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凌玉
沉默了許久,戀荷關心的看著他。「你還好吧?」
震廷猛然回過神來。發現她的俏臉只離他幾寸,吐氣若蘭,輕柔的吹拂在他臉上。兩人在不知不覺間靠得太近,視線的交會彷彿打破了某種魔咒,戀荷收回視線,匆匆忙忙的退開。震廷強迫自己冷靜,壓抑著想伸手把她拉進懷中的渴念。
戀荷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超乎尋常的快。老天啊!她到底在做什麼?原先是直覺的想靠近他,等到神智清醒時,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得離譜了。
「你不是曾經說過,我令你聯想到植物嗎?」她說,刻意保持兩人之間的安全距離。
「沒錯。」他看出戀荷的不自在,沒有再逼她。
戀荷有些不敢看他,那種眼神對她而言,太熾熱,也太陌生。「你也讓我聯想到植物。」
「哪一方面?」震廷皺眉,想起過去有不少女人說他像個木頭,沒血沒淚沒感情。該不會連蘇戀荷也這麼認為吧?
她甩甩手,把指尖的雨滴甩得老遠。「植物不是將最脆弱的部分藏在內層,只會用硬邦邦的木質部保護自己嗎?這一點,你倒是跟植物很像。」
「是嗎?」
像是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戀荷話鋒一轉,沒有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對了,你剛剛是不是說拍賣會在高雄舉行?」
震廷點頭。
戀荷輕輕的拍拍手。「那正好,我打算在拍賣會舉行前一陣子就南下,觀察一下敵情。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早點看到古畫。」
他不忍心告訴戀荷,在拍賣會前看到古畫的機會幾乎等於零。陳堂鴻對於這次拍賣會可是十分的重視,花了天價請人設計整個住所的保全系統,而且古畫確實的收藏地點沒有任何人知道,說不定根本沒有藏在陳堂鴻的住所中,就算溜了進去,也無從找起。
「我跟你一起南下。」他說。
「你不用工作?」戀荷睨他一眼。
「穆翰禹可以幫我代理一陣子,對於管理方面他很有辦法。再說,是我雇你來做這個工作的,你已經不收鑒定的費用了,難道我還能讓你自掏腰包嗎?南下的所有食宿交通費用就由我負責吧!」他說得義正辭嚴,其實是想跟著戀荷跑。
她揮揮手。「你不用擔心;我在台南的白河鎮有一所鄉間住處,南下的日子,我想住在那裡就行了。」
白河鎮是全台灣最大的荷花種植地,全省大部分的蓮子、蓮藕等都是出自那裡。戀荷貪戀那兒的荷花田,特地在那裡蓋了一座仿西湖式的庭院,在夏日時總喜歡往那邊跑。現在剛好能派上用場,台南離高雄也不算遠,她可以在自己的屋子裡住上一段時間,好好觀察一下陳堂鴻這個人。
「好啊!那我就住你那邊,討論事情也方便多了。」震廷打蛇隨棍上、順水推舟的說道。哈!真的被蘇戀荷說中了,他開始和植物有點相像——同樣有著厚厚的臉皮。
她點點頭,沒有多想。
「你是台南人嗎?怎麼在白河會有房子?」震廷問道。白河雖然盛產荷花,但是外地人極少。因為荷花花瓣中有蓮子這味藥方,所以他去過許多次,對當地的情形也算是格外瞭解的。
「不,我只是喜歡那兒的荷花。」戀荷斟酌著用詞,考慮自己能透露多少實情。「我是西湖人。」
「西湖人?杭州西湖?你是說你是浙江杭州人吧!」
「不。」她一字一頓的說:「我是西湖人。」
震廷不瞭解的搖搖頭。「你的地理觀念和我不同。」這算是客氣的說法了,她的說法和所有人都不同嘛!
「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要和凌震廷共事那麼久,戀荷不能保證自己能藏好狐狸尾巴。「只是時間未到。」
雖然在人群中生活了數百年,但是對人性還是不夠透徹瞭解,戀荷並不知道,這種說話不說清楚,有意無意間留個話尾的習慣是極端危險的,普通人可能只是覺得一頭霧水,但是這種話聽在凌震廷這種不達目地不罷手的人耳裡。無異是對他的挑戰。
雨已經停了,戀荷走出書房。
小徑旁數株綠色灌木吸引了她的注意,走近還能聞到一股清新的香味。她仔細的看著葉片,發現整株灌木的葉子生出一堆細細白白的小花。
「這是桂花。」震廷說道。
「我知道,西湖旁邊有這種花。」她有些惆悵的仰起頭。「不過可比這些要高大的多了,這些只能算是小桂花樹。」
「那是因為品種不同。種植在西湖邊的屬於喬木,這裡栽種的是屬於灌木。喬木的桂花樹必須栽種滿十八年才會開花,而桂花的花性屬純陰,摘掛花必須在中秋節前後三天,月亮離地球最近的時候。」
她回頭一笑。「我還記得西湖的桂花糖藕粉。」那是西湖畔的一種有名小點心,流傳了許久的小吃。
看著戀荷回想美味的桂花糖藕粉,調皮的舔紅唇的模樣,震廷像是觸了電般動彈不得,只能專注的盯著她瞧。不過。他心裡所想的可不是什麼桂花粉一類的東西!
「我想再約你出來。」
「還有細節需要你說明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麼還要再約我?沒有必要了嘛!」戀荷聳聳肩。
震廷呆了—下。她再怎麼看也不像是初出校門的女學生,為什麼他已經把意圖表現得如此清楚了。她還是完會沒發現他的用意?
難道是我表達得不夠清楚嗎?他揚起劍眉,像是不相信,又像是別有有用心。看來我必須再努力一些。
震廷朝她逼近,戀荷警覺的後退。直到桂花樹的枝葉抵著她的背時,戀荷才發現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前面是眼神熾熱的讓她有些害怕的凌震廷,後面則是密緊的桂花樹。戀荷完全被困在這方寸地。
「我要追求你。」他低沉的聲音在彼此間聽來像是喘息。
「可是,沒有必要啊。」她的聲音已經不像平常那麼有自信了,戀荷幾乎認不出這個可憐兮兮的聲音。
「你需要證明嗎?」他牢牢的盯著她。他還沒有碰觸過她,就令戀菏有種被鎖住的感覺。
「證明?」她茫然的回問,不知道自己的機靈跑到哪去了。
「是啊!證明。」震廷享受著這種控制一切的感覺,用聲音催眠她。「我很樂意的。」
說著,他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悄悄的握住戀荷的雙臂,靜靜的、緩緩的將她拉進自己的懷抱,像是不敢嚇到她。
看著他逐漸逼近的雙唇,戀荷只能楞楞的看著他。她心中明白將要發生什麼事,卻只能任他擺佈,像是已經臣服。不應該這樣的,她應該掙脫凌震廷的掌握,跑得遠遠的,或者是施個小法術,讓他立刻不省人事才對。但是她就是動彈不得,心中甚至還偷偷藏著一點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期待,逐漸閉上眼睛。她輕歎一口氣,像是已經等了許久。
「真神奇,站在一大叢桂花樹旁邊,我居然還能聞到你身上傳來的荷花香。」他低聲說道,聲音已經接近呻吟。
戀荷沒有多想,甚至感覺到腦袋已經停工了。她從沒有放任自己到這種程度。也從沒有想過要放任。直到遇見凌震廷。這個一眼就猜出她身份的男人,這個迷惑她的男人……
「他們在做什麼?」
一個單稚的聲音讓兩人硬生生的僵住。
「抱在一起玩親親吧!」
震廷不情願的朝聲音來源一看,赫然發現他們身邊已經圍了一圈小學生,不但如此。整個至善園不知何時來了一大票小學生,到處嬉戲玩鬧。
戀荷眨眨眼睛,也發現了兩人現在的窘態。
「哇!他們什麼時候來的?」她用只有震廷能聽到的聲音問。
「剛剛吧!該死的。我忘記這些小學生了,他們總是來這裡遠足兼校外教學。」前方的水池中傳來鳥類的驚叫聲,一隻黑天鵝驚惶的撲動翅膀。震廷嘲弄的又加上一句:「還有順便欺負這裡的黑天鵝。」他還癡心妄想能和戀荷單獨相處呢!
另一旁,小學生們好奇的討論尚未結束。
「為什麼要親親?」
「才能有小寶寶啊!笨!」一個小男孩很權威的說。「這是我媽媽說的。」
「那為什麼要抱在一起?」
又有新的問題被提出來,小學生們交頭接耳的討論。
許久之後,還是沒有人能提出令他們滿意解答,忽然有一個小女孩冒出一句話——
「他們抱在一起的樣子,好像我今天早上吃的麻花卷。」
震廷與戀荷在一票小學生的討論下落荒而逃。
第四章
逃難似的跑出至善園、震廷在門口停下腳步。
「走吧!我們到故宮博物院去逛逛。」他突然說道。時間還早,他不想這麼快就和戀荷分開。
想到剛剛被打斷的事情,震廷惋惜的扼腕。要不是臨時冒出那一大票小娃娃,他就能一親芳澤,補償他這幾個日夜來的胡思亂想。不過,剛剛的行動並不是完全沒有成果,雖然沒能吻到她,但是最起碼他知道戀荷也是受他吸引的。不論她承不承認,兩人之間的關係絕對不可能只是僱主與古董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