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凌玉
極為緩慢的,李韜步再度舉起酒瓶,將美酒倒入酒杯。他伸手到口袋裡拿出預藏好的液體,將液體加入酒杯中,然後輕搖著酒杯,滿意而期待看著液體消溶在酒裡。
他的嫉妒就將告一段落了,所有擋在他面前的阻礙,他都要一一剷平,最後的贏家只能有一人,他終究會得到想要的。
柯焰接過酒杯,再度舉杯就口。當酒一入口,他敏感的察覺酒的氣味不對,有某種氣味摻入酒中,雖然改變極為細微,但是卻瞞不過他多年來訓練出的敏銳知覺。只是他知道得太慢,雖然只是吞下一小口,酒液還是流入他的喉嚨。
他迅速的丟開酒杯,摀住胸膛,在轉眼間已經感到極度的昏眩。「酒裡有東西。」
他的聲音變得粗啞,徒然站起身來,卻只感到腳步虛浮,根本無法站立。
「那只是幫助你安睡的藥,能夠讓你永遠的睡去。別擔心,我不會直接殺死你,那會污了我的手。」李韜步輕柔的說道,迅速上前扶起柯焰癱軟的高大身軀,然後往冷泉室的方向拖去。
他記得這間石屋裡有著冷泉,攝氏四度的低溫泉水,雖然可以強身與治癒傷痕,但是因為溫度過低,即使在平日裡浸泡,也必須在短時間內起身,免得身體有失溫之虞。
用那處冷泉解決柯焰的性命,似乎是最好的主意,完全不會弄髒他的手。
柯焰試圖掙扎,但是藥性已經在體內發作,他的神智逐漸昏迷,只能隱約的聽見李韜步帶著濃濃恨意的低語,不停不停的訴說著。一個進行許久的周密陰謀,在此刻緩慢的顯露真相,拼補起眾多怎麼也想不透的盲點。
「我本來不想殺你,我要留著你一條命,等到她嫁給我之後,再帶著她來到你面前,看看你會有什麼樣的表情。我不斷期待著,甚至願意靜心等待。六年的時間裡,即使沒有你的存在,她竟然還是對我不理不睬,在我為她付出那麼多之後,她還是選擇了你。她選擇了你啊!難道我比不上一個目盲且滿身疤痕的男人嗎?是你阻礙在我的面前,如果沒有你的存在,她就會死心,願意到我的懷裡了。」他叨叨的說著,費力的將柯焰拖到冷泉室,毫不留情的冷笑著,將半昏迷的柯焰推入冰冷的泉水中。
在墜入冰冷的泉水中時,柯焰隱約聽見李韜步滿意的笑聲,以及陰狠的低語。他從來都不知道,人類的聲音可以包含那麼深重的邪惡。
「你永遠得不到她的。」李韜步微笑著,終於露出猙獰的面孔,在親眼目睹柯焰沉入水中後,他轉身向外走去。他的計畫還沒有結束,這一次,他要徹底的讓浣紗斷念!
柯焰無法開口,在藥效的作用下,高大的身軀沉入冰冷透骨的冷泉中。最後的意識裡,只殘留著對她的不捨記憶。
第九章
冰冷的風在石屋內流轉,讓半殘的燭火搖晃著,光影在石屋的牆上,形成詭異的圖案,彷彿躲在角落靜靜窺探的鬼怪們。
浣紗不安的踱步,在聽見柯焰的吼叫聲時,身子竄過一陣顫抖,雙手摀住耳朵。她無法聽進那些吼叫,叫聲裡充滿了絕望,一如他不時對她流露的飢渴表情般,急於想將她擁入懷中,偏又必須苦苦壓抑。
如今她正在承受著真切的後悔,想起先前到來時,對他的那些責怪,以及激烈的恨意,她懊悔的將臉埋進雙手,深深的歎息著。她或許真的成長了,但是牙尖嘴利的功夫也沒有荒廢,那些字句徹底的傷害他。
她如何能夠恨他?即使這些年來幾乎是以恨他的意念作為動力,才能夠撐過那些難關,其實說穿了,恨他只是一個用來想他的借口,她從來就忘不了他。
心中有著深深的疼痛,惋惜著已經逝去的六年光陰,倘若不是她過去的幼稚,他也不會在受傷後布下精細的計謀,情願讓她恨著他,也不願讓她瞧見他狼狽的模樣。
她在燭火中輕蹙起眉頭,在情緒冷靜後,逐漸看清某些疑惑。柯焰離去當天,與她的激烈爭吵還歷歷在目,那日他匆忙出門,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他的行程。楚依人曾經提過,車禍時車子爆炸起火,而她也親眼看過柯焰身上的疤痕,足以想見那場車禍的激烈程度。
在柯焰出車禍後,應該有人在第一時間內通知鳳家,為何消息沒有到達她的耳中,反而是由李韜步出面處理一切?
李韜步參與鳳氏高層的決定,是這六年來由她所授權的,在六年之前,他雖然是元老之子,卻無緣進入管理階層。在柯焰出車禍當時,李韜步根本不可能代表鳳氏出面處理車禍的一切。
再者,重傷的柯焰在加護病房中急救著,怎麼能夠作出封鎖消息的決定,安排好欺騙她的種種,再帶走一筆巨款,加重柯焰為錢而離開鳳氏的不良形象?莫非當初作出決定、計畫一切的人並非柯焰,而是李韜步?
所有的事件,在六年後的如今看來,竟然一件件都與李韜步脫不了關係。浣紗咬著唇,愈是抽絲剝繭,就愈感覺到隱藏在背後的黑暗呼之欲出,她原本只看見李韜步的溫文儒雅,現在卻看見了他城府極深的一面。
怎麼能夠忍受這樣的安排?她與柯焰的相守與分離,竟然不是取決於自己的手中,要由得一個自稱十分瞭解她的男人來插手。
她在這六年來全心信任著李韜步,如今想來卻全身冰冷。慢慢的看清,他的每一步都是精心安排的棋步,緩慢卻堅決的朝她而來,看似關心,其實居心叵測的操弄了她的生命。
浣紗站起身來,冷汗直流的環顧四周,石屋的設備簡陋,看來更顯寒冷。她陡然想起了那筆下落不明的巨款,表面上是柯焰帶走的,但是在她的質問下,他的表情有幾分詫異,像是毫不知情。
那麼,是誰吞下了那筆款項?是那名女秘書嗎?
想到女秘書在第二年就慘遭毒手,浣紗的身子不禁輕顫。是從柯焰到達這個島嶼後,傳說中的東方男人才開始展開虐殺的行動,不利於柯焰的傳言在小鎮上流傳著。她不相信柯焰會殺人,卻清晰的感受到,是某人在暗地裡進行著最邪惡的陰謀,存心要嫁禍給柯焰,讓他痛苦而孤獨的生活在石屋裡,忍受著小鎮居民的敵意。
到底會是誰竟如此的殘忍?
深深的不安催促她站起身來,端著燭火在黑暗的信道中摸索著。對於柯焰的關心讓她幾乎忘了對黑暗的恐懼,突然間什麼也無法思考,就只能想著要快些見到他。
「柯焰?」她呼喚著,一手覆著胸,因為寒冷的風而顫抖著。
寒風在石屋內流轉,侵襲著微弱的燭火。浣紗走進起居室,卻沒有看見任何人,地上有摔碎的酒杯,玻璃碎片散落,暗紅色的液體灑落在地板上,在昏暗中看來竟像是鮮血,烈酒的氣息瀰漫四周。
沒有看見他,她的心徒然驚慌起來,暗紅色的酒痕在地上蜿蜒,往充斥著冰寒氣息的冷泉室而去。她的腳步不自覺的加快,罔顧四周的黑暗,只靠著微弱的火光,就走入冷泉室。
她仍是恐懼黑暗的,但是失去他的驚慌重重的壓在她心上,讓她無法思考。她的心是那麼的不安,像極了六年前預感會失去他的那一日。
幽暗的冷泉室,因為流轉的冷泉,所以溫度極低,才一走入就覺得冰寒刺骨。當燭火接近水邊時,泉水的波浪投射燭光,映照在石牆上,無言的悠悠蕩漾著。詭異的氣氛環繞著,如同潛伏在某處的邪惡,在黑暗中森森冷笑。
浣紗被心中的焦急催促著,放眼在冷泉室中尋找著,卻見不到任何蹤影。偌大的冷泉室中空無一人,別說是柯焰,就連李韜步都不見人影,整室的黑暗彷彿伺機而動,準備在燭火燃盡時,享用著她的恐懼。
她皺著眉頭正想退出冷泉室,但是視線卻捕捉到冷泉中一個載浮載沉的影子。她舉高手中的蠟燭,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甚至還以為是過度的想像,造成了一時的幻覺。
但是當燭火穿透冷冽的泉水,讓冷泉之內的一切都清晰可辨時,那個影子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清晰。浣紗忐忑的靠近幾步,等看清楚冷泉中的高大身軀時,激烈的顫抖陡然從靈魂竄出,讓她抖得幾乎握不住蠟燭。
淹沒在冷泉之底的,竟然是柯焰!他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著,一看就知道是昏迷的。
浣紗顫抖的放下蠟燭,罔顧冰冷得刺骨的泉水,毫不考慮的探入水中,堅決的深吸一口氣,潛入寒冷的冷泉中。她完全無法思考,唯一所能想到的,只是她絕對不能失去他。
水池並不深,只是很冷很冷,冷得她一下水就四肢僵硬,幾乎無法活動。她忍著氣,在水裡從背後抱住他,用盡力氣將他高大的身軀往岸上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