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凌玉
一個船員走到他身邊,發現船長正愁眉苦臉,只差沒有掉眼淚。「船長,現在怎麼辦?」他有些怯生生的問。
「逃!馬上逃走,在那個莽撞沒腦袋的女人還沒跟雷厲風聯絡上之前,我們必須逃得愈遠愈好。」船長當機立斷,隨即將雙手合十。「願上帝保佑她,也保佑我們。」
第二章
游泳對柳清秋而言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雖然台灣的海與河流並不適合游泳,甚至不適合任何一種水裡生物的成長,不過拜台灣經濟奇跡之賜,在台灣游泳池四處林立,就連寒風陣陣的冬季都有溫水游泳池可以享受。
她從小就喜歡玩水,時常偷溜去附近的溪流裡抓魚抓蝦,父母有先見之明,乾脆送她去接受游泳訓練,免得這個小女兒有一天戲水不留神,被海龍王抓去當媳婦兒。
柳清秋在水裡優遊自得,愉快的舞動兩腳快速前進,包裹著行李的防水牛皮袋倒成了現成的漂浮體,讓她省去不少力氣。
熱帶魚在她四周遊動著,好奇的游過來輕輕觸碰她,有一條鮮黃色的魚甚至吻到了她的臉龐,她驚喜的笑著,不小心嗆了好幾口鹹鹹的海水。
海底的黑色岩石消失了,海水慢慢的變淺,海底逐漸出現柔軟潔白的細沙。柳清秋深吸一口氣,把頭往上一抬,奮力的站起身來,腳底踩上了細細的沙子。她的馬尾垂落在肩膀後,濕淋淋的滴著海水,潮濕的綠色衣衫貼在身上,修長完美的曲線展露無遺。
鞋子不見了,劉海沾了水還猛刺眼睛,她有『些嘲弄自己此刻的狼狽。
她拿掉眼睛前面的潛水鏡,高聳的山脈與深綠色的叢林展現在眼前。柳清秋往前走了幾步,剛離水的身體感覺沉重不堪,再加上長途的游泳,全身的肌肉在此刻疲倦極了,她喘著氣拖著行李,終於頹然倒臥在熱而潮濕的沙灘上,一雙腳還在接受海浪有一下、沒一下的拂弄。
她要先休息一下,等喘口氣之後再去找人。陽光曬在身上很燙,胸前那塊姻緣石壓得她胸口很痛,不過這一切都沒關係,她好累,必須先休息一會兒,或許先睡個午覺什麼的……
一陣尖銳的痛楚驚醒了她,她尖叫一聲跳起來,直覺的猛拍疼痛的肌膚。她腦子裡浮現一些電視節目中所介紹的,這類化外之境的海島總會出現一些怪異的動物,她怎麼知道剛剛叮她的是不是超大只的蚊子?
睜開眼睛的瞬間,她就愣住了。
十來個皮膚黝黑、雙眸閃亮的孩子將她團團圍住,孩子們手上都拿著原始的長矛。白色樹枝刨得十分光滑,還繫上紅色流蘇穗於裝飾,頂端則是看起來很可怕的銳利獸骨。小孩子們約莫十歲左右,只是在下半身圍著獸皮製成的皮褲、皮裙,看起來跟她在電視上看到的食人族好像。
柳清秋吞吞口水,強迫自己扯出一個友善的微笑,無奈恐懼已經影響了她臉部的肌肉,使得她的笑容看起來十分尷尬。
「哈呷,哈呷。」她無助的向孩子們揮手,那些孩子警覺的退後一步,手上的獸骨長矛卻更加逼近。
柳清秋很快的將雙手舉高,心裡暗暗的咒罵。
真的是該死到家了,為什麼冷家那個傢伙偏偏挑這種地方隱居?他幹嘛不挑一個能夠溝通的國度?她有些怕自己還沒看到他,就會被這些小食人族生吞活剝了。
「我不是壞人。」她用英文說著,暗暗慶幸自己的英文學得還不差。
但是小孩子們仍舊用滿懷敵意的眼光看著她,尖銳的獸骨直指她的咽喉。看樣子情況不妙,這些孩子聽不懂英文。
柳清秋緩慢的用腳去勾沙灘上的袋子,以極慢的速度蹲下身來,企圖想拉開袋子上的繩結。
銳利的獸骨猛然間刺了過來,她驚呼一聲連忙把雙手擺回頭上。還好她的手收得快,不然現在非當場皮開肉綻不可,不過也多虧了那一刺,繩索被切斷,裡面的行李袋也破了一個大口子,裡面的東西全掉了出來。
「我只是要拿一些東西。」她陪著笑,深深明瞭何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從小就是孩子王,求學生涯裡仗著身手利落,舉凡混混、色狼皆不敢近身,哪裡有過這種猛降笑臉的窩囊時刻呢?
皮夾掉在一旁,她用腳趾把皮夾挑開,露出裡面那張護貝過的照片。「我是來這裡找人的,找這個人,你們看過嗎?」她充滿希望的問,雖然知道對方聽不懂英文,不過她還是很努力發出疑問的上揚尾音,企圖讓對方明瞭。
當孩子們看見那張照片時,臉上先是露出狐疑的表情,小聲地用奇異的、彷彿音樂般的語言討論一陣之後,那些原本抵著她咽喉的長矛總算收了回去。
柳清秋臉上燃起希望,見了這些孩子的反應,她幾乎可以確定,她要找的那個人是真的待在這個島上了。照片是幾天前她從特殊管道拿到的,靠著朋友的幫助,她才能夠找到那個隱居數年、好幾個寒暑都不見身影的男人。然而,現在他已經近在颶尺,她的心跳得好急、好快,還有些許的膽怯。
「你們見過他吧?他在哪裡?」她急切的問,抓住其中一個男孩細瘦的手臂。
男孩先是遲疑的看著她,接著又看看地上的照片,幾秒鐘後,他咧開嘴朝她微笑,嘴裡外啦抓啦的喊了一串話,還示意其他的孩子幫她提行李。孩子們先是發出歡呼的喊叫,繼續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說話,一夥人面帶微笑的又是推她又是拉她,態度與先前相去十萬八千里。
柳清秋有些一頭霧水,但是心中熱烈的思念與期待淹沒了一切,她懷著忐忑的心,任由一群孩子圍著她往樹林裡浩浩蕩蕩的走去。
即使在她最荒唐的夢中,她也不曾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會坐在一個蠻荒的部落裡,跟一堆穿著獸皮、戴著許多美麗奇異原始飾品,還慇勤熱情的野人圍在火堆旁享受著烤野豬肉。
柳清秋嘴裡咬著烤得微焦的野豬肉,眼神四處的遊走。
之前孩子們領著她走了一個小時的山路,其中好些路崎嶇得不可思議,孩子們矯健靈活的走著,而她卻跟得氣喘如牛,就在她覺得自己的雙腳快要抽筋時,一塊平坦寬闊的土地出現在叢林與山野之間,為數眾多的小木屋錯落其間。
村干裡大概正在舉行什麼儀式,當孩子們嘰哩咕唁的向成年人介紹她後,那些皮膚黝黑的大人紛紛露出笑容,像是招待上賓一樣找了張鋪上芭蕉葉的木椅讓她坐下,接著原先帶她來的那個孩子又跑出村子,她在心裡祈禱,那孩子是去叫奇偉來。
柳清秋心裡只急著要見到冷奇偉,但是礙於語言不通,眼前也只能乖乖的當個特別來賓,坐在一旁咬著山豬肉。
部落裡舉行的是婚禮,一個靦腆的,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女孩被打扮得花枝招展,黑色的卷髮上綁著五顏六色的珠子以及珍奇珊瑚,耳鬢邊還別上不知名的鮮艷花朵,身上穿著染過色的皮革,胸前則掛著一塊純白色、大得不可思議的半月形貝殼。
貝殼上打了洞,一條皮繩穿過其中,看起來有些陳舊了。仔細一看,才發現不只是新娘,這裡有不少女人胸前都戴著這樣的裝飾。
部落裡的人們歡呼著,敲擊著造形奇特的鼓,砰砰嗚呼的好不熱鬧,柳清秋不太感興趣,只是努力的在人群裡尋找她想見的人。在一片混亂間,新郎走到柳清秋身邊,也拿了一個串了皮繩的貝殼給她。
柳清秋友善的笑著,心想大概是因為遠來是客,所以送個禮物給她當見面禮。她接了過來,仍舊有些漫不經心的。她思忖著,怎麼到現在還沒見到奇偉的人影呢?他會不會吃驚她千里迢迢的來找他?他會不會不想見她?他到底還記不記得她?
正在思索著,只見眼前的新郎陡然間尖叫幾聲,快速的將貝殼往她脖子上套,她還來不及反應,另一個高大的男人也拿了一個更大的貝殼朝她走來。
柳清秋心想,這些人也真是客氣而親切,她不收都不好意思了,再者不收第二個也有些不公平,她把第二個貝殼也戴上,然後抬起頭來對眼前兩個男人微笑。
突然之間,兩個男人嘴裡大嚷大叫,都拉住她的手臂不放,強拉著她走到一個年老的、看起來像是長老的人面前,十分激動的比手畫腳。
柳清秋暗暗叫了聲不妙,想把胸前這兩個貝殼拿下來,三個男人的手卻差點將她撕扯成三塊,大吼大叫的聲音幾乎要穿破耳膜,就連原先慶祝的鼓聲也停下來了,整個村子霎時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不要這樣,我們有話好說。」她的聲音在男人的吼叫聲中顯得太過微弱。
男人們爭得面紅耳赤,甚至將她舉得高高的,吼叫著表達憤怒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