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劉芝妏
「什麼?」皺著眉頭,李仁耀的臉色變得難看,「你懷孕了?是陸榷的?」那傢伙,連跑了都還要拖個累贅!
「嗯。」低垂著臉,抿緊嘴,滿心淒楚的李淑堇看著自己發著抖的手。
她曾幻想過,有那麼一天,當她懷了與陸榷的愛情結晶,嬌羞的向他開口時,他雀躍萬分的景象。
可卻從來不曾想過,事情的發展竟是如此的不堪!
她真的懷孕了,可是孩子的父親卻消失無蹤。而叔叔的反應讓她覺得自己很……下賤!
「唉,你這孩子,怎麼那麼傻呢?」本就打算在奪產後,早早跟這小白癡畫清界線的。如今,她竟懷了陸榷的野種,他更是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牽扯了,「他知不知道?」
李淑堇木然的搖搖頭。
「嘖,怎麼會……唉,小堇,你也知道,這女人家的名聲有多重要,可是,你怎麼還弄出這麼麻煩的事呢?白白的給人睡了也就罷了,還懷了人家不要的野種,這……嘖,往後,你教咱們李家的臉要往哪兒擺呢?」
「叔叔?!」再怎麼樣,李淑堇也絕沒想到,自一向還算疼愛她的叔叔口中所吐出來的話竟是如此傷人。
「我是可以收容你啦,畢竟,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哥哥的遺孤嘛,如果讓你流落在外,人家會怎麼批評我呀。」李仁耀壓根就不去掩飾眼中的譏嘲及口吻中明顯的不齒,「可是如果你住進來,得先答應叔叔,往後要收斂那些不檢點的行為,知道嗎?你也知道,小美年紀還輕,什麼事都不懂,萬一被你給帶壞了怎麼辦?叔叔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不多顧著點是不行的……」
人生的低潮一波接一波的出現在她生命中,李淑堇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麼心態來面對這一切。
「為什麼?叔叔?」她不懂,她真的是不懂眼前的男人為什麼態度大變,「我是做了什麼或是說了什麼?你為什麼變了?」是一夕之間的轉變?抑或是她一直愚蠢的不曾去探索過叔叔的心思?
「不為什麼,小堇。」面對李淑堇嘶聲低喃的質疑,李仁耀也豁出去的坦承一切,「這些年,我為辛訊做牛做馬,不管付出再多心血,它畢竟永遠也不屬於我,我要有個屬於自己的財富。」
「可是,你是辛訊的總經理了……」
「上頭還是有你那死鬼爸爸,他死了,還有你呀,我永遠只是第二!」李仁耀一針見血的供出醞釀在心裡多年的野心,「我要成為第一,你們憑什麼坐擁一切名利,那些都該是我的,是我的。」
「我的天!」木然的望著叔叔驀然猙獰的臉孔,李淑堇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陸榷的不告而別,她的懷孕,尤其更甚的,是自親叔叔口中所說的話,老天,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力量可以支擋她挺直身軀離開這裡。
心愛的男人無端的背棄,她的痛是無可言喻的深沉。血緣至親的叔叔含槍帶棒的譏諷,更是莫大的恥辱,咬著牙,李淑堇不發一言的掉頭黯然離去。
今天的這一趟求援,她是自取其辱。
***
夜闌人寂,被遺棄的不堪事實令李淑堇椎心刺痛,可更難忍受的是,縱使陸榷走得這麼絕裂,縱使他使盡方法要毀了她,縱使他已經不再愛她了,她還是好想、好想、好想他。
可恨呵,愛他、止不住的思念,竟成了他折磨她的最佳利器。
幾天的時間,李淑堇的體重直線下降。瘦骨嶙峋的單薄身子擋不住萬念俱灰的頹喪。冷夜的淒愁,白日的現實,在在都逼迫著她日復一日緊繃的精神。
李仁耀毫不留情的宣佈離開了辛訊,陸榷的人虎視耽耽的盯緊她每個動作,意圖阻斷任何可能成為她援助對象的門路。
這世界是現實的,辛訊原本就不是她在露臉處理一切,李仁耀的臨陣抽手更令辛訊雪上加霜,更可況還有勢力龐大的長弘企業在暗裡施著壓力,原本就已展露的危機更是擴展得疾速。
低落著心情,李淑堇翻閱著助理下班前呈上來的資料,忽地歎了聲,啪一聲將資料擲回凌亂的桌面。看得再多也是無用,她本來就不是從商的料,臨危上陣,又怎麼期待會出現奇跡呢?
唉,她果真是無能呵,竟讓爸爸辛辛苦苦所創立的辛訊在她手中給輕易的崩塌了。
也罷,陸榷是存心要毀了她的,而事實是,她就算絞盡腦汁,也是救不回辛訊了,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如了他的願。
或許,不該她的財富,她就不該執意保留。而不該她的幸福,也是她所強求不來的。而陸榷的懷抱,本就不是她的歸屬。
清冷的淚一滴一滴的滾下發紅變澀的眼眶,淡淡的在衣襟滲出了淺淺的水漬,眨了眨眼,眨不回斷了線的淚,卻眨出了自心底泛出的苦笑。
發生這許多事,她不怨任何人。該如何怨呢?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的呀,追根究底,全都是她的癡傻、她的愚蠢,教她如何能將責任交給別人扛呢!
苦笑不斷的李淑堇約了律師徹夜詳談。
事情,總該有個了斷!
第八章
辛訊企業宣佈倒閉!
花了兩天的時間,李淑堇終於勉強將債務理清、處理完畢。
在這麼短的時間要完成這些實在不容易,但她做到了。變賣了身邊、手頭上、父親所遺下的一切的一切,包括了媽媽生前千叮萬矚要她留下來當嫁妝的傳家首飾,如今,也成了未來別人展示在身上的飾物了!
輕喟了聲,她無語的望著手中捧著的飾品盒。盒子裡全都是陸榷送她的鑽飾,若出清它們,她的經濟還能寬鬆些。可是……
「人,都已經離我而去,這些貴重的鑽重,反而是多餘的了。」
「卡」一聲,果決的將盒蓋蓋上,這些東西不該她的,她該寄還給陸榷。
誠意是支撐她在面對所有債務人時的唯一力量,她將一切呈現在眾人眼前,誠懇的處理來自各方的索賠。而坦然以對的她也得到了相當善意的回應,債務方面令人意外的圓滿處理完成。
除了身上的衣物、肚子裡的孩子,她真的是一無所有了。不過,幸好,其中也包括了債務!
輕輕搖晃了下腦袋,不知打哪兒來的樂觀讓愣愣窩在皮椅裡的她忽地輕笑出聲。
「也罷,從前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太優渥了,難怪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這會兒不就擺明了要我過過另一款人生?!」
搬離住了二十多年的大屋,止不住的依戀,紅腫著眼,她望了它最後一眼,倏地長吸口氣,毅然的轉身離開。
不能再緬懷過往了,如今,她得快些為自己的將來打算。
雖然只差幾個月就畢業了,但為了生活,而且肚子也漸漸的鼓起來,李淑堇還是辦了休學手續,在學校附近租了間最便宜的頂樓房間,找了兩份兼職的時薪工作,日子,就這麼暫定下來了。
偶爾,當思念襲心,當悲哀侵心,當寂寞又佔據了整顆心時,茫然無助的眼淚仍會滲濕枕中。
不能想、不願想、更不該想他的,可是,思念,又怎是她所能控制的呢!
她真是傻呵,原以為終能擺脫了寂寞的恐懼,不再受它箝制,怎知寂寞,畢竟是離不開她的生命了。
寂寞似乎永遠、永遠的扣住了李淑堇的恐懼,任她窮極一生也掙不脫!
***
「唉,那是誰?」以肘撞了撞身邊的妹妹,靳玟好奇的問。
「幹麼,你又沒老公給她搶,你管她是誰!」瞪了她一眼,靳珞沒好氣的打鼻孔哼出氣來。
靳玟這個頭大沒腦的豬八戒,猛不防的這麼一撞,她好不容易才分好的藥丸又和成一團了,真火。
不以為意的嘻嘻一笑,靳玟的眼珠子仍滴溜溜的朝著和氣的跟一位准媽媽說話的年輕女人打轉。
「她什麼時候來上班的?我上個星期怎麼沒見到她?看那樣子,她應該是懷孕了吧?」這是靳玟研究她小腹上那塊凸出的肉團好幾分鐘後所下的結論,「懷孕了就應該要好好的休養,為什麼還要那麼辛苦出來賺錢?很累人耶!」
靳珞不理她。
「唉,珞,你說嘛!」粗大的神經線一根直通到腳底的靳玟壓根就沒留心妹妹先前的那一記刀眼,見她不理會,手肘又打斜的撞了她一下。
「你這個豬八戒!」火死了,她在幹什麼?
愣了下,靳玟憨憨的望著她,扁著嘴,「你又罵我豬八戒了。」
「你本來就很豬呀!」恨恨的白了她一眼,靳珞乾脆將那些藥丸給一古腦的掃進瓶子裡,「少靠我那麼近,霉女人!」她認了。有靳玟這個粗神經的傢伙在,她今天是休想將事情給做好了。
「哎呀,你別那麼恰北北好不好?難怪爸爸老嘀咕你是男人婆。」說著說著,她的身體又自動自發的黏了上去,「說嘛,她是誰?我很好奇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