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劉芝妏
莫名其妙的眼淚就這麼伴著笑聲淌了下來。猝不及防的,簡雍收起狂笑,怔怔的伸手觸摸著自己臉上的濕濡。
有多少年了?自從母親離開,父親天天與酒相伴,他以為自己早就是盔甲防身了。原來,他還是有淚,心,還是會痛呵!
這項了悟足足讓他怔忡了許久,直到碧藍的天空裡,有只突然闖進他視線裡的小麻雀喚醒了他的失神。
不行,他要將她找出來,問她為什麼要離開?
他相信她還是愛他的。一定的,小呆鴨的眼睛不會騙他,她望著他時,彷彿他是她的唯一,他不相信她會像母親一樣玩著高竿的愛情遊戲。他不要像父親一樣怨天尤人的麻痺自己的一切,他不允許歷史再重演一次。
於是,他拿起話筒,沒有經由秘書就直接找上一個男人。錢立封!
雖然傷心、憤怒與嫉妒同時洶湧在心,可是他卻非常確定,如果小呆鴨身邊真的有另一個男人,除了錢立封外,不做第二人想。
至此他方察覺,在超級市場外頭,錢立封跟在小呆鴨身後的畫面,竟然是這麼牢不可破的嵌在他心裡的最深處。
***
目睹她跟別的男人說說笑笑,他終於「有點」能體會畢天裘那時反常的行為了。有點……哦,該死的,是很多、很多,他完完全全能體會當年紅鶴撲到他懷中灑熱淚時,小畢失常的反應了。
就算錢立封將跟小呆鴨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的,可她身邊的確是有另一個男人。這個事實的打擊重重的敲痛了簡雍的心。
那男人是誰?
「我來,我來,這種粗重的工作交給我們男人來做。」沒有察覺到自己被一雙仇視的利刃盯上了,石樵鷹趕到何以靜身邊,阻止她想要扛起那一大捆甘蔗的意圖。
哼,男人,沒見過這麼不知道何謂謙虛的男人!陰陰鬱郁的眼神在看到石樵鷹體貼的扶何以靜那隻小呆鴨站到一邊時,倏然發熱了。
「阿鷹哥,很重哦,你要小心。」乖乖聽話的撤開手,何以靜不怎麼放心的叮嚀著。
哼,小心個什麼勁兒?橫豎那捆甘蔗又砸不死人,幹麼,她倒是對那男人挺心疼的嘛。簡雍眸中的不悅轉成輕怒。
「放心啦,我又不是不曾做過。」石樵鷹對她笑得很瀟灑,「你先去將那些鴨子趕回來,我一會兒就來。」他開口支配她的行動。
他是誰?用這麼隨隨便便的口氣跟小呆鴨說話?極度不滿兩人之間熟稔的模樣,簡雍對他的每一句話都很感冒。
而何以靜回他的笑容才是引起簡雍怒火中燒的罪魁禍首。
人家只不過是幫她做點「小」事,她有必要笑得這麼狐媚嗎?去,為什麼以前從沒見過她這麼——風騷——的一面呢!
「好,我先過去嘍,你……」何以靜不解的停住口,疑惑的望著石樵鷹。
石樵鷹笑了笑,興味的打量眼神落在她身後。
阿鷹哥在看什麼?納悶的轉過身,還沒看到來人,聲音就已經讓她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他是誰?」像聊天似的將雙手盤在胸前,簡雍簡單扼要的丟出問題。
那氣呼呼的神態,騙三歲小孩,也沒人相信他是要來聊天的。還有他的眼神,尖尖銳銳的,簡直可以將石樵鷹給捅出十來上百個洞來了。
「你怎麼來了?」何以靜不敢置信的望著在她身後站定的人。
眼前的不是幻影吧?她竟然看見了,簡雍?!
「怎麼,法律有限定我不能接近宜蘭嗎?」酸酸冷冷的話讓何以靜不知所措的愣在當兒,渾然不知道該接什麼話較妥當。
「嘿,以靜妹妹,看來你的屁股還是挺誘人的哦。」朝神色各異的兩人扔出這麼一語雙關的話,石樵鷹朝她擺擺手,快速的讓自己安全撤離。看起來以靜妹妹的他脾氣似乎不怎麼良善,開玩笑,他可沒當沙包的興趣哪。雖然他撤退的動作輕快如風,可舉止仍有著說不盡的優雅。
看在簡雍眼底,更是刺眼得緊,「他是誰?」陳年老問題又冒出來了。
「他叫石樵鷹,是鄰居哥哥,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隨便敷衍了幾句,何以靜的心完全被他的出現給勾住了,「你怎麼會來?」
鄰居哥哥?小畢跟紅鶴的愛情戀曲霍地在他眼前浮映。他們之間的緣分不就是青梅竹馬的延續!
「我為什麼會來?哼,那要問你呀。為什麼他會在這裡?」顧不得風度的吼著,簡雍大跨一步,牢牢的捉住她的手臂。
「他也剛好要回家住幾天哪。」宜蘭又不是他家,阿鷹哥回家住幾天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來找我?」他真的是來找她的?她快暈倒了。
「廢話,不是來找你,難不成是找他的。」簡雍黑壓壓的臉色絲毫沒有好轉,「怎麼有那麼湊巧的事,你回家他剛好也回家?」
「對呀,是阿鷹哥幫我將行李都給載回來的。你為什麼來找我?有事?」音量到最後陡然下降了好幾階。
「有事?你還好意思說呢,既然要走,為什麼不徹徹底底的將事情講清楚?你離開我就是為了他?」
「為誰?」
「為他,那個叫石樵鷹的男人,你的阿鷹哥。」迭聲的怒嚷著,簡雍手腕往前一縮,將她拉到自己胸前,「你當我簡雍是什麼?種豬?既然已經有了他,為何還來招惹我?」
何以靜被他的指責砸得頭暈目眩,「我沒有?」
「沒有?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是一掉頭卻又走得無影無蹤的,你以為這樣做很瀟灑嗎?」
「可是……」心逐漸的清明了起來,瞪大了眼,何以靜被自己領悟到的可能性給勾出了眼淚。
瞧他怒火茂盛的模樣,十足十的像極了被嫉妒給蒙住了心眼的男人,但,可能嗎?
「可是什麼?既然沒有心想玩下去,當初為何要來惹我?你以為玩火不會灼到身嗎?」簡雍實在是氣極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你是我的唯一,不會再有別的男人。」唇邊偷偷的綻出一朵微笑,眼淚卻反倒是明目張膽的先滑下臉龐。
「那你為什麼還要離開我?」這句話簡雍像是打心底狂哮出來的,嘶啞又暴怒。
「你不是……我以為你不要婚姻的。」若不是這句話,她又怎會絕望的離開他呢。
「你以為、你以為、你以為,你為什麼不來問我,問我怎麼以為的呢?什麼事也不找我商量,包袱款好就跑了。還跟個男人跑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向我下戰書?」一想到石樵鷹的存在,他就有著濃厚的危機意識。那男人的條件鐵定不輸給錢立封,是個很強的敵手。
「我沒有這個意思,阿鷹哥是因為剛好也要回家住上一陣子,所以才麻煩他幫我載東西回來呀。」她委屈的俯下臉蛋,「況且,你已經不止一次的說過你這輩子絕對不會結婚的,你還說休想要……」
「我知道自己說過的話。」猛挫著一口鋼牙,簡雍忿忿地扯著她的短髮,「我也說過你……是特別的呀。」呼,終於將話說出來了。真是要命。
「真的?」交往的這段日子以來,就數他今天說的話最露骨了。
看著他別彆扭扭的對她說她是特別的,這……怎麼可能不讓她感動呢。
「囉唆。」極端厭惡自己明知不可為卻又為之的作繭自縛,簡雍真想掉頭走人。可是瞧見隨隨便便的一句「花言巧語」就讓她高興得又哭了起來。唉,不禁的歎了聲氣,粗手粗腳的替她拭去淚水,他連面容都柔得像換了個人似的。
「或許,我們可以試試看。」
「試試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試試看?他的意思是……
「好吧、好吧,這輩子算是栽在你手心裡了,我會娶你,我娶定你了。」簡雍以為她還是不怎麼滿意的不為所動,不由自主地哼了好幾聲,粗聲咕噥著:「只要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你要娶我?你是說……我們要結婚?」他願意在法律面前宣誓,讓她成為他的?!
「對,先選個日子訂婚,等你大哥退伍回家接手你的工作後,我們立刻就結婚。」陸小戎已經大嘴巴的先將小呆鴨家裡的大概對他說了一些,只不過,她漏掉了石樵鷹這一號人物,「但是,你休想再一次這麼悶不吭聲的逃開。聽到沒?」
抽了口氣,何以靜震驚的望著他紅著臉脫口而出的驚嚇,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確信,這是真的。
他真的開口對她說結婚這兩個字!
輕呼一聲,身子猛地貼向他,她張開雙臂緊緊的環上他的腰。快樂的淚水嘩啦啦的又淌了滿臉。
「你知道嗎,我愛你。」抽抽噎噎的,何以靜說得很模糊。
可是簡雍卻毫無障礙的聽懂了,而且也聽進心窩裡了。
輕輕的撫著懷中的小腦袋,他輕吁一聲,忍不住的讓柔情漾了滿面,一直以來盤據在心中的魔鷙漸散漸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