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凌玉
「我都懂,我都知道,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痛苦。」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平放在他的胸前。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如此親呢的舉動,兩個人都知道,邁出了這一步,他們之間的關係從此不再單純了。「我不再是小女孩了。看著我,仔細的看著我,我是為了你而來的。」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女孩,對你我而言,這是最簡單也最安全的關係,不要逼迫我改變這個關係,我已經不在乎台灣的那些過去,更不需要負責些什麼。你一旦要求我不以看待小孩的眼光看你,原本安全的關係崩解,那麼就等於將你自己推火險境。」他威脅的說,眼睜裡有更深沉的騷動翻滾。
「安全不適用於我,我們家裡幾個姊妹都比較適合危險的地方。」她強迫自己注視他,微顫的粉紅色唇瓣扯出一個笑容。
他的眼眸一黯,陡然間激烈的將她拉近,狂暴的吻住了她柔潤的唇。
那是一個狂亂而野蠻的吻,不帶一絲憐惜,激烈無比的情緒像是狂浪颶風般席捲著她所有的感官,她被驚駭的成分居多,只能任由他吻著她。他的牙齒惡狠狠的扭曲她的唇,甚至弄破了一個口子,伴隨著些許血腥的氣味,他入侵了她口中天鵝絨般的甜蜜,不顧一切的強取豪奪,糾纏著她的神魂,霸道的要求她的奉獻。
她知道他是以這樣的傷害掩飾地心裡的衝擊,但是這一切與她憧憬的相差太遠,與其說是熱情,不如說是蠻橫的攻擊,她的身軀被他緊密的擁抱,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品嚐著她。像是一個餓得太久又不知展足的餓漢,狂暴的吻著她,直到兩個人都喘不過氣來。他也被驚駭了,他似乎感受到一種魔力從她的體內源源不絕的湧出,安撫了最深的傷痛,燃起了他心中的火焰,更勾起了某種難以餵飽的飢渴。
他無法相信,就這麼一個接觸,她竟然有辦法引出他幾乎被遺忘的需索,而且那陣衝動來勢洶洶,就像是她的闖入一般,讓他不知該如何應付。是因為他遺忘了太久,生存也必須動用到感情,還是他也對這個小女人有所鍾情?
兩人膠著的唇好不容易分開,柳清秋感覺到自己被吻破的唇正隱隱發疼,而他沒有說一句抱歉,只是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像是從不曾見過她般。
許久之後,冷奇偉鬆開她,任由她的身子軟倒在地板上。
「我若是把你當成女人看待,這幾乎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他彎下腰來,像是在評審著獵物的價值。「快些逃吧!小柳兒,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將會傷害你,讓你痛苦難過,但是不要妄想從我這裡得到感情,我沒有心能夠給你。」他陰狠的微笑著,企圖嚇跑她。
「要賭一賭嗎?」她昂然抬起頭來,不讓他看出剛剛那個吻對她有多麼大的衝擊。
他靜默的看著她幾分鐘,那段時間漫長得像是幾個世紀。最後那張嚴峻的臉龐出現一絲詭異的微笑,燃燒著火炬的視線掃過她的身子,他終於轉過身去,順利的走出木屋。
第七章
把一切攤開來談之後,柳清秋開始有恃無恐了,她毫不畏懼冷奇偉對她的威脅,執意貫徹自己的表白。
已經等待得太久了,好不容易能夠一訴衷腸,她怎麼會由得他以冷酷或是傷害她來逃避?她天性固執,認清目標之後就不會遲疑什麼。
當感情已經付出了那麼長久,她不會讓自己的愛情落空。
柳清秋開始厚著臉皮跟在他身邊,執意像是一隻煩人的蚊子,始終在他身邊嗡嗡的環繞著。她跟著他在島上到處跑,還追到他做研究的工作場所。
「有沒有我能夠幫忙的?」她興高采烈的問,在冷奇偉工作的海濱小屋裡東摸西摸。
之前在海灣見到的那個日本人也待在屋子裡,看見她四處冒險找有趣事,連忙把資料收起來,之後連忙走出木屋,害怕會遭到這個小災星的魔手。
柳清秋露出友善的笑容,卻只得到對方一個不悅的表情,她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在冷奇偉身邊拉了張椅子坐好。
也不能怪這位日本籍的田中先生不懂禮貌,實在是前不久她在海灣的莽撞行為造成太大的破壞,差點毀掉他們快要完成的研究。田中是冷奇偉的研究夥伴,對於工作有著更可怕的狂熱,埋首資料後,就可以像是一尊雕像般,長時間不吃不喝不睡。
「你給我安靜點。」冷奇偉惡狠狠的說,檢視著被柳清秋從海灣裡拉扯上岸的黑蝶貝。
黑蝶貝是南洋當地的特產,能夠孕育出珍貴的黑色珍珠,因為幾乎不可能以人工培育,所以黑珍珠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這個群島間有著「摩奈」的傳說,許久以來總有研究論文指出,這個傳說與高品質的珍珠有關,冷奇偉幾年來的研究,就是想要利用人工養殖的黑蝶貝培育出最完美的黑珍珠。
柳清秋扯上岸的黑蝶貝大多還沒有成熟,當初放進貝殼中的小石子還沒有成為渾圓的珍珠。撥開烏黑醜陋的外殼之後,冷奇偉拿著鉗子小心翼翼的捏起灰綠色的貝肉,觀察著貝肉旁的石子。
冷奇偉歎了一口氣,放棄的把石子抖落桌上。
「這是什麼?」她好奇的問,伸手去拿桌上看來黑黑的、卻泛著奇異光澤、花生米大小的石子。
黑色的石子有著詭譎的光芒,像是覆蓋了一層難以言喻的物質,使得石子變得不平凡了。原先不規則形狀的石子,長久被貝殼分泌的物質層層包裹,外表慢慢變得渾圓,成為一顆美麗而稀有的黑色珍珠。
「黑珍珠?」她驚歎的問,不太明白這麼醜陋的貝殼怎麼能產生這些珍珠。
柳清秋記得大姊柳瑗有一對這樣的耳環。鮮少戴首飾的柳瑗因為工作的關係,只買了一對高雅的黑珍珠耳環戴著。柳清秋曾經拿那對耳環來玩賞過,兩顆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黑珍珠,價格就高得令人咋舌。
看著手裡這顆更大。更美的黑珍珠,她不由得猜想其價值會有多高。
「這些全是不良品。」冷奇偉淡淡的說,將桌上所有未完成的黑珍珠推到桌下。
柳清秋驚呼一聲,連忙彎下腰去撿拾。一彎下腰來,看見滿地的黑色珍珠,她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的天,這叫作不良品?你這種行為會遭到天譴的。」她忙著把滿地的黑珍珠撿起來。
地上的黑珍珠多得撿不完,最後柳清秋只能放棄,選擇了十多顆喜歡的,兜在襯衫的下擺裡,仔細的收看。
「這些黑蝶貝應該繼續養殖個半年左右,才能夠培育出完美的成品,但是因為你的破壞,這些東西全都成了半成品。」他低頭看著跪坐在地板上的柳清秋,心裡有種複雜難解的感覺。
再次想起那個激烈的吻,他感到無比的後悔。雖然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但是他也不應該跨越那條線,他長久以來習慣了冷淡平靜,卻在她幾次的撩撥下就失去冷靜。
在狂怒之中,他記起了林靜萱,卻更將柳清秋的模樣記入腦海裡。原先小女孩稚嫩的模樣被抹去了,他如今只能想起這個小女人的柔軟,那芬芳馥郁的粉紅色唇瓣,以及那緊緊依附著他的身軀。
一切已經不能再恢復到當初簡單的關係,當身體與靈魂都已經認知到小柳兒已經是個完全的女人時,他就知道自己長久以來的平靜有危險了。而當她更大膽的說出那些戀慕之詞,他心中某些被建築得堅硬而巨大的城牆開始崩潰了。
他從來不能拒絕那雙清澈的眼眸,從她小時候,他就會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一些若有所思,直到多年之後,他才從她嘴裡知道,那些若有所思其實是深深的傾慕與痛苦。
誰料想得到,在那小女孩的靈魂裡,已經有著小女人的思想。
柳清秋沒有發現他內心的掙扎,她被手裡的黑珍珠迷住了,只忙著發問,「黑蝶貝怎麼能夠培育這些黑珍珠?貝類自己會製造出珍珠嗎?」她坐到他腿邊,睜大眼睛問著。
「貝殼內有一種特殊的物質稱為珠母層,若是有沙粒或是石子一類的硬物跑進貝殼裡,珠母層會分泌出珍珠質,將沙粒層層包裹,經年累月後,沙粒就會成為珍珠。珍珠的顏色有許多種,其中以玫瑰色的印度珍珠,以及這種黑蝶貝的黑珍珠最為珍貴。」
「我見過玫瑰色的珍珠,也見過黑色的,不過,這類品質的東西從來都是可望不可及的無價珠寶,而你竟然輕鬆的說這只是不良品。」柳清秋不可思議的說,把玩著手裡的黑色珍珠,像是個剛得到美麗彈珠的小孩,愛不釋手。
「印度珍珠幾年前已經能夠運用人工養殖大量生產,數量的增加使得價格降低,但是黑珍珠的養殖行動卻一再出現阻礙,連對於珍珠養殖最有心得的日本業界都放棄了。黑蝶貝是一種固執的品種,幾十年來的人工養殖全部宣告失敗。」他的眼睛裡閃爍著光芒,談論起自己這些年的研究,有些渾然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