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凌淑芬
「不是……」
一陣暖熱潮濕的水氣浸透他的襯衫。老天,她哭了!她真的在哭!寰宇驀地給她哭個手忙腳亂。
「還是大嫂做了什麼令你難過的事情?」孕婦的脾氣通常不太穩定,或許紫螢無意間傷了她的感情,自己卻沒發現。
「不……」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甚至懶得掩飾心情欠佳的事實。「你……你不會瞭解的、只有紫螢才明白……我……我去花園走走,你別理我。」
紫螢?事情果然和他大嫂有關!好,他上樓去找那個罪魁禍首問個清楚!
「大嫂!」憤怒的拳頭敲開主臥室房門,雷霆的吼聲直直衝向床上的小嬌女。
「你到底跟諳霓說了什麼難聽話?」
「我?」紫螢驚訝的靈眸瞪得大大的。「我沒有說什呀!」
「少裝了。如果沒有,諳霓為何哭得這麼傷心?還說事情和你有關?」
「我怎麼知道?」她露出好無辜的神情。「我們剛才在討論如何佈置小寶寶的房間,而且談得很開心呀!我真的沒有欺負諳霓。」
她快被寰宇罵哭了。
「你瘋啦?先把事情查清楚再罵人好不好?」鴻宇火大。平常他連重話也捨不得向美麗的小妻子說上一句,她卻叫兩個弟弟欺負遍了。一個莫名其妙地拿針筒扎她,另一個莫名其妙地扯直嗓門吼她。
他們以為她沒人撐腰嗎?
「你少護著她,她有膽子做錯事就要有膽子承認。」他的炮口轉回大哥頭上。
「去你的!你們的聲音可不可以放小一點?」賀家的火爆浪子衝進來大罵。
最近醫院裡特別忙碌,懷宇已經熬了兩夜沒睡,剛才下了班又被父母拖來替大嫂檢查身體。好不容易偷到一點點時間,打算溜到大哥的客房睡上十來個小時,他們卻堅持在這種緊要關頭吵個你死我活,他快抓狂了!
「我們吵架干你啥事?你喳呼什麼?」寰宇管他三七二十一,索性連二哥也罵進去。此時此刻他看誰都不順眼。
「你這是什麼態度?欠扁是不是?」懷宇被惹毛了。
「想打架?來呀!」他脫下西裝外套迎上去。
兩隻鬥牛眼看就要打成一團。
「你們在幹什麼?」鴻宇氣得幾乎內傷。
也不搞清楚這是誰的地盤,居然在他家裡打起來,他們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主人放在眼裡?
「你要是不爽的話,一起上來好了,我還怕打輸你們不成!」懷宇踢飛擋路的矮凳子。
「老公……」紫螢完全傻掉了。她頭一回看見三兄弟吵起來,更甭提打架。公公婆婆上哪兒去了?為什麼這種緊要關頭他們反而消失了?
原本鴻宇確實打算保持心平氣和的,但一看見她驚嚇的表情,無名心火馬上從腳底板燒到頭頂心。
「你們給我滾過來!」他揪住兩個傢伙的手臂往門口拖。
「你想怎樣?」寰宇甩開他的鉗制。
「咱們隔壁解決。」
「打起來?什麼意思?」諳霓努力想聽懂大嫂氣急敗壞的解釋。
「就是打架的意思。」紫螢拖著她穿過花廳,踏上通往二樓的階梯。
「打架?」她依然一頭霧水。她出來花園散步和打架有什麼關係?而且打架的人還是那三個「通常」很相親相愛的兄弟,那就更荒謬了。毫無疑問的,肯定是紫螢誤會了。她笑著拍拍大嫂肩膀。「放心吧!他們不可能打架,即使二哥和寰宇吵起來,起碼大哥會有分寸……」
一聲轟然巨響重重敲在牆上,震得書房的門扉晃動起來。兩個女人呆呆站在房門口,及時聽見男性陽剛而得意的笑聲傳出來。
如果她們聽得沒錯,那串笑聲應該屬於賀鴻宇。
「謝謝你對我老公如此有信心。」紫螢垮著臉苦笑。「不過,我認為你應該修正剛才所說的那句話。」
「他們真的在打架!」她瞪大眼睛。
驚人的事實終於流入她的腦中。兄弟們平時鬥鬥嘴是常見的事,但兵戎相向卻是她頭一回見到。
且慢,三個人打混架,總有一方會居於挨打的地位。由剛才的笑聲來研判,處在弱勢的人絕對不是賀大哥,而懷宇又常常和大哥一個鼻孔出氣,難道……
「他們太卑鄙了,怎麼可以兩個打一個?也不怕傳揚出去,人家笑他們以大欺小。你丈夫真是太惡劣了!」她氣憤的粉拳在紫螢鼻端前揮舞。
「亂講,說不定是他們兩個打我老公一個。」兩位嬌妻越想越不對勁。懷宇被扁也就算了,反正他孤家寡人的沒人疼,但她們老公可是要養家活口的,萬萬傷不得。「喂喂喂,快進去看看。」紫螢急忙催促。
諳霓依言打開一小道門縫。
「啊——」聲樂系高材生的尖叫從她喉嚨往外衝。
因為一個唐代上等官窯瓷器罩著她的臉蛋飛過來。
「危險!」千鈞一髮之際,紫螢替她把門扉拉攏。
匡啷!隔著四公分的木門,瓷器碎得屍骨無存。
「是誰這麼缺少運動家精神?」紫螢憤慨極了。明明是肉搏戰居然亂扔東西。
「當然不會是寰宇。」她連忙替老公申辯。
「鴻宇也不至於如此惡劣。」紫螢揚高下巴。
結論是——
「一、定、是、懷、宇!」她們異口同聲決定道。
活該!誰叫他沒娶個老婆當親衛隊。
裡頭的連天戰火似乎沉寂了些,她們貼在門上竊聽,門內半絲聲響也沒有,只除了最高品質——靜悄悄。
難道他們三敗俱傷,全打死了?
「你們在幹什麼?」耳朵下的門板突然滑開,兩個女生踉蹌跌進去。
兩雙大手及時扶住她們跌撞而入的身子,抬頭一看,是老大和老三。
「還你。」寰宇的口氣仍然很惡劣,把紫螢塞回大哥懷裡。「給我。」再將他懷中的諳霓拉回來。
「銀貨兩訖。」懷宇在旁邊說風涼話。
儘管戰火的苗頭稍微撲熄了一些,但他們之間的緊張氣氛並沒有降溫多少度,如果女士們離開現場,他們極有可能繼續打下去。
依照目前的傷勢研判,三個人平分秋色。鴻宇的額頭上有一小塊瘀青,襯衫扯掉兩顆鈕扣,看起來反而比衣冠端正的模樣更帥;懷宇挨了一記神龍十八掌,五隻手指頭印子鮮明地留在臉頰,手相師可以就著紅印子推敲出掌者的下半生運勢了;寰宇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如果頂著那個黑眼圈出去,路人可能會以為他戴墨鏡。
「你們為什麼打架?」她的指尖輕輕滑過寰宇的眼眶。
他痛縮了一下。
「沒什麼。」他反問:「你還好吧?」
「我為什麼應該不好?」打架的人不是她,受傷的人也不是她,她當然好呀!
懷宇隨手抓起一個抱枕扔向弟弟。
「你自己聽到了。諳霓親口說她很好的,你可以停止發瘋了吧?」
「她已經哭完一輪了,現在當然沒事。」寰宇低吼。「你少趁機偷襲!別以為有女士在場我就不好意思扁你。」
「住嘴!諳霓愛哭和懷宇有什麼關係?你沒事對著別人亂吠幹什麼?」更別提向他的寶貝老婆大吼大叫。鴻宇想起來就有氣,沒功夫注意愛妻憐惜的親吻落在下巴上。
「我愛哭?」扯了半天,事情居然繞回她頭上。
「好啦!既然當事人在場,咱們請她親自解釋清楚。」一場架打下來,反而讓懷宇的瞌睡蟲跑光光。「諳霓,你剛才到底哭個什麼鬼?」
「我?」她的臉頰驀然間紅通通的。「沒有呀!」
「你的口氣這麼凶,她哪敢說?」寰宇把抱枕朝二哥的俊臉扔回去。「霓霓,別怕,如果你受了委屈儘管說,我幫你做主。」
凶狠的眼神往大哥懷中的小女人瞪過去。
「你瞪什麼瞪?諳霓說過是紫螢弄哭她的嗎?」鴻宇用同樣兇惡如刀的眸光殺回去。
諳霓縮在他胸前,呆呆看著三個惡漢眉來眼去。
「你是說,你們是為了我而打架?」
「不是『我們』,是『他』主動挑釁。」兩個哥哥齊齊把矛頭指向小弟。這種時候他們通常很合作。
「寰宇說,紫螢把你給弄哭了。」鴻宇補充一句。
「紫螢?沒有呀!」怎麼連紫螢也有份?
「如果沒有,你為何從她房裡哭著跑出來?」他發現自己可能又當了一次冤大頭。
「那……嗯……我自然有我的原因嘛!跟紫螢無關。」她的臉色倘若再紅上一分,八成會引起火災。
「喂,你自己聽到了。我們可沒逼她這麼說。」懷宇得意兮兮的。他向來喜歡站在優勢的地位。
「可是我剛才問你為什麼哭,你明明回答我只有紫螢明白。」他突然覺得好委屈。雖然他和哥哥打得興高采烈,甚至不想停手,然而她好歹也得給他一個強而有力的理由做後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