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劉芝妏
在腦海中浮繪著身高中等但體態卻瘦骨伶仃的蔡含文跟一個雄壯威武像只大黑熊似的壯碩男人大打出手的模樣,她又忍不住掩嘴暗笑。忘了潛在意識裡對石黑公敬的懼怕,也忘了稍微端端淑女風範的矜持,單想到那副景致,忍不住就是想笑。
真的,真的是好希望在發生那一幕時,她能在現場,想想,那場拳打腳踢的肉搏戰一定挺爆笑的。
「你……你……你……怎麼了?」驀地想到了什麼,蔡含文小心翼翼的退開身子,直退到石黑強介懷裡,下意識地扯了扯他自動環在腰間的衣袖,「喂,你不覺得她有點……咳咳,變態?」
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石黑強介將她搭在袖子的小手握在手中,捏了捏,暗示她小聲點,驚詫的黑眸也謹慎的移回仍兀自竊笑的女人身上。
但,坦白說,他心底也挺附和著小文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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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才剛駛離小笠原家的大門,顧不得石黑強介手中掌控著方向盤,蔡含文一個傾身,不由分說地將身子巴在他起伏規律的胸前。
「先說好,回去我可是要跟公敬討出差費喲。」還以為這趟前來的用意真是為她請個禮儀老師,搞了半天,原來主角另有其人。
但無論如何,幸好不辱使命,圓滿達成任務,獲得人家女主角的首肯。
「看你自己的本事呀。」出差費?哈,就算她想跟公敬分家產他也沒意見,只要她夠本事,「剛剛,差點沒被你嚇出心臟病來。」
「哼哼,不能怪我唷,要怪,就怪公敬好了,原來人家小姐左推右避的原因,是為了不願意跟他碰到面呀。」怪他不事先跟她一五一十地說個清楚,若真不小心教她給毀了計策,那也怨不得她。
不過說歸說,但幸好沒壞事,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要拿什麼嘴臉回去見那個頑劣弟子。
「人家小閣可沒這麼說。」
「還需要說,光看她那表情我就已經猜得出來了。」她能捺得注好奇心不馬上追根究底,那才叫厲害。
「看來,小閣還記著那件事。」這點令他起了憂慮。
「那件事?話說回來,你不覺得老是耍同一套方法是很無聊的事情?」她語帶譏誚地說。
那時,他不也是用這種方法將她自梨山的家裡連根拔到日本來。
「方法是老舊了些。」笑笑,他伸指點了點她筆挺的鼻頭,「但,有效最重要,不是嗎?」
「是是是,比奸詐,誰比得過你老人家呀?不過,大老闆,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將她移栽到大宅子裡」究竟頑劣弟子跟人家千金小姐之間有什麼糾葛?她很好奇。
「會這麼做當然是有原因的。」替她拂去飄散在眼前的髮絲,順便握住她的手貼向唇瓣,「因為十幾年前,她曾經到我們家做客,那時公敬曾經做了件對不起她的事……」
驀地,她眼一亮,「喝,別輕描淡寫了,石黑公敬那個火爆浪子這輩子對不起的人何只她一個呀。」插了句風涼話,見大老闆微翻了翻白眼,趕忙又堆起狗腿笑容,「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打忿了,你繼續說吧。」
「那時,他不由分說的把她關在一間儲藏室……」
「儲藏室?什麼儲藏室?」性子一急,她根本就忘了自己幾秒鐘前的宣言,「哎呀,不會是靠南側的那間倉庫吧?」
瞪了她一眼,石黑強介又道:「是那間沒錯,那時,她還不滿七歲,也不知道怎麼惹毛了公敬,結果公敬二話不說地就將她拖進去,關了她大半天……」
「那有什麼,只不過是被禁足半天罷了。」眨眨眼,她很不以為意。沒法度,小時候太常被爸媽處罰了,所以區區一個禁足,唉,不過是小Case罷了。
「但是那天一早碰巧有個工人在園子裡捕到兩條毒蛇。」睨視她的眼浮起淡淡的責備。嗤,真是個沒同情心的小傢伙,「工人將那預備下了工再拿到蛇店販賣的毒蛇用麻布袋裝著,擱在儲藏室的角落。」
「哦喔!」
「的確是哦喔,一般人都挺怕蛇這玩意兒,小閣更是自小就恐懼這類爬蟲生物,其後果之慘,就可想而知了。」當時為了一這事,羞愧又自責的爸爸差點生氣之下跟公敬斷絕父子關係。
全家人都知道公敬其實也後悔的不得了,畢竟無端端地出了這種事,驚動了在東京大學任教的小笠原夫婦,連夜將被嚇得癡傻的女兒接到東京去治療,雖然性情溫和的他們沒什麼指責,但爸爸自責甚深,且生平第一次揮拳朝向滿心愧疚的小兒子,幾個拳頭就將公敬給撂倒了,還在醫院躺了好幾天哩。
「看吧,我就說嘛,公敬那傢伙早該送去勞改了,他的行為真的是不可願諒到極點。這事若發生在我身上,我鐵定會狠狠地做上他幾個月的惡夢。」到這裡,蔡含文的心完全偏到了小笠原閣這一邊。
死公敬,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都做得出來?!哼哼,難怪她那時只不過神情輕慢地猜測院子裡那間儲藏室是否曾出過問題,死沒良心的他就賞了她兩腳!就說嘛,原來是他心中早有鬼魅進駐了。
第三章
小笠原閣沒依承諾前往青森縣。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天,石黑強介接到了她的一通電話,語氣急迫,甚至摻了些微的抽泣。
「強介大哥?」
「我是。」停住手中翻閱文件的動作,石黑強介注意力全都投注在這通電話上,「小閣?怎麼了?」聽那急慌慌又哽咽的聲音,別是出了什麼事。
「真抱歉,我明天無法依約前往。」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
「是我父親……他……他……」她怯弱弱又帶著抽噎的聲音很惹人心疼。
胸口繃著緊張,石黑強介糾起眉心,手中持著話筒的握力不自覺地加重許多。
「慢慢說,小閣,先吸口氣。」耳裡聽見她止注了位聲,再幾秒,待吸氣聲稍緩,這才緩言問著,「你爸爸怎麼了?」
「他今兒個一早被送進醫院。」
「醫院?哪裡的醫院。」
「東京的市立醫院。」
連半秒的遲疑都沒,他立刻採取行動,「我立刻派人過去接你……」
「不用了。」小笠原閣輕吸了吸鼻子,細弱的嗓音帶著輕顫,「我現在已經在醫院了,跟媽媽一塊兒趕過來的。」
「那,他還好吧?」
「謝謝你的關心,爸爸他現在已經沒事了。」大概是哭過了頭,儘管再怎麼清咳嗓子,依然是帶著淺淺的沙啞及不穩。
「世伯是怎麼了?」她略帶粉飾太平的輕柔語氣聽進石黑強介耳裡卻無法教他松心。雖然小閣說是還好,但顯然不夠好!
「冠狀動脈栓塞。」想到差一點就……她抑不住的熱淚又滾下了頰,「醫生說這些時間得留在醫院接受檢查及治療。」
「很嚴重?」
「還不清楚,要看接下來檢查的結果,不過,看爸爸的狀況,應該是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微窒著呼吸,待掙扎數秒稍順過氣,進這才細聲說道:「對不起,強介大哥,明天……」
「那件事可以先擱著,別在意。」稍忖片刻,他歎息,「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謝謝,除了安心靜養,應該沒什麼大礙。」其實,親眼見到了父親的情形已趨好轉,她的心情確實是鬆懈了許多,會至今抽噎不止是因為在趕來的路上揣測不安的心情過劇,以致隔了幾個小時還無法完全平復氣息。
電話這一端,石黑強介卻沒再多說些什麼,他心忖,的確,除了妥善的療養外,剩下的,就全看老天爺賞不賞命了。
☆☆☆
杵在病房門口半晌,猶豫又猶豫,終於,手裡捧著大束花的石黑公敬狠狠地往肺部吸足了氣,舉手敲了敲門。
都已經來到這兒了,沒理由什麼努力都沒試過,就孬種的打退堂鼓。
「請進。」
聞言,他心想,口氣頗為和善,這豈不代表他們的情緒正處於心平氣和的穩定狀態,而最起碼,他應該不會被人家用掃帚趕出來。
「抱歉,打擾了。」長腿一跨進房,他禮貌地微弓著身,趁著直起身之際,迅速的環視著室內。
咦?!除了坐臥在床的病人,房裡就只有另一個中年美婦,那小笠原閣她人呢?!
「公敬,你來了。」
「是的,呃……你們……你們知道我會來?」此番前來,他並未事先知會一聲,甚至連他自己也是在考慮了一整個晚上才下定決心,所以好歹也算是一個突兀的訪客吧?
可是,他們竟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強介今天一早已經來過了。」
「噢。」他胸口的疑惑瞬間釋然,難怪一大早就沒看見哥哥,「雖然知道世伯需要靜靜地、不受干擾地休養,但仍很冒昧的前來探訪,請原諒。」說完,又是一個誠意十足的歉意弓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