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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劉芝妏

    如果有誰能敲醒她的理智,他願意為那人做牛做馬呀!

    「連你也沒法子……」

    「沒法子?」何悠作暈茫的腦子捕捉到這三個字。

    「原本還以為不出三個月,她就會放棄了,就算不是自動的,也會被你給勸服了,可沒想到……」睇睨了他怔茫瞧來的眼,說話向來直接的隊長聳了聳肩,「我還以為她愛你。」

    「她是愛我呀!」怔忡的眼盯上了杯沿沁著細細水珠的冰啤酒,何悠作近乎自言自語著,「可是,她對工作的執著教人無可奈何。」

    「也對。」

    「該死的女人!」

    「對、對、對,你說得沒錯,她們的思想邏輯的確讓人傷透了腦筋。」隊長心有慼慼的嘖嘖舌,「既然這樣……」他忽然舉高手中的杯子,「為我們這些任重而道遠的男人乾杯吧!」

    「乾杯!」

    兩隻杯子互碰了下杯中有酒,聲響稍沉,兩人不約而同地互觀了眼,他們又歎起了氣。

    第四章

    好難過!

    撫著冰涼的額頭,秦紜妹艱辛地睜開眼瞼,未眨眼,就感受到一股灼熱烈陽灑進屋內的乾燥感覺。

    天亮了嗎?

    心情沉甸甸的,像陰天。她下意識地聚合著酸疲中帶著刺痛的眼眸,想逃開逐漸在全身漫開的痛楚,卻不料此舉更令她感受到陣陣劈著閃電的雷雨閃爍在心坎、在肝肺、在四肢百骸……心潮低落,連討人厭的病菌也趕來湊熱鬧,一口細氣甫歎出唇際,整個胸腔倏地浮起一股熱氣燒灼著,抬手欲撫住紛亂難忍的胸口,這才赫然發覺手抬不起來、腳使不上力,連思緒都暈眩得幾乎轉不過來了。

    生病了,她生病了,是老天爺給她的懲罰嗎?懲罰她明知不可為、不該為,卻偏還要固執下去了。

    電話鈴聲響起,她的心裡顫起了輕悸。

    是悠作嗎?

    忽然,好想聽聽他的聲音,想見見他的人,想偎進他懷裡汲取向來支撐她所有動力的力量來源……不知不覺,單只想到他,眼眶就泛著酸意。

    這兩天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悠作的餘怒未褪,雖然他依舊是一天一通電話,可兩天卻沒時間可以見個面、吃頓飯什麼的,教她還能怎麼想呢。

    悠作一定還在生她的氣!

    「早呀。」隊長的聲音爽朗得像股暖流,在她心力盡瘁的胸口緩緩漾散,「你睡過頭了?」

    「隊長?!」她輕喃,氣若游絲的。

    不是悠作。扁扁嘴,她勉強地將哽咽吞回肚裡,不想瞞騙自己,但,真的是有些失望,心緒在剎那之間更是低落了。

    「還能聽出我的聲音,這代表你應該沒睡傻了。」他哈哈笑了兩聲,「怎樣,看天氣好,想蹺班哪?」

    沒想到向來忠於工作的秦紜妹竟然遲到了,還遲到了整整一個鐘頭。一早上都沒見到她那瘦伶伶的身影也沒接到她請假的電話,這實在是不太像她平時的行徑。他身為她的上司,關心一下是必要且理所當然的。

    畢竟,人家小倆口前兩天才出現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別真是鬧出了什麼事情來才好。

    「我……」她先歎了歎,「對不起。」

    「幹麼一開口就跟我說對……咦?秦紜妹你怎麼了?」心思雖然不算細敏,但好歹也聽得出睡意惺忪的語調與要死不活的語調有所差異。

    「我……呃……」胃在翻滾,她吞了吞口水,強迫自己忍下那股體內的騷動,「我今天想請假。」

    「你生病了?」

    「嗯。」

    生病了?「怎麼會這樣呢,看醫生沒?」

    「還沒。」

    「是不是自己沒辦法去醫院?」不愧是遇事沉穩又訓練有素的隊長,才三言兩語,就立即捉到了重點,「可以忍嗎?我找個人接你去醫院。」聽聲音似乎不怎麼樂觀,還是,乾脆直接叫救護車算了。

    「不必了。」先細喘幾聲,她強提著氣,「我自己可以處理。」

    「真的沒問題嗎?」嘖,這麼倔強不求人的性子,不知道是何悠作的幸?抑或是他的不幸哪!

    「謝謝你,真的沒什麼大礙,或許,再躺一下就好多了。」雖然難受,也知道自己還是該去看醫生較妥當,但身為消防隊員之一,她相當清楚,若沒事發生,大伙都還可以窩在隊上處理、準備些器材,但只要一有火災,常是一整隊的人都出動了還不見得夠人手。

    她不想平白浪費隊上的人力資源。

    「真的沒問題?」隊長聽出了她的堅決與強忍的氣弱。

    「嗯。」她好想哭。

    怎麼會沒問題呢?她現在連哭都沒什麼力氣了。

    「那好吧,你再躺一會兒,有什麼事情立刻聯絡我們。」這執拗的女人,真拿她沒轍。

    「好……」

    一擱下話筒,連氣都來不及喘,強忍著全身肌肉的嚴重不適,她拼了命地衝進洗手間,沒幾分鐘,竟就在廁所里拉肚子拉得整個人虛脫得站不直身。怔坐在馬桶上,待神智稍清醒,她才勉強拖著冷汗潸潸的身子倒回床上。

    真的不行了,她該上醫院去的。再躺一下、只要再躺一下下,等到持續不斷在翻攪的肚子稍微舒服一些,就換套乾爽的衣服,叫輛計程車去醫院……呃,臉一白,她微縮著身,想止住胃部的不適。

    該死,肚子就已經很不舒服了,偏難過得在收縮的胃又趕這時機來參一腳,翻翻滾滾地扯著她的難受。很努力的,她鼓盡餘力努力的往喉嚨裡吞著口水,一口接一口……呃,完了!

    同樣的慘狀再度發生,她捂著嘴,急急忙忙地衝回洗手間,來不及將垃圾桶扯到身前,俯趴在馬桶上,嘴才張開,一大堆穢物就傾瀉而出,差點沒將她整個胸腔的器官給吐進一堆穢水裡。

    這一番上吐下瀉整得她兩眼慌茫,連扯面紙拭嘴的力氣都擠不出來,低抽著氣,她無力地滑坐在光潔的地磚上,全身虛脫地靠向牆,哀哀慼慼的淚水不請自來,惹得她更是傷心。

    不行了,真的是難過透頂了,除了身體、還有心,嗚……悠作,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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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睜眼,就已經感受到自手中傳來的溫暖,有人握住她的手,似乎,握得有好一時間了。因為手背發暖、手心發燙、源源不絕的恍若身處天堂,教她捨不得將眼瞼張開。

    「別貪睡了,快醒過來。」低沉微啞的嗓音淺淺的、柔柔的,一如聲音的主人般讓人心醉神迷。

    輕吁著,秦紜妹細細的感受著被何悠作照拂的感覺,久久、久久都不願美夢被輕易驚醒。

    「紜妹?」憂傷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與催促。

    噢喔,被發現了。

    「我好久沒睡得這麼舒服了。」呵,果真是悠作在守著她。

    「你也知道這一點哪!」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吻,他嘲弄著,「現在身體覺得怎麼樣?」

    「我是怎麼了?」還以為她這會兒準是躺在醫院裡,沒想到睜眼所見到的,是悠作房裡的擺設。

    「重感冒、腸炎,還有嚴重的壓力過大。」後頭那句是他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所加上去的診斷。

    「這麼慘哪?」她的心情卻難得的好。

    未睜開眼,就感覺到悠作的力量與溫暖自交纏緊握的雙手傳遞進心坎,一睜開眼就看見面露憂忡的悠作緊張地望著自己,感覺上,席捲了全身的病痛已經好了一大半。

    心愛的悠作,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悠作,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哪輩子修來的好緣,但真的很慶幸這些年來身旁始終有他這個無微不至的守護神。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何悠作的口氣可不怎麼好。

    至今,緊繃的情緒仍滿滿地充斥在他的週身,揮不去、散不開,折騰著他不安的心。

    接到隊長電話,他已經夠吃驚了。在趕到紜妹住處時,一顆心上上下下惶得他以為心臟準備要罷工了,然後一進屋就看見她倒在洗手間,已經暈了過去,老天,她以為,他的心臟像她一樣好?

    「你還在生我的氣?」

    「對,我在生氣。」沒好氣地嘟噥著,見她臉一垮,他在瞬間便棄械投降了,「我是氣你完全不懂得照顧自己,看,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實在是心疼她已經瘦得像只被一層皮膚包裹的骨架子,弱不禁風的教人時時刻刻都替她捏把冷汗。

    「大概是昨天吃了些不對勁的食物。」

    「你明知道我不是指這件事。」

    他氣沒消。至少,還沒有完全消褪,怯懦地瞅著他,半晌,見他凝然沉重的神情仍持續著,雖然瞪著她的視線裡已經沒什麼火氣了,忽然,她將兩人環握的手拉到胸前,緊緊地壓在跳躍著忐忑與不安的心口上。

    「紜妹?」

    「我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可是,悠作的怨嗔,無論是沉默或是措詞強烈,都一樣教她難過不已。

    「我是說真的,你不想那麼早結婚,可以,但,最起碼別讓我成天為你的安危憂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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