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凌淑芬
「『除非你們答應不買掉它才回來。』」
「『賣』掉它。」
「臭婆娘,我在說話,你插什麼嘴!」石滕靖和火大地瞪向他老婆。
「我看不慣有人如此糟踢我國文字。」黃少貞掏出小本詩經,慢條斯理地翻閱起來。
「你少囉嗦!」他的噴火口轉向兒子。「反正,我再給她三天時間,三天之後她如果再不出面解決,我立刻向法院提出告訴,控告她剽竊商業機密。」
「好,你告!你去告!」石滕清鼻尖頂住他老爸的鼻子。「只要你敢告,我他媽的立刻把『歐亞一號』的原形設計檔案殺得一乾二淨。」
「兒子!你學會說中文粗話了?」黃少貞驚喘一聲。
她老公和兒子沒空理她。
「你威脅我?」石滕靖和險些氣量了。「你為了一個丫頭片子威脅你老爸?我告訴過你多少次女人不能寵,你就是聽不進去,『——ㄅㄚ(BA)——ㄍㄚ(GA)——ㄌㄡ(LOU)』!」
「你罵我兒子王八蛋?」黃少貞跳起來。「去你的日本鬼子!」
石滕靖和連忙躲開她扔過來的詩經,張嘴正想罵回去。
「別吵了!」
砰!一雙巨掌拍向辦公桌。
石滕一家三口同時望向突然火山爆發的時彥。
時彥發火了?奇跡!時彥這輩子動怒的次數屈指可數。
「吵吵吵,你們只會吵,人都不見了,你們還吵個屁用!」他指住堂堂總裁和總裁小開的鼻子。「你!一個女孩子失蹤了,你卻只關心企業損失、商業機密,你的人性光輝跑到哪裡去了?還有你!寫意已經是你的人了,她失蹤三天,你還不趕快想辦法找她,留在這兒吵個什麼勁兒?至於你,人家在吵架,你宣揚個什麼中華文化?」
三個人瞪住他,一言不發。
良久良久,石滕清拎起大衣邁向門口。
「你去哪裡?」三人同時問出口。
「上韓家探探消息,想去的人自個兒跟上來。」他緊繃著臉率先離開。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藍彤悠兩眼哭得通紅浮腫,使盡力氣捶打韓國風。「如果不是你,寫意也不會離家出走。」
「她又不是因為我才離家出走的。」在那個丫頭心中,他的面子只怕沒那麼大呢!
「你還敢說!」她怒視他,以往的溫柔婉約全被近日的焦慮之情消蝕殆盡。「若非你起意把她嫁給那個塚佑健郎,她怎會沒事跑去認識『歐亞』的石滕清?如果她沒認識石滕清和那部機器人,今天又怎會離家出走?」
「喂喂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韓夫人湊上前說風涼話。「是你自己沒管教好那個野丫頭,幹麼怪到別人頭上?還跟男人上旅館哩!丟死人了!」
「住口!好歹你也算看著寫意長大,即使沒親情也該有感情,居然說得出這種冷血的話。」藍彤悠全豁出去了,倘若找不回女兒,她留在韓家也沒意義。「好,女兒是我的,我自己去找,找到之後立刻搬出韓家,從此與你們再無瓜葛。」
「彤悠,冷靜點。」韓國風連忙擋住她決絕欲離的步伐。「麗英,你少說兩句,有什麼恩恩怨怨等寫意找回來再說。」
主屋書房裡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僕人又進來通報:「老爺,『歐亞公司』的總裁一家人來訪。」
「說不定他們有寫意的消息。」
藍彤悠心中亮起一絲希望,連忙搶出去,看見石滕清時,兩人齊齊問出:「有沒有寫意的消息?」又同時回問:「你(妳)也沒有?」
該死!他跌坐進真皮沙發。
這頭野貓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她帶著一部造型奇特的機器人,不可能走太遠。
黃少貞打量彤悠幾眼,越看越眼熟,忍不住問出來。「請問,你——貴姓大名?」
「你管人家姓啥名誰?」石滕靖和不耐煩。「我們是來找人的,又不是來交朋友的。」這個女人八成便是韓國風的小妾,身份地位上不了檯面。
「你少管!」她瞪老公一眼。
「你……」藍彤悠也開始感覺熟悉,但卻說不出曾在哪裡見過。
「我叫黃少貞,你——」
「黃少貞?」好耳熟!她努力搜尋腦中的人名,想找出自己究竟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哎呀!」想起來了。「少貞,我是藍彤悠,二十年前在香港,我女兒走失了,就是被你撿到的。後來你還帶著我們在香港逛了一個星期,記不記得?」
黃少貞跟著眼睛一亮。
「對對對!」她用力點頭。
當年她帶著小兒子回香港探親時,在路上撿到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女娃娃,也因此而結識心焦如焚的藍彤悠。其後兩個女人越談越投機,甚至結伴遊香江,分手時雖然互相留下地址電話,但終究國籍相隔,失去聯絡。
想不到二十年未見的故人竟然在此出現。
「原來寫意就是那個小寶寶。」她興沖沖地拉著石滕清。「兒子,你和那個女孩有緣耶!你十歲的時候還買過棒棒糖請她吃呢。」
「哦?」他愣了一下。
石滕靖和開始覺得不妙,每回他老婆和別人攀親帶故,結果通常會替石滕家攀進一個媳婦或姻親。
「先別忙著敘舊,找人比較要緊。」他連忙岔開她的注意力。他已經打定主意讓千草家的小姐當石滕家的二媳婦,不容別人改變。
「啊,對!」石滕清開始在腦中過濾她的點點滴滴。她的習慣、她常去的地方、她的一切……
——貓,是一種「戀地」的動物。
那本「貓科大全」的語句不期然躍進他腦海。
——受傷的貓會習慣地回到它最熟悉、最眷怨,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舔舐傷口,並且不讓外人親近。
那麼,寫意最熟悉、最眷戀,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又是哪裡?
他潛心思索。
屋外,天空漸漸罩上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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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這是她和歐亞一號出走之後的第五個黑夜。
她隱忍了五個日夜,終究耐不住滿天星火的誘引。
儘管同伴不如上回的溫柔多情,氣氛不若上次的浪漫溫馨,她依舊來了,來到他和她的小山坡。
結果正好遇上她命中的剋星!
「石滕大哥?」她的下巴合不攏。
「石滕清!」歐亞一號慘叫。「完了完了,他找到我們了,我就要被賣掉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完了完了!」它急得團團轉。
「你很吵耶!」他緩緩從樹叢後走出來,關掉機器人的揚聲系統。
寫意的心思陷入一片慌亂。
怎麼辦?被他找到了。誰猜得到他曾往她失蹤五天之後找上這裡?她原本還以為他會首先搜尋這個地方,所以前幾天一直不敢來,不料依舊被他逮個正著!
不行,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屈服!
「別過來!」她退後一步。「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死也不——」驀地被他拉進懷中,熟悉的體膚氣息霎時包裹住她的所有感官知覺。
她深深吸了口氣,五天來的流浪滄桑彷彿全融化在他令人無法抗拒的胸壑中。
「小潑貓,自顧自溜掉,也不怕我擔心。」耳畔傳來他低沉暗啞的輕苛。
「我——」
他低頭掠奪她微冷的雙唇,用自己的溫度煨暖她。即使只有五日的別離,對他而言也嫌太長太久,以前即使數日不見,他也從未真正失去她的音訊過,只有過去五天——
「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偏食,拚命吃魚,其他東西都不吃?有沒有動不動就找個地方隨便睡覺,也沒注意安全問題?有沒有?有沒有?」
有!但她不敢招認。他實在太瞭解她了。
「你過得好不好?」他反覆地問。
「好。」她迎上他深邃關切的瞳眸,忽然後悔自己為何會離開他五天。「你在這裡等多久了?」
「兩天。」他再確定一次。「你真的沒凍著餓著?」
「真的,」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好歹她也是個堂堂的大三女生,哪可能離家出走後還讓自己挨餓受凍?「我一切安好。」
「那就好。」他顯得相當滿意,眼神逐漸轉為嚴苛。「因為接下來的日子,你會過得非常的『不好』。」
慘了!她忘記提防他了!轉頭正想溜掉,但是來不及了,她已被他攔腰抱起。
「你卑鄙!放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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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三堂會審,比上回更精彩刺激,大夥兒全虎視眈眈盯著她看。
寫意心知肚明得很,這回,可別指望有人像上次一樣替她擋災。
她把腳縮回身體下窩進沙發,更偎向坐在身旁的石滕清。
「你自個兒離家出走也就算了,幹麼帶走人家的機器人?」韓國風首先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