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凌玉
「我沒事。」美麗的女郎點點頭,視線與盼影接觸,溫潤的唇彎成一個友善的微笑,之後重新用白色的布料覆蓋臉龐。仔細一看,還會發現她所穿的是上好的絲綢,與其他女人有著明顯的不同。
盼影先是驚訝於女郎的美貌,那麼美麗的女人,是見過一次就難以忘懷的。她的詫異不只是因為對方的美貌,更是因為腦海中隱約浮現的熟悉感。
就算是再怎麼錯誤百出,她終究還是個記者,血液裡還有一點身為記者的敏銳,她直覺的知道這幾個人的身份特殊。她垂下眼睫毛,遮蓋眼眸中興奮的光亮,雙手卻緊張的冒汗。
絕對不會錯的,這一次她的直覺絕對不會有錯,她嗅到獨家大新聞的味道了。
她用英文喃喃道歉,低著頭假裝要離開,卻敏感的知道那個男人的目光始終跟著她,視線銳利得讓她根本不敢回頭迎視。她一邊走著,一邊飛快的在腦中尋找著,究竟是在何處見過那個美貌女人。
走了十來步遠,她才敢稍微停下腳步,小心翼翼的回頭探看著,正好看見那群中東打扮的人們,走進漢白玉屏風後方的電梯中,那個窈窕的白色身影消失在電梯裡。
就在那一瞬間,她驚呼一聲,腦海中的迷霧褪盡,終於想起了那個女人的身份。她興奮的喘息著,感謝老天賞給她這個寶貴的大獨家。
「小陳,把照相機給我。」她呼喊著,眼看時機不等人,她飛快的轉身去跟攝影記者搶相機。
第二章
八月的夜晚雖然吹拂著暖暖的薰風,但是當她站在三十幾樓的樓頂往下看時,盼影只覺得頭皮發麻。整個台北市的夜景燦爛美麗,但是她的雙腳正在顫抖,虛軟得像是果凍,根本沒有心情欣賞。
她在心裡無數次咒罵那個沒有職業精神的小陳,身為攝影記者,竟然臨陣脫逃,放下這麼一條大新聞不願意採訪。一聽她提議要上頂樓,設法拍攝到貴賓房裡的情景時,二話不說的把相機丟給她,然後火燒屁股似的拔腿就跑,馬上溜得不見人影。
「沒有攝影記者,我還是可以獨立作業,等我拿回這條新聞時,就不要來我面前哭著要分功勞。」她嘴裡不停的說著,其實是在壯膽。她拿出預備好的繩索,一端固定在頂樓的鐵架上,另一邊則綁在腰上。
她費盡千辛萬苦,喬裝成飯店裡的住客,一路躲開巡房的警衛,閃閃躲躲的混到頂樓來,好不容易才打開頂樓的逃生梯。
東方飯店的貴賓房是設在最高一層樓,據說奢華得令人咋舌,不少國外嘉賓來台灣,都被招待住進這間貴賓房。也不知該說她福星高照,還是略有一點小聰明,竟然能混進這個守衛森嚴的地方。
她站上頂樓的邊緣,忐忑的往下看,地上的燈火看來都在搖晃,她懷疑著要往下掉多久,才會落地。緊握著相機的手在冒汗,她的雙腿發軟,胃在發疼著,但是想到老編那種看不起她的表情,好強的個性逼著她轉過身去,學著以前體能訓練時所學的垂降技巧,緩慢的往後傾身,直到身體與牆壁形成直角。
「我絕對辦得到,絕對能夠寫那些驚天動地的大頭條。」她自古自語著,感覺冷風在耳邊呼呼的吹著,身子也隨著風在些微擺盪。「反正掉下去也沒什麼,就當是高空彈跳。」她自我安慰著,緩慢的往下移動。
像是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才移動到貴賓房的窗戶之外,透過玻璃後方的窗簾縫隙,可以稍微看到窗戶內的情景,她找尋著那個白衣女郎,視線在房內幾個人的身上打轉,卻看見角落一個高大的身影。
她心裡閃過一陣奇異的顫抖,認出那個在大廳裡扶住她的男人。身體似乎還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體溫,那人身上帶著某種異國的麝香,沾染了她的衣衫,久久沒有褪去。
盼影皺起眉頭,強迫視線從那人身上移開,終於找到坐在沙發上的美貌女子。她興奮的顫抖著,像是看見獵物的貓兒,手忙腳亂的拿起相機,沒想到腳下卻一滑,她整個身子結實的撞上玻璃,發出巨大的聲響,然後像塊臘肉似的懸掛在半空中,雙腳揮動著,卻怎麼也無法保持平衡。
「痛啊!」她尖叫一聲人聲音飄散在冰冷的夜空中,身體因為剛剛的撞擊而疼痛,冷汗沿著光潔的額頭滑下,筆直的掉落到好幾百公尺之下的地面。
盼影心中瀰漫著絕望的情緒,彷彿看到明天的頭條,眾家媒體報導著她像個破娃娃般,摔死在東方飯店大門口的淒慘模樣。
現在別說採訪了,就連行蹤恐怕都早已洩漏,她剛剛叫得那麼大聲,足以吵醒任何人,玻璃後方的人們不可能沒聽見。
還在猜測著東方飯店的貴賓房,是否安裝著優良的隔音玻璃時,眼前的窗簾刷地被人拉開,她垂掛在窗戶之外,筆直的看進那雙褐色的眼眸裡。那個高大的中東男人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深刻的五官上流露詫異,挑起濃眉看著她,沒有想到會看見她掛在窗外晃蕩著。
盼影尷尬的笑了笑,伸出手稍微揮動著,像是在打招呼,但是房內眾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沒有人給她任何友善的回應。眼看情況不對,她仍是堅持著記者的本分,拿起相機找到那個白衣女郎,飛快的按著快門,鎂光燈的燈光在夜空閃動著,一再照亮窗前那個中東男人的面容。她透過鏡頭,可以看見那人的表情,在鎂光燈的閃光中,逐漸變得陰鷙危險。
「喂!你在做什麼。上頭頂上傳來呼喝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行蹤已經暴露了。她認命的聳聳肩,感覺腰上的繩子逐漸收緊,那些人正試圖把她拉上去。
玻璃之內,男人的視線始終跟隨著她,有著幾分的危險,還有幾分的高深莫測,像是在思索著什麼。銳利如鷹的眸子緊盯著她,像是鎖定獵物的獵人,正在考慮著要如何展開狩獵。
她像是被催眠般,視線與他交纏,沒有辦法移開分毫,心中竟然荒謬的有著隱約的熟悉,彷彿在許久許久之前,曾經見過這麼一雙褐眸。記憶烙得太深,再相見時竟然難以認出。
頂樓上已經群聚了警衛人員,正用盡全力將她往上拉動。她胸前的相機快速的捲著底片,眼看時間已經迫在眉睫,她飛快的將底片取出,想也不想的丟進襯衫裡,將寶貴的底片丟進內衣中,隱密的藏在雙峰間。
她沒有發現,此時的一舉一動全都落人那個中東男人的眼中,在她將底片丟進衣衫中時,那人的嘴角浮現詭異的笑容。
盼影在一隊警衛手忙腳亂的幫助下,終於被拉回頂樓。她的視線往下看去,驚魂未定的吞著口水,懷疑自己剛剛哪來的勇氣。
「你在那裡做什麼?」有人俐落的奪下她胸前的相機,卻找不到底片。
她好不容易站定身子,對著眼前眾多人高馬大的警衛乾笑幾聲。「在幫飯店擦窗戶。」
看見所有人全都鐵青著臉時,她的笑變得更尷尬。「你們面試的時候,主考官是不是漏考了幽默感那一項?」她的笑話換來好幾個瞪視的眼神。
「不要傷了她,把她帶到貴賓房去,有人要見她。」一個中年男人冷然說道,看見她胸前的記者證時,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八月的夜風呼呼的吹,吹亂了原本俐落的短髮,盼影惴惴難安的被兩個高大的警衛架著,嬌小的身軀騰空,修長的腿兒不停踢蹬著,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感受到危機的逼近,覺得自己就像是要被扛去獻祭的祭品。
到底是誰要見她呢?
她的腦海中浮現一雙褐色的眼眸,閃動著奇異的光芒,牢牢的捕獲了她的舉動。
盼影暗暗呻吟著,感覺胃又開始疼痛。
※※※
偌大的房間內被佈置得美輪美奐,為了配合居住者的習慣,還換上大量的阿拉伯式織錦,以及柔軟的枕墊,看來頗有異國風情。
「要是一般的情形裡,東方飯店抓到這類偷窺的犯人,會怎麼處理?」卡漢阿勒薩尼好整以暇的問道,從窗前緩慢的走回沙發上,白色的中東長袍更加強調出他高大的身形。優雅的舉措帶著內斂的力量,像是包裹在平滑絲綢下的鋼鐵,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優雅。
「這種事情沒有前例,因為根本沒有人會愚蠢到偷偷潛入東方飯店。我不知道該讚歎那位先生昀勇敢,還是歎息他的愚昧。」東方傾國不敢置信的搖搖頭,藏在眼鏡後方的雙眸,有著旁人看不出的光彩。
她有些不悅,才剛走進貴賓房中準備招待貴客,沒想到在保全上竟出現重大的缺失,讓記者接近了貴賓房。
卡漢緩慢的搖搖頭。「不是先生。那是個女人,一個年輕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