲命令著。「開門!」
「你來做什麼?」
「開門!」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裡?」
「開、門!」他又開始磨牙齒了,拳頭熱燙燙地,發著癢。
「不要吧……」嘟嘟噥噥,她吞著氣,卻沒依令行事,「你有什麼事在這裡說就是了嘛。」
隨隨便便開門給個陌生人進來,這可不是一個聰明絕頂的都會女性會犯下的錯誤。而依眼前的情勢研判,跟這種情緒燃點極低的雄性動物中間隔了道盾牌似的銅門,她會覺得比較有安全感。
不過也真是奇怪,瞿大爺是怎麼了?一副凶神惡煞,看起來像是找人開扁似的樣子,貿然瞧了倒挺嚇唬人的。如果她夠聰明的話,最好是將門上剩餘的鎖全都扣上,甚至這會兒連話都別跟他說了。
「開門,我要看著你的臉。」
他要看她的臉?
「啊?我的臉又沒怎樣,好好的呀!」有沒有問題呀他?
「你再不開門,而且再繼續囉哩巴唆的扯著閒話的話,等我進去後,你就知道痛了!」瞿北皇口氣嘖火,即使無法面對面的威言喝令,但他的眼神仍犀利的透過門板的小孔,像要宰人似的,那份懼怕硬是直逼進她被嚇得軟趴趴的心坎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