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鈴蘭
半小時後,大廳旁的走廊傳來寒宰的騷動。
她回過頭一看,是一個身材削瘦的外國老先生,滿頭斑白頭髮,灰白的眉宇間透露著剛烈嚴厲,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身體頗為硬朗的樣子,但是他給她的印象只有固執、尖酸刻薄……幾個形容詞。
左後方跟著一個「熟悉」的男人,凱文的大哥傑森,也就是綁她來的罪魁禍首,不過他倒是沒什麼表情。
真是糟蹋了那張俊臉!他要是笑一笑肯定會迷死一堆人。
方勝男惋惜地搖搖頭。
「你就是凱文的情婦嗎?」
老人以濃重的英國腔說話,語氣中滿是傲慢輕蔑。
方勝男早知自己免不了會被貶低一番,她嬌媚一笑,故意用英國腔的英文,裝模作樣地回道:「都是凱文不好,沒把正確的消息跟你說,我是凱文的妻子,不是情婦喔。」
老人聽了冷笑連連:「哼,想過門也得我允准!」
哈!好踐的口氣!
方勝男面帶假意的笑容,低咳了幾聲:「對不起,不過我到現在還不曉得你是哪位,請我到這兒來有何貴事?」
「我是他爺爺!凱文跟他哥哥傑森都是史密斯家族的子孫,擁有高貴的血統。」安德魯·史密斯高傲地說。
哇!說得跟真的一樣,不過她就是要故意裝傻,不把他放眼裡。
方勝男露出疑惑的眼神,佯裝無知地搖搖頭:「對不起,我沒聽過史密斯家族耶,凱文連他有爺爺哥哥都沒跟我提。」她沉思半晌,豁然開朗地回道,「我知道原因了。」
她壞壞的盯著他竊笑,慢條斯理地道:「或許因為凱文以史密斯家族為恥,所以才不屑提起。」
「你說什麼?」安德魯為她的出言冒犯,氣得橫眉豎眼。
史密斯家族是美國上流社會的代表,歷史悠久,傳承了幾十代,是英國高貴而古老的家族,竟被這不知哪裡來的小野人說是恥辱。
最令他大為光火的是,她戳中他的痛處,凱文的確十分不屑這個姓氏,甚至違抗他的命令離家出走。
要不是關係到史密斯家族的命脈,他寧願不要這個孫子。一想到他們身上流著不純的血液,他不禁對身後的傑森多了分厭惡。
方勝男得意洋洋。這是她一貫的伎倆,先裝笨醜化自己,讓對方疏於防範,戒心卸除,然後再一舉反攻,必能氣得對方老羞成怒、破口大罵,對那些自以為是的傢伙更有功效。
那個高高在上,宛如天皇老子的老男人,現在臉色不是漲得像豬肝?
「我不跟你廢話,凱文在哪裡,快說。」
「不知道,你再怎麼逼問我也不知道。」她漫不經心地玩著自己修長如青蔥的手指,全然不當一回事。
她不在乎的態度激怒安德魯,他猛然暴喝道:「你這骯髒的東方女人,不知死活。」
這樣就能嚇退她的話,那她就不叫方勝男。她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想用惡勢力迫害她?省省吧!舉凡老鼠、害蟲,她一律都害怕,膽小得很,不過她就是軟硬不吃,骨頭硬得很,偏偏不怕死。
她崇拜自由,任何人休想控制她。
她不疾不徐地道:「好啊!趕快殺死我,反正我人是落在你們手上,要殺要剮隨便你,到時候就祝你們早點找到凱文來憑弔我。」
安德魯不受威脅,冷哼道:「你以為我找不到他?我就不相信他能躲得了一輩子。」
她反譏:「好啊,那我們就來看看你能不能等到凱文出現。」她踐踐地環胸偷睨著他,語氣風涼,「不過我要是存心躲一個人呢,就會一輩子都不被他找到,讓他抱憾終生。」這話主要是說給他聽的。
安德魯狠狠地瞪著她:「難道你以為我非見到他不可嗎?」
喔哦!原來他也是有選擇性的,並不是非得見到凱文一面才罷休。
「那既然如此,就勞駕你放我離開吧,反正我又不曉得凱文在何處,留下我也只能跟你乾瞪眼。」
安德魯瞇著眼看她:「你以為激怒我就佔了上風嗎?假如你不把凱文的去處說出來,你休想踏出這裡一步。」
「喂!你不要太過分喔,我是看在你是凱文的爺爺分上,不想跟你計較,你不要以為我好欺負。」
「只要你說出凱文的去向,馬上讓你走!」他威嚴地大喝,撼動肅靜的廳堂。
聲音大就了不起嗎?她方勝男就是不吃這套,她恍若未聞,睜著無辜的大眼,長長的睫毛像扇子似的眨動,嗲聲嗲氣地道:「對不起,還是老活一句,我就是不知道。」
怎麼這年頭說真話,人家還不信呢?
他瞇了瞇眼,怒火更熾。
要不是迫切想知道凱文的去向,他何需紆尊降貴跟眼前這個妖裡妖氣的女人說話。
「你說不說?」緊繃的語氣透露又將爆發的怒火。
她簡直要瘋掉了,真是有理說不清,碰上這固執的老頭子,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口:「我、真、的、不、知、道!」
「你真不怕死?」他再次威脅道。
「不要老用死來威脅我,橫豎我是落在你們手裡,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但是總不能逼我騙你說我知道凱文的下落。」她受不了地翻白眼,「我比你們想早點找到他。」好提早一步宰了他。
安德魯意志顯然有些動搖,平常他不是動輒發脾氣的人,如今被一個東方女人給挑釁得全無理智,的確有些反常。
「不如你們放我回家,順便找個人監視我,就曉得我沒說謊。吶!總有一天凱文一定會跟我聯絡,到時候再一起去堵他不就得了,如何啊?」她撥動一頭長波浪鬈發,看向傑森,希望他對於她提出的建議附和一下。
因為比起一旁騷動的僕役,默不作聲的傑森像顆沉鬱的石頭,安靜地看著他們之間的唇槍舌劍,讓她很難忽視,他給她的感覺就像只伺機而動的黑豹。
傑森接到她的眼神,卻沒有多大的反應,依舊是面無表情像個機器人。
如此酷似凱文的面孔,卻是天淵之別的個性,熱情愛笑的弟弟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內斂的哥哥卻讓人摸不清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安德魯沉思著。雖然他不確定方勝男是否誠如所說,並不知悉凱文的去向,但是眼前的刁蠻女跟凱文絕對有關連,看來若要找到不孝孽孫,惟一的線索就只有方勝男。
就算一時之間不能從她嘴中套出話,也斷不能讓她通風報信,更要以她為人質好要脅凱文。
他作了決定後,猛然向後低吼:「傑森!」
傑森微微頷首:「是。」
安德魯冷冷地瞥了孫子一眼,眼中滿是鄙夷,「沒有完成任務的人,比廢物還不如。」
「是。」他平靜地應聲。
「把她留下,但是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凱文沒尋回,她就是你的責任。」安德魯威嚴地丟下命令後,踩著沉穩的腳步,領著奴僕,走出大廳。他儼然把她當成貨物丟給傑森。
方勝男曉得第一場交鋒,自己大獲全勝,雖然過程險象環生,不過至少可以保住小命多活幾天。
流年不利,天降橫災,凱文還跟情人在熱帶小島上度假,自己卻莫名其妙被綁到這兒「做客」。
假如她能留著小命,有機會碰到凱文,她一定要好好地報仇。
方勝男氣得眼睛亂瞟,不期然地掃到長得和凱文一模一樣的傑森,而他正冷冷地盯著她,若有所思。
她把抱怨氣發在他身上:「看什麼?沒見過美女啊!」
傑森雙手環胸,表情有種釋然:「暫時要留你在這,等到凱文回來,自然會讓你走。」
她杏眼圓瞠:「假如他就這麼浪跡天涯,不回來也不跟我聯絡,那我豈不是要老死在這?」
「情況不會那麼糟的。」
方勝男諷刺地笑道:「凱文是你弟弟,你不會不瞭解他人來瘋的個性吧?」他敢先斬後奏,直接跑去度假,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真不曉得他的去向?」
「大哥啊!」她不住哀號,「真曉得,我早告訴你了,還會讓你把我『請』到這兒來嗎?」
說到這事,她差點忘了,眼前不苟言笑的男人把她綁架到此,已經嚴重侵犯到她的人身自由。
雖說有可能他是聽令行事,始作俑者是那老頭,他不做自有別人行動,但是頂著一張跟凱文相同的面孔降低她的防禦,就太過分了,虧她還很花心思地招待他,瞧她得到什麼回報?
怒氣一升,方勝男的花顏嬌容添了幾分悍色。
她雙手往纖纖蠻腰一擺,不懷好意地踱至傑森的跟前,語氣中有著壓抑過的怒火。
她抬高弧度優美的下巴,望進他的眸子裡:「請問這是哪裡?」
傑森眼珠向下俯視,平靜地接受她挑釁的行為:「美國。」
美國!好樣的,她猜得果然沒錯,竟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帶到這來。
方勝男更逼近一步,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她用修長的食指輕戳他堅實的胸膛,打算興師問罪:「我記得我昏迷的前一刻,我們還侃侃而談,怎麼一覺醒過來已身在敵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