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鈴蘭
出入大樓的人士全是西裝筆挺的精英分子,屬於燦爛陽光下,未來一片錦繡的人才。他們衣著華麗,神情干鏈,精神抖擻的走在大理石地板上,彷彿未來皆掌握在他們手中。
她來錯地方了嗎?這裡殿堂明亮,場面寬敞高級,她不經意看到映在玻璃窗的自己,有絲後悔這麼倉卒的趕到這裡。
也許她該換件裙子,而不是穿著條牛仔褲和過大的黑外套,那會使她更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頭髮也要放下來,紅橡皮筋太寒酸了。時下時鬃的新女性,全身亮麗的名牌套裝,配上高級皮包,外加鹿皮高跟鞋,相較之下,她倒像是發育不良的女學生,在學校誇讚清秀,出社會人家說你老土。
唉!她既無理由大刺刺地告訴警衛她要找總裁龍行雲,更無面子上樓找龍行風,人家說不定以為她嘗到甜頭後,因貪婪而需要更多。其實一包衛生紙真讓龍行風嚇了一跳,最
後還多虧他自動把她的遷出日期挪後一星期,她才能賴著等二哥他們回國。
她流連忘返的在紅磚道上踱步,被正對大門的石雕上的文字所吸引,沒有細讀企業經營理念的內容,她只是傻傻地望著落款人的簽名,龍飛鳳舞的刻著龍行雲三個宇。
霎時,一陣騷動傳來,她回頭,被所見的景象所撼動,一群身著黑色西服的人筆直朝她的方向走來,他們個個高頭大馬,神情肅穆,冷靜的表情有如戰士般深沉。
她一眼就看到龍行雲了,那一刻她不太確定離她十步遠的男人是否為她所熟識的男人,因為他太成熟、太尊貴不凡、太氣派,還有眼神太冰冷了,幾乎凍結她的心。
她經常撫觸的濃眉現在微璧起以顯示肅厲,嘴角嚴酷的緊抿,臉上毫無笑意。接著,他以眼角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隨即移開,似是無關緊要的人。
這一眼,讓蘇小妹心寒無比,她雙手按著呼吸急邃的胸懷,不敢動彈。
他身材高碩,氣勢非凡,簇擁在他身邊的人才,全成襯托的綠葉。
相隔幾步,分離幾天,她所認識的大寶像是平空消失一般,眼前的他像是侵佔大寶軀殼的外星人。她既然已棄權,就不該不捨,她寧願沒有來過。因為看到比事實更讓人傷痛的情況。她吸吸小巧的鼻子,涼水卻不爭氣的淌流下來。
他的目光沒再落在她身上,傲視群倫、不可一世的走向專屬電梯,那一剎那,她再次掩面痛哭。
隨行在龍行雲身側的龍行風,倒是眼尖的瞄到傷心欲絕的蘇小妹。他一楞,向大哥請示後,趁他不注意時火速的靠近她,把她帶到地下室餐廳。
小女生哭得專心,平常辯才無礙的龍行風手足無措。他笨拙的遞出手帕給蘇小妹,也接受公司員工的注目禮。
員工們心中均有相同的疑問,怎麼號稱全公司第一號正人君子的龍行風,會去招惹小女孩?平常道貌岸然、中規中矩的好上司,一大早就跟女孩子拉拉扯扯,對聲譽實在大有折損。
龍行風額頭滲汗,一一回覆下屬的問候語。真要命,她再哭下去,怕手帕都不夠用。
半晌,他才揣揣不安地問道:「你沒事吧?」
蘇小妹重重地攙鼻涕在他那條質地高貴的手帕上,緩緩搖頭。
「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晃動腦袋,洩憤似地重擦了鼻涕。聲音之大,令他揪然變色倒退一步。
「咳!那你到這裡是……」他掩飾良好的再接再厲。
不由分說,她遞還給他手帕,聲音硬咽的說:「謝謝。」然後憔悴的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傷心地。
龍行風凝視她遠去,不解的握著她留下的東西,低頭一看,哇!她用過的手帕,他如持爆裂物般的撥開它。
當他不解的上樓後,秘書小姐神情肅穆的告訴他,「大總裁來勢洶洶的召見你。」
顯然惡運尚末離身。
「大哥。」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敲門而入。
龍大總裁正低頭批改之前錯過的文件。對於龍行風的到來,他吝嗇於卷宗而不肯抬頭,此舉充滿鄙視、嚴肅的意味,更讓龍行風屏息接近。
「剛才一溜煙的跑哪去?」穩沉的男聲,似乎沒有動氣。
剛剛,他不就是安慰蘇小姐?「我肚子餓,下樓吃東西。」
「是嗎?我怎麼看到有人躲躲藏藏地逃離我的目光?」龍行雲猶然疾筆振書。
要命!竟被抓包,他的身份什麼時候淪為人犯,時時有人監視。龍行風搔頭抓耳的,詞窮。
「我是不喜干涉他人兒女私情,不過於公方面,最好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不入流的肥皂劇。」
「喔。」龍行風乖巧的受罪,就讓大哥誤會下去,就此劃下終點,反正被大哥看扁也不是剛有。明天他得找個時間上蘇小姐家把整樁事情來個一勞永逸,免得提心吊膽。隨時受蘇小姐的驚嚇。他好不容易把大哥找回家,搪塞了許多謊言,包括他一直昏迷在隱密的醫院中,虧了善心人士告知,才能接回他,讓他接受治療,成功復原。俗語說,一個謊言的形成,必須不間斷的彌補更多莫須有。而蘇小姐就像個不定時的炸彈,扯出她定會有更多人陪葬。
龍行風哈哈道歉,冀望能快快離開。「既然沒事的話,我先走一步。」人已退到門邊。
「她是誰?」大老闆架子式大。
手差一點碰到門把的龍行風,驚心動魄的回頭,苦哈哈地笑道:「她啊……朋友罷了。」
「女朋友?」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他語調輕鬆的揚揚手,撇清關係。
龍行雲聞言,陰蟄的抬起頭來,咬緊牙關問道:「不是她會倒在你懷裡哭?」
從他在大廳外瞥見那女子的一瞬間,心臟彷彿被一股駭然的情緒掐住,抓疼他強而有力的心,彷彿再望她一次,他會死於心悸。
女孩長得清麗小巧,清澈憂鬱的眼神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多年訓練的冷靜在她的注視下全然瓦解,他為此還踉蹌了半步。他不知她是誰,但是身處他的地盤,必是和公司有關聯,她可能是職員、廠商代表,而他隨時可放映大廳的監視錄影帶,尋出此人。
他要她,這麼寬謬的感覺一瞬間充塞他日理萬機的腦袋。以往他能不容許自己讓女人佔有他的思緒,而她是唯一。他狂傲的想著要如何擁有她,卻在專屬電梯前,由光潔閃亮的玻璃門上看到她哭倒在男人懷中。
他迅速回頭,並在電梯合上門時,看那女孩最後一眼,也將那名倒霉男人的臉孔看個清楚。這也就是龍行風在此的理由。
嫉妒這情緒從未反應在他身上,第一次嘗試,竟是因為莫名女子的淚水,那股熟悉又陌生的佔有慾。在瞭解自己的愚昧後,卻仍壓不住洶湧而至的酸悶,燒灼他的理智。
這是大病初癒的後遺症嗎?隨隨便便愛上一名女子,進而為她吃醋。
「大哥,你氣從何處來?」龍行風機伶的問道,他確信冠醫那些大夫封鎖了大哥的那段記憶,既然如此,他沒有理由認識蘇小姐,更為她怪罪他可愛的弟弟。
龍行雲僵硬的靜默幾秒鐘後,不自在的走至酒櫃,取出一瓶烈酒,背對著龍行風仰頭掇飲。
一時之間,兄弟再也無話應對。
良久,龍行雲突然冒出一句,「對不起。」
「啥?」等待中的龍行風為著這句話,差點站不住腳。
他……他沒聽錯吧,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驕傲張狂、陰險狡猾、毫無人性的大哥,竟然跟他說「對不起」。
天啊!他實在太震驚了,莫怪乎昨天晚上龍家老小群聚在一起討論大哥是否痊癒,爸、媽說大哥向他們問安,弟妹說大哥對他們說再見,聽了之後他還嘴之以鼻,沒想到現在他就見證這個神跡。接下來他說的話更誇張——
「我太小題大作了,你別放在心上。」看得出龍行雲的內心掙扎,不過他還是表達完畢。
太神奇了,簡直是不可思議,醫生說大哥的行為可能會殘餘失憶時所養成的思想,可是沒想到會變這麼多。過於吃驚的龍行風目瞪口呆起來,還說出真心話,「真不知道蘇小姐對你施了什麼教育,你的改變實在太大了。」
龍行雲可清清楚楚地把這句話聽進去了,他一挑眉,轉身冷笑問道:「請問蘇小姐是誰?我記憶裡思索不出這名字,她對我又有何意義?你能告訴我嗎?」
「啊!沒……沒什麼蘇小姐,你聽錯了。」這一刻,龍行風恨不得掐死自己,為什麼平時的精明能幹的腦袋碰到大哥全成了漿糊呢?
龍行雲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如惡魔,覆蓋所有光明。「你好像有事情瞞我,而且我非常不喜歡你這麼做。」他慢條斯理的說著,笑容含有死亡的味道。
「我……我……」雖然大哥脾氣改了點,但骨子裡的壞性子依舊沒變,他一時不察,踩錯陷阱永不超生。龍行風衷心禱告,希望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