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凌築
「大哥,玟玟交給你了。」在公寓門口,凱兒意味深長地說,以旁觀者來觀察這股暗潮,看著他們雙目交接,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其實,她早該在玟玟常常對空冥想中看出來,這個迷糊女孩已陷入戀愛的漩渦中了,只不過玟玟的自卑心作祟,再加上不敢放下感情,還有大哥過度膨脹的沙豬主義,太自視其高,而流連百花叢也從不付出真心,甚至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人。
所以照這情況看來,這場感情仗是有得打了,不過,她會慢慢去期待的。
隨著電梯一層層地向上攀升,傅玟的心情卻是愈見沉重,唉!又在他面前出醜了,這下他對她評價一定是一文不值,非但沒有半點淑女氣質,更別提女性的魅力,跟今天那位高雅大方的叫什麼「羅鰻魚」的女子一比較,她覺得自己前途一片黯淡。
還好他不至於討厭到要把她趕出去,這足以慰藉她弱小的心靈。
「我很抱歉。」紀德威打破僵局為自己近日失態道歉。
然而這突兀的一句話,弄得傅玟一頭霧水。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她狐疑地盯著他,莫非他還有下文?她非常擔心,深怕他接下來的話是她不願意聽的。
「叮咚!」電梯到了十三樓,把傅玟到嘴邊的話給硬生生地壓了回去。
驀地,傅玟心一驚地想到:該不會是他想談要她搬家的事吧?懷著疑問和戒慎的心跟在他的身後,連他家的大門都不太敢進去。
「怎麼了?」紀德威詫異地回頭看她,手握著門把,「進來呀!」真是奇怪,該不會是跌昏了頭吧?
「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妳在說什麼?」紀德威揚起一道眉,這小妮子未免也太得寸進尺了吧?都跟她道歉了,她還要他低聲下氣不成?
「你跟我道歉是有什麼目的?」
「有沒有搞錯?」紀德威哭笑不得地撫著額頭,「妳以為我想幹麼?」
「你不是要我離開這間屋子?」好不容易跟家人爭取到在外學習獨立,吸取垃會經驗的權利,她才不會輕過放過這大好機會。
「你到底想說什麼?要我搬那是不可能的。」她持著高度警戒心地走進屋,兩眼疑惑地直盯著他。
「我有說要趕妳走嗎?妳為什麼會這樣認為?」紀德威帶上門,跟著她身後進屋,臉上不掩笑意,這小丫頭腦袋瓜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是漿糊還是豆漿殘渣?
「因為……」一聽他的口氣似乎並無意叫她滾蛋,她鬆了口氣之餘,說話難免會有些緊張,「因為我惹了那麼多麻煩,又常常認錯人,還讓你看笑話,你一定不會願意讓我再留下。」說著,怯怯地眨動長長的睫毛,透過厚鏡片發現他唇角竟微微地往上揚,他在笑,淺淺低沉的笑聲令她心魂俱失,整個人都呆掉了,根本聽不見他接下來的話,更不曉得他已走進廚房。
「妳不坐嗎?」待他端了兩杯茶走進客廳後,看她還愣愣地站著,遂問。
「啊?」被喚回神的傅玟這時才發覺自己竟傻呼呼凝視著他,連他走開了一會兒都不曉得,於是便窘澀地趕緊坐下,「你剛才說什麼?」
紀德威把一杯茶遞給她,優雅地坐在她對面,「我是說妳搬來都快半個月了,而我們一直都沒有機會好好地談談,不如現在坐下,一起喝杯茶。」
「要談什麼?」她囫圇吞棗地仰口灌茶,然而下場是「噗」的一聲,「哎呀!好燙!」
而造成的結果是正前方的人莫名地被淋了一場茶雨,而且還是溫熱的,看到這種情形的傅玟當場慌了手腳奔到他身旁,用牛仔外套替他擦拭。
「你要不要緊?我不是故意的。」她又窘又難堪地拚命擦著他的臉、他的衣服。
紀德威遇到這種熱雨,再加上這一件比抹布還要粗糙的外套抹臉,真是有苦說不出,幸好這場熱雨經空氣一冷卻,到他臉上已成了溫水,否則他這張俊臉豈不是被毀容了?
「沒關係。」他輕拉開她的「牛仔抹布」,免得沒被燙傷,也會被她猛力地擦去一層皮,「妳坐下。」
「可是……」傅玟被他拉著坐在他身邊,一雙眼戰戰兢兢地死盯著他俊美的側臉,渾然不覺他們坐得如此近,連他濃厚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我……」當紀德威偏過頭,察覺她那雙明亮清澄的黑眸擋在厚片眼鏡下實在可惜,於是伸手將它取下,「現在坐那麼近不必戴眼鏡了。」
這時,傅玟感覺他們這種距離似乎過度親暱,不由得霎時漲紅了臉欲退開,可卻被他一把攬住腰,嚇得她不敢動。
他該不會想對她怎樣?雖然她沒什麼姿色,但可也是身世清白的女孩,怎容許他任意輕薄?傅玟的小腦袋裡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妳幹麼?我又不會吃人。」見她緊張得全身僵硬,紀德威忍俊不住地輕笑,慢慢地縮回手,「放心,我只是想跟妳握手言歡,沒別的意思,妳不必退那麼開。」
被他說中了想法的傅玟面頰發燙,真是羞死人了!他條件那麼好,隨手一招就有女孩子自動靠過來,他怎可能會看上她?更別提會有什麼企圖。
何況她這張平庸無奇的臉也不可能會引起他的興趣,她早該有自知之明,想到這,她一顆心宛若掉進深谷那樣空悵、自歎。
隨著思緒的流轉,傅玟突想如果他對她有遐念時,她會不會興奮地自動獻身?這……也許有可能,想到這,她臉蛋不禁熱燙了起來,內心不掩嬌羞,腦海中皆充滿綺麗浪漫的夢幻。
而坐在一旁的紀德威瞧她一會兒困窘、一會兒蹙眉、又一下子含羞帶怯,但那雙藏不住心事的目光始終忽略了他的存在,著實讓他大男人的自尊輕微受創,他皺著眉問:「傅玟,妳在想什麼?」
「想你。」這句話她想都沒想地就脫口而出,在驚覺自己說了些什麼的傅玟連忙摀住嘴,心下大喊糟了!
「想我做什麼?」紀德威笑得像只偷腥的賊貓,原來她對他並不是全然沒感覺,他並沒有失去男性魅力。
「我……我是想說,想你會不會要我搬走?」她趕緊把話題拉回正題上來掩飾心虛,表面上裝出若無其事,但雙頰的紅暈可是騙不了人的。
她羞赫的語氣讓他不覺莞爾,「那麼緊張幹麼?我只是問問而已,妳別那麼怕我把妳趕出去,更何況妳的錢都付了,妳若走,凱兒說不定會怪罪我沒好好地照顧妳。」
「那你是讓我留下?」她小心翼翼地睨著他。
「放心吧!妳就安心住下。」他道,看她那副如臨大敵般的對此事的擔心,彷彿她一離開這間屋子,就會成為淪落街頭的流浪狗。
她真的窮困潦倒到這種地步?那她的家人呢?紀德威突然想起傅玟搬來都快半個月了,但都不曾見過她的家人來探望她,難道她是孤兒?
「妳家在哪?」
對於他突來的問句,傅玟有些反應不過來,「啊……家?」
「妳不會連家都不知道吧?那妳的親人呢?」
「噢,你問這個呀!」傅玟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自己真實的家庭背景,即使略提一下應該沒問題,反正他們也不可能會認識。
看出她的躊躇,他連忙澄清,「妳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瞭解一下,以後若有什麼狀況發生,也好通知妳家人。」
原來如此,傅玟會意地點點頭,心想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就告訴他,「我父母住在美國,只有我和大哥、二哥在台灣。」
「那妳是華僑囉?」
「不是,我們是移民過去的,家在美國,根在台灣。」
「那妳為什麼不去美國唸書?美國學校環境都比台灣好。」
「話是沒錯,但我就是沒辦法跟那些洋同學打成一片。」她聳聳肩,「反正我父親總公司在台灣嘛!那我就回來囉!」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面前聊自己的事居然能侃侃而談,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
在從前別人問到她的私事,她常常不知所措,深怕同學把她看成異類,會排斥她,所以她不太喜歡和人打交道,而在拒絕方面,她這雙大近視也幫她不少忙,同時也讓她沒有幾個談得來的朋友,白白失去了認識別人、交朋友的機會,再加上大哥、二哥過度的保護,她的生活圈就更加地狹隘了。
進了大學,生活自由些,視野開闊,她決定不再局限自己的生活圈,所以學習獨立是第一步。
「妳怎麼不跟哥哥們住在一起?」
「他們太忙了,三天裡有兩天是見不到人,他們人雖不在家,電話倒是二十四小時緊迫盯人,害我想出去玩還得報告行蹤,一點自由也沒有,所以我就搬出來。」她不敢說自己是離家出走,先斬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