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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凌玉

    「寫小說也只是一種工作,一種很平常的工作,不用對這項工作,或是從事這項工作的人有什麼奇怪的幻想。」她保證似的說道,彷彿已經有了無數次被人質疑的經驗,如今有些無奈。「我不是別人想像中那種浪漫得彷彿不切實際,悲春歎秋,詠月葬花的人,別只是因為我創造讓人沉溺的幻覺愛情,就以為我把那種奇怪的浪漫當成養分或是空氣。我很普通,與一般人沒有什麼兩樣,有時候甚至比一般人更為實際——」她說著視線緊盯著司徒鈞,陡然間住了口。

    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說出這些話,杜沁妍在心裡對著自己皺眉。司徒鈞有一種懾人的能力,在他面前,她不由自主的就會說出內心深處不願意吐露的話語,直到傾訴完了所有,才猛然驚覺他們不過是初次相識的陌路人。

    她何必告訴他那麼多?兩人很可能在這次相遇之後,就再也沒有交集;就算會有什麼牽扯,大概也只是點點頭的微笑之交,他很可能完全不懂她所說的話。更嚴重的是,他根本也不需要懂。

    「喔,我何必跟你說這些,你一定覺得我話多得可怕。」她對自己猛搖頭。

    像是看出她的羞窘,司徒鈞還火上加油的露出微笑。「我喜歡多話的女人。」他故意拿她的窘狀開玩笑。

    杜沁妍咬著牙,強迫自己也露出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多謝誇獎。」

    司徒鈞的微笑依舊,從口袋裡拿出一條白色的男用手帕,順手遞給了杜沁妍。

    她狐疑的低頭,先看看手帕,再抬頭看看他。「怎麼,想要舉白旗投降?」目前是她處在劣勢,怎麼豎白旗的反倒是佔了上風的他?

    「不,我從不投降。手帕是給你擦瞼用的,我想,你臉上沾到的花汁要是再不擦掉,等會兒粉底可能就打不上去了。」

    杜沁妍羞窘的接過手帕,訕訕的擦著臉兒,有些緊張的手把弄髒的手帕絞扭成一團。也不知是因為用力過度,或是因為別的原因,原本膚色白皙的臉兒變得格外嫣紅。

    司徒鈞將一切看在眼裡,卻只是高深莫測的笑著。

    他決定了。他喜歡這個有趣的小女人。

    第二章

    早晨九點半婚禮前的服裝打點

    這段時間一般的公司門市才剛開始營業,而禮服公司裡卻已經是兵荒馬亂。還沒化好妝的新娘端坐在梳妝鏡前,任憑化妝師描繪;化好妝的新娘忙著打點行李,拎著裙擺匆忙離去。

    台灣的婚禮對於良辰吉時有著瘋狂的崇拜;兩方家長拿著新人的生辰八字,四處去找算命先生核對,經過幾位算命仙仔的決選之後,終於找到一個能夠百年好合。鸞鳳和鳴的好時辰。

    然而,要是挑著中午或是下午,新娘與新郎兩方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準備,那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幸運。就是有些佳偶,一開始就命運乖違,算命仙仔挑了個凌晨或是深夜來送嫁迎娶。新娘午夜就要到禮服公司化妝打點,也難怪到了清晨,那些化妝師的手幾乎都快脫臼。

    杜沁妍一等車子停住,抱著背包就往禮服公司裡跑。「謝謝你接我過來,我先進去了。」她頭也不回的說道,道謝的聲音飄散在風裡,被風吹散了。

    她明白自己的行為十分沒有禮貌,如此狼狽的逃離,手上還捏著他遞過來的白手帕,彷彿是揮著白旗,敗離沙場的殘兵。

    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喘不過氣來,在狹隘的車內空間裡,他的存在感如此強烈,無情的威脅了她的呼吸功能。司徒鈞的一言一行,甚至只是一個輕微的挑眉動作,就讓她有些慌了手腳。知道他緊跟在自己身後,修長的雙腿一個大步就抵銷她好幾個小跑步,心中莫名的慌亂讓她跑得更急了。

    鵝黃色的身影往前衝去,很快的推開那扇透明的活動門,以雷霆萬鈞之勢往門內跑。推門時沒有量好力道,活動門被大力推開,之後因為反作用力,在她穿過門後,狠狠的反彈回去——

    不偏不倚的,剛好撞上她身後那個疾步走著,卻遭到無妄之災的男人。

    一對伴娘、伴郎還沒能走進屋裡,那聲巨大的撞擊聲伴隨著吼叫,就已經響徹雲霄。所有的人不由自主的停下手邊的工作,驚愕的看著殺氣騰騰的男人,以及幾乎要嚇趴在地上的小女入。

    「該死的!你就不能稍微小心點嗎?」司徒鈞捂著鼻子吼道。剛剛那一擊敲得他眼前猛冒金星,劇烈的疼痛讓他在那一瞬間幾乎要以為自己的鼻樑被這個女人給敲斷了。

    杜沁妍嚇壞了,他方纔那一聲巨吼,差點也震聾了她的耳膜。她嚇得摀住耳朵,原地蹲了下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怎麼料得到,亟欲逃開他的身邊,卻為兩個人帶來更多的牽扯,她現在又欠了他一筆。而且看他鼻子因為被撞擊而發紅、眼睛裡充滿憤怒血絲的情況看來,他一定沒有心情聽她的解釋與道歉。

    連鞋子都來不及脫,她狼狽的爬上禮服公司的拼木地板,緊盯著步步逼近的司徒鈞,像只小毛蟲般在地板上蠕動著。

    「對不起,真的,我沒有睡好,有點精神恍惚,所以沒有注意到你在後面。」想到自己的謊編得太離譜,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這麼大個兒的男人,她怎麼會沒注意到?她壓根兒就是想逃。「不,我是沒有注意到那扇門會反彈。」她緊張的哺哺低語,發現他盯著自己的眼光,讓她頭皮發麻。

    「現在道歉是不是太遲了?」他危險的低語著,轉頭看看那扇門,又不懷好意的轉過頭來,看著杜沁妍那小巧漂亮的鼻子。「咱們公平些,你也來試試看吧!」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抓她來試試他方才嘗過的酷刑。

    「拜託啦,不要這樣。」她只差沒有用爬的了,抱著背包往後退,眼見雙腿快被抓住,她連忙踹開腳上的布鞋。「求求你,我不是故意的啦!」也顧不得唯一一雙布鞋落人他手中,她翻過身就想逃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時運不濟,她一個翻身,正想邁開大步展開有些遲鈍卻還可以逃命的雙腿飛奔,沒想到迎面卻是一堵寬闊堅實得有如磚牆的男性胸膛。

    「砰」地一聲,她撞了個結結實實的。報應不爽,她也撞了個鼻子、眼睛全發紅。不過不同於司徒鈞眼中憤怒的血絲,她則是疼得眼眶蓄滿了淚水。

    睜著淚汪汪的眼睛,她往上一看,認出自己撞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今天的新郎官冷冠爵。

    『婚禮還沒有開始,誰都不准動我的伴娘。」冷冠爵沉著聲說道,漂亮得讓男模特兒嫉妒的薄唇噙著一絲笑。

    司徒鈞停下腳步,揉揉自己發疼的鼻樑,甩動著那雙剛剛搶來的布鞋。「我只是想公平一些,畢竟會棄早餐,千里迢迢的跑去接人,最後卻落到跟玻璃門熱吻,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他危險的瞇起雙眼.看著杜沁妍,露出狼一般的微笑。「我想跟這位美麗的伴娘分享一下。」

    「冷先生,拜託,只要你救我這一次,我就不跟你收伴娘的紅包禮。」眼前小命重要,她忍痛犧牲自己的紅包禮。

    新郎冷冠爵穿著正式的三件式西裝,看來俊逸非凡。「好說、好說,就算是你不願意捐出紅包禮來平息司徒鈞的怒氣,我也不能讓他碰你。你可是凝語御筆親點的伴娘,沒了你來助陣,她說不定還不願意結婚。」他伸出手扶她,讓她因為撞擊而有些搖晃的身子能夠站好。

    見到有人出面護航,得了三分顏料,杜沁妍不客氣的開起染坊來了。「既然知道我的重要性,怎麼還派了一個像是搶劫要犯的傢伙來接我?不怕我一看見他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她抱著背包,小心翼翼的瞄著司徒鈞。

    兩個人中間就隔著冷冠爵,像是戰場上對峙的敵手,一邊衡量著要怎麼進攻或逃脫,一邊不甘示弱的互相瞪視。

    冷冠爵仰頭大笑,俊朗出色的模樣讓人不禁多看兩眼,甚至不少當天要出閣的新娘子都看傻了眼。他轉過頭,對怒氣剛剛平息、不知該哭或該笑的司徒鈞說道:「早叫你把那副墨鏡拿下來,不然可要嚇壞良家婦女了。」

    「這位女作家的破壞力可跟良家婦女扯不上關係。」鼻音從司徒鈞受摧殘過的挺直鼻子裡噴出。

    杜沁妍扮了個鬼臉,連罪惡感也不知跑哪兒去了。「兩位慢聊,小女子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男人們可以站在門口閒聊,而女人家可是要事先打扮,加上她又是遲到之身,更是火燒眉睫,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去吧!凝語她們幾個在包廂裡等你。」冷冠爵揮揮手,示意她先進去打扮。

    司徒鈞手上還握著那雙布鞋。「喂,灰姑娘,你的鞋子還在我手上。」他很有風度的看著自己的冤家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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