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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凌玉

    滅明沉著臉,大步走進宮殿式的寬廣建築,四周用各種名貴的油畫、古董燈等裝飾得美輪美奐。他腳上那雙慘遭蹂躪摧殘、陪著他出生入死的舊布鞋,踩在平滑美麗的雲彩大理石上,看起來不但十分的不協調,而且還顯得有些可笑。

    剛剛從生與死的邊緣回來,一身風塵僕僕又極端狼狽的滅明,有些嘲弄的看著自己在金框鏡子中的身影。身上的衣服雖說不上破爛,但絕對可以稱之為陳舊,現在的他就像是闖進皇宮的流浪漢。

    為數眾多的僕人對他畢恭畢敬,卻在心中懷疑,為什麼主人會如此重視這個衣衫襤褸的男人?

    龐大的雕花木門,暗示著主人的尊貴與富可敵國,滅明沒有一絲遲疑,毫不客氣的伸手推開木門。

    整個房間的裝潢,奢侈豪華得像是古羅馬宮廷,寬廣的大理行鋪展在腳下,環繞著一個水光瀲灩的池子。為了采光,牆壁上都鑲嵌著彩繪玻璃,讓在房間中央的水池看來更加的閃亮。

    一個年紀、身材都與滅明相仿的男人,光裸著身子坐在池子中,旁邊有兩個美艷的混血女郎,身上僅圍著一條毛巾,正在賣力的替男人按摩,用力槌打著男人結實得有如運動家的肌肉。

    「終於來了。」男人的眼睛仍然是緊閉的,驀然開口說道,閃著水珠的手臂微微一揚,兩個女郎自動退出房間。「我在兩天前接到你上司的通知,說你要回來養傷。我在這裡枯等了你兩天。」他睜開精光四射的眼眸,看著滅明。

    「枯等?我看你倒是挺懂得享受的嘛!」滅明哼了一聲,不以為然的笑著。

    「人生苦短,能享受就要盡量享受,這是我一向的原則。」

    話雖如此,但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他這般揮霍。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滅明的摯友南宮揚,一個操控台灣南部各大族勢力的男人,他手上所握有的權勢與財富,甚至連他自己也無法計算。簡單的說,南宮揚就是南部各大族的族長,這些大族在黨政軍經等各方面都有可怕的影響力。而他,這個看似浮華驕奢的年輕男人,就是這股勢力的擁有者。

    曾經有人說過,南宮揚就等於是一個地下帝王。而南宮揚則是很努力的讓自己的行為完全符合昏君的形象。

    「三年不見,你越來越懂得享受了。」滅明頓了頓,露出一個心知肚明的笑容。「還是我應該說你越來越懂得掩飾了?」

    外表的一切只是在欺騙外人,滅明瞭解南宮揚,瞭解他並沒有浪費龐大的勢力與財富,身為「任務人員」的這幾年,滅明經手過不少任務,都曾與南宮揚有關。

    南宮揚爽朗的笑了幾聲。「不要談我了,說說你的事吧!我聽你上司說你受了嚴重的槍傷,所以他特准你回來休養一陣子?」他聰明的把話題轉開。

    滅明不在乎的聳聳肩,「我在出任務時閃了神,不小心挨了一槍。」滅明拍拍腰部的傷口,卻忍不住因劇痛而瑟縮了一下。

    「別想裝得沒事人似的,我手上有你的槍傷檢驗報告,你的傷勢有多嚴重我太清楚了。」南宮揚有些苛責的說道,語氣中有著不可思議。「我真不明白,你這種老手,怎麼可能會在出任務時閃神?你明明知道出任務時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全神貫注,稍有差池,小命就難保。」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滅明淡淡的說。

    其實連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從被挑選成為「任務人員」開始,到現今也有十多年,這期間經過多少慘無人道的訓練、生死一線的任務,滅明從來不曾出過任何錯誤。誰知道卻在這次的商業探案中著了道兒,被對方派出來的職業殺手暗算,險些成了閻羅王的女婿。

    看來,他真的是需要休息一陣子了。

    「所以我常常說,做人那麼認真幹嘛?還不是為了別人在拚命。總算你那個上司有些良心了,讓你能休養一陣子。」南宮揚打著哈哈,從池子中一躍而起,古銅色的結實肌肉閃著水光。

    「這一切,你在暗中也有搞鬼吧!」滅明找了張椅子坐下,盯著南宮揚。

    他拿著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莞爾一笑。「我只是希望能見你,況且你也真的是需要休息。」知道了滅明受槍傷的消息,南宮揚馬上動用關係逼迫滅明的上司,讓他放長假。一來是因為關心滅明的情況,二來是因為時機已經成熟。

    滅明冷哼一聲作為回答。

    「對了。」南宮揚丟開毛巾,穿上絲質浴袍。「你見過她了吧?」

    「她?」滅明挑起眉毛。

    「那個住在你房子裡,還在你家門口賣豆漿的美人兒。」

    滅明點點頭,渾身的肌肉有一瞬間的緊繃。「你讓你的女人住在我的房子裡?」

    因為工作需要,滅明長年不在國內,房子也就交給了南宮揚照顧。

    「你把我的房子當成你的小公館?難道是你這間大房子已經住太多佳麗,讓你必須另辟疆土?還是那個女人太特別,所以你另外供養她?」他的語氣中不自覺流露出一絲尖刻。

    南宮揚感興趣的看著他,不遺漏滅明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她不是我的女人。」

    是他的錯覺,還是東方滅明這個鐵一般的漢子也緊張得渾身僵硬?南宮揚在心裡暗暗偷笑。

    「她叫宮嬙柳,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兩年前她救了我一命,恰巧她遇到一些困難,想要擺脫一些人與事,所以我就義不容辭的把你的房子讓給她住。」南宮揚微笑著。「反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我相信你不希望我怠慢救命恩人吧?」

    「少拿這頂大帽子壓我。」滅明斜眼看著南宮揚,太瞭解朋友的想法。打死他都不相信,南宮揚的動機會如此的單純。「你在國內或是世界各地都有許多的房地產,想要安頓救命恩人,你大可把名下的房子送給她,何必讓她擠進我的房子,甚至還讓她忙著賣豆漿為生。」

    「賣豆漿是嬙柳自己堅持的,她要自食其力,不讓我照顧。怎麼樣?很獨立的一個女人吧!」南宮揚為自己倒了一杯烈酒,用飲酒的動作掩飾笑意。「至於為什麼讓她住進你的房子……是因為我認為她的個性配上你簡直再好不過了。」

    「黑社會地下教父的你,居然開始當起紅娘了?這件事傳出去可不知會笑破多少人的肚皮。」

    南宮揚爽朗的大笑著,滿不在乎的說道:「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覺得嬙柳太適合你了,我能做的,只有替你把她留在你的房子裡,至於你和她會不會互相吸引,這可不關我的事。我只聲明一點,宮嬙柳不是我的女人,如果你對她有意思,那麼大可放手去追求。」

    他湊近面無表情的滅明。太清楚對於東方滅明絕對不能來硬的,南宮揚決定盡量找理由來壓他。

    「就算你對她沒有意思,應該也不會反對她住在你那裡吧?你要休養,可能只有一個月左右或者更短的時間,不會要一個弱女子搬離她住了兩年多的地方吧?」

    南宮揚步步進逼,拿出一條又一條滅明無法拒絕的理由,就是要把滅明和宮嬙柳給留在同一個屋簷下。

    「反正你也住不久嘛!頂多我替嬙柳付房租給你。」

    到底為什麼,滅明有一種落入網中的感覺,像是獵人已經撒下了天羅地網,將自己困在其中,卻還看不清網的邊界在哪裡,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絕對逃不出去了。

    「總而言之,你就是要我在休養的這段期間,和那位宮嬙柳一起待在那間屋子裡就是了。」滅明揉揉突然有些發疼的太陽穴。

    南宮揚點點頭,看了他許久後才補上一句,「她是我為你找到的女人。」

    滅明甩甩頭,無可奈何的看著好友。「不要牽紅線了,我不需要。」

    「這不是牽紅線,」南宮揚舉起酒杯,別有深意的微笑著。「這是直覺,我直覺的認為她會成為你的女人、你的伴侶。你知道的,我的直覺從來不會出錯。」

    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分辨的表情。滅明在一瞬間想起那張在蒸氣之後的秀麗臉龐。

    「隨便你了。」滅明放棄的聳聳肩。反正他只是休息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就再度遠走高飛,能不能再度活著回國都是個問題,這段期間和宮嬙柳共處一個屋簷下又如何?她賣她的豆漿,他養他的傷,兩不相干就是了。

    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發生什麼事的。滅明在心底一再告訴自己。

    在滅明努力說服自己的同時,他忽略了南宮揚臉上那抹非達到目的不罷休的笑意。要是滅明留心到南宮揚臉上的表情,他絕對會當機立斷,馬上搭任何一架班機離開台灣,到哪裡都好,只要能避開南宮揚那抹笑容後緊接而來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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