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凌霄
「沒關係。」谷月寒用力擠出一抹笑容,她不想大家為了她擔心,「我沒事,很好。」
「莫非你是因為在想念夕恆,所以沒精神?」雷以秋彎下身子與她平視,唇邊揚起一抹促狹的笑容。
谷月寒微蹙了下眉,「不,我……太麻煩。」她得學著堅強!這是她給自己的課題。
強忍著恐懼,她竭盡所能地去與其他人接觸,雖然語言能力一時之間無法恢復,但是她已漸漸適應雷家人的生活步調。
雷家是個很輕鬆自在的環境,而且就如同雷夕恆所說的,大家都很熱心地照顧她,也很體貼她。
只是在稍感安心之餘,她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在人群之中梭巡著熟悉的身影,那個讓她安心成眠的黑色背影以及淡淡薰香……
她已經習慣雷夕恆的存在了,所以一時之間,她還真是有些無所適從。
瞧她輕皺著眉心,雷以秋對溫仲熙使了個眼色,拉著雷柏生,四人一行往花市一隅的休息處走去,那兒設有許多桌椅,提供給來往的客人休息之用。
「我去買點熱可可來好了。」雷柏生放下手邊的東西,體貼地提出建議。
「那就麻煩你了,柏生。」溫仲熙一邊整理著剛才買到的花材與種子,一邊應道:「自己小心一點,可別迷路了。」
「溫大哥,你當我幾歲啊?」雷柏生苦笑著搖頭,拿起皮夾塞進口袋,便鑽過人潮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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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寒,你好一點沒有?這邊人挺多的,很不習慣吧?」雷以秋湊近谷月寒身邊,留心地挑起她散落的髮絲攏回耳後,「瞧你,我早上好不覺易替你梳好的髮型都亂了。真是可惜。」
「對不起。」谷月寒苦笑地說。
「對不起什麼呀?又不是你的錯!老實說,你會想跟著來我已經很吃驚了。」雷以秋笑道:「來,坐好吧,我替你重新梳一次。」
谷月寒乖乖坐著不敢動,心裡卻如同方才雷以秋所說的一般,惦記著雷夕恆。
她這些天來鮮少與他在一起,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雷夕恆會覺得她獨立些了嗎?還是她仍然沒長進呢?因為她直到現在,腦海裡仍充滿了雷夕恆的身影。
習慣真是種要命的東西呀!
可她卻不能再這樣習慣下去,她不想見到雷夕恆難過的表情。
若是她康復得快一點,想必雷夕恆也會比較高興吧!所以她不能再眷戀他、不能……
「你果然在惦念夕恆,對不對?」雷以秋邊梳著她的頭髮邊低聲問道。
谷月寒輕點了下頭,「我很麻煩,是不是?」
雷以秋挑了挑眉,「說什麼麻煩?誰敢說這種話?」
他熟練地將谷月寒的蝴蝶結位平,替她梳理好頭髮後,他擱下隨身攜帶的小梳子,繞到谷月寒正面,仔細地審視了一番,確定每根頭髮都在他決定好的位置上之後,才滿意地點點頭。
「謝謝,但是我……」谷月寒笑得有絲酸澀,「我真的添麻煩……」
「是夕恆說的?」雷以秋蹩眉,「不會吧?我看他對你還挺好的。」
「不是,他只是……我想……」谷月寒搖搖頭,忙著為雷夕恆辯解。
「沒事別瞎猜。」雷以秋不贊同地搖頭,「夕恆那傢伙要是真的討厭你,就不會讓你跟著了。」
「我只是病人。」谷月寒睜著略顯寂寞的黑瞳,「他……醫生……」
雷以秋歎道:「我說小親親啊!你不知道什麼叫『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什麼?」谷月寒不懂雷以秋的暗示,她搖搖頭,「有什麼關係?」
「我說月寒,醫生和病人談戀愛的例子又不是沒有,你操那什麼心呀!而且夕恆對你的照顧,已經遠遠超過一個醫生所應該做的了。要不是對你有意思,他何必那麼照顧你呢?」說著,雷以秋轉向溫仲熙,推了推他的手臂地說:「仲熙,你也這麼想的,不是嗎?」
「我想夕恆應該是喜歡你的。」溫仲熙附和道:「至少他應該不討厭你,否則依他的個性早就丟下你不管了。」
「是嗎?」谷月寒的黑瞳裡燃起一絲光亮,她從沒想過,雷夕恆或許是有些喜歡她,而不是嫌她麻煩或惹他難過。
「當然是啦!」雷柏生正巧端著熱可可回來,聽見他們的對話,連忙補充:「我跟你說哦,我跟三哥一起住了這麼久,從來沒見他對哪個人這麼親切,他甚至陪你一起洗澡耶!哪像我們兄弟,就算骨折了,他大概也是理都不理。」
「那個……因為我怕……」被雷柏生這一提,谷月寒才猛然憶起那幾段斷斷續續的回憶。
她初來雷家時,確實跟雷夕恆太過親呢,竟然還拉著他一起洗澡一起睡覺,現在回想起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一陣鮮紅襲上谷月寒的臉頰,讓旁邊看好戲的三個旁觀者忍不住露出笑容。
「所以你用不著擔心了,是吧?」雷以秋拍拍谷月寒的肩,「來,我帶你去買衣服,好好打扮一下,回去讓夕恆驚艷!」
「那麼我教你做菜好了,我知道夕恆最喜歡吃什麼。」溫仲熙笑著附和道。
「那我怎麼辦?」雷柏生指著自己,「你們別丟下我呀!」
他逗趣的表情讓原本憂心忡忡的谷月寒破涕為笑。
「謝謝。」谷月寒知道,自己是何等幸運,能在人生遭逢最大傷痛的同時,得到一群友善朋友的照顧。
該微笑而不該憂慮,那是她首先要做到的。然後,就輪到她出手幫助雷夕恆了。
第八章
陰雨連綿之後,天空總算再度露出陽光。
清閒的星期四下午,溫仲熙泡了一壺橘子茶,又烤了鬆餅,在雷家後院裡鋪上野餐巾,叫來雷柏生與雷夕恆以及谷月寒,打算輕鬆悠閒地度過下午茶時光。
「溫大哥,我們倆會不會打擾到三哥和月寒呀?」雷柏生悄聲問著溫仲熙。
「放心吧,等會兒再留時間讓他們獨處,現在必須先把氣氛炒熱,不是嗎?」
溫仲熙低聲應道:「而且只叫夕恆和月寒出來,依夕恆那個人的個性,他一定不肯,所以你先坐下來跟他們講講話吧。」
「我?」雷柏生露出張苦瓜臉,「三哥最不喜歡的就是聊天耶!」
溫仲熙苦笑道:「至少他不會連一句話都不說吧?」
「好吧,我試試。」雷柏生聳聳肩,「誰教全家人當中,只剩下我有空呢。」
「所以有勞你了。」溫仲熙拍拍雷柏生的肩膀以示鼓勵,「加油!」
雷柏生輕歎了口氣,接過溫仲熙拿來的餅乾和鬆餅端到草地上坐了下來。
「三哥,這是溫大哥做的鬆餅哦!你要加什麼在上面?奶油還是巧克力醬?或者是蜂蜜?」雷柏生換上一副笑容可親的模樣窩到雷夕恆身旁。
「奶油吧……」雷夕恆接過盤子,「叉子呢?」
「剛才請月寒去拿了。」雷柏生指指不遠處,「喏,這不是來了嗎?」
谷月寒懷抱著幾根叉子匆匆跑來,一身淡紫衣裙還是早上雷以秋出門前替她挑選的。
「這個……」谷月寒笑了笑將叉子遞給雷夕恆。
「謝謝。」雷夕恆接過叉子,有一口沒一口、心不在焉地啃咬著鬆餅。
他腦海裡還在消化雷軍所說的話。
結果,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谷月寒。
男歡女愛原就不是他生活中的重心,所以有沒有情人,或者是未來的妻子,對他來說都不甚重要。
就算有偶爾的寂寞,家裡成山成堆的原文書,也足以彌補他人生當中腦中空白的時間。
只不過有些時候積習難改。
起了床往旁邊床位一望,原本打算叫醒谷月寒卻撲了個空,因為她已經在樓下與其他家人一同用過餐點。偶爾他會在走過長廊時,下意識地回頭看看谷月寒是否有跟上來,這才想起她不需要他這位「伴遊」也已經可以獨自活動。
這種略感酸澀的情緒,最因為寂寞在他的胸口發酵嗎?
或者說,這不過是他的使命感?因為他得好好醫治她,直到她病癒為止。
罷了,不論答案是哪一個都無所謂,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拋開了煩人的思緒,雷夕恆正想回頭拿飲料,卻瞧見谷月寒正坐在他身邊打瞌睡。
柔柔軟軟的身軀左右微晃,頭低低地垂著,長髮遮去她半張臉,看不清表情,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她看起來很累。
「月寒是怎麼回事?」雷夕恆放輕聲音,轉向溫仲熙詢問。
「還不是為了三哥你。」雷柏生插嘴道:「一大早,她就爬起來替你做點心了,你現在吃的鬆餅就是她做的哦!」
「橘子茶也是她泡的。」溫仲熙接著說:「她說因為常給你添麻煩,覺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她想做點事情回報你。」
「真是,她哪有添什麼麻煩。」雷夕恆搖搖頭,「是誰對她說了這種話?雷軍那傢伙?」在他有限的印象裡,全家人當中就數雷軍的嘴巴最壞,雖然他說話無心,卻容易傷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