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凌淑芬
當時青青大為欽服,暗歎他不愧「年輕老狐狸」的美名,但現在卻不得不懷疑,闕一定料準了闕媽媽會提出某種交換條件為難老爸,因此故意讓老頭子緊張個半死,為老傢伙以前干擾他們交往的舊事報一箭之仇。
「闕,接下來咱們該如何行事?」青青興沖沖地翻坐到他大腿上。
她生平第一次算計別人,又有男朋友出任軍師,被害對像則為她老爸和婆婆,陣容如此堅強,難免覺得新鮮有勁嘛!
「且看我的母親大人如何因應再說。」闕子衿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腔。
其實他對拉紅線一事不感興趣,原來根本不打算花大多精神設計長輩的,若不是青青硬拉著他下場攪和,今兒個他也不必為上一代的愛情事件傷腦筋。
「我已經在老爸面前放話了,闕媽媽那邊有沒有吐露任何口風?」她更興奮,鼻尖頂著他的鼻尖。
親密姿態弄得他也興奮起來。
「沒有。」慵懶的火焰簇燃了他眼眸深處,他開始解除美軀上重重的裝束。「不過用計算機想也知道,總經理一定快敗下陣來,所以這些天才會幾近絕望地想湊和我們。」
扣分開,一顆、兩顆、三顆……
「那我們得趕快被老爸勸和才好。」她擔心弄巧成拙。
「緊張什麼?我可不急著和妳「冰釋誤會」,讓老狐狸多擔一會兒心有好無壞。」闕子衿哭得很邪惡。
活該那老頭總愛和他過不去,這廂遭到報應了。他好歹也要讓老頭子一個星期以上的時間吃不好、睡不飽,然後再解除眾人的危機警報。
「你的心腸很壞耶!比白雪公主她後娘更可惡。」青青發覺自己已經快受不了這兩個偏愛互相暗整的臭男生。
「放心吧!咱們一起想個法子把我母親送到他跟前,總經理終歸會嘗到甜頭的。結局揭曉時,他就會發現一切辛苦獲得代價。」
他翻個身,美女轉而壓在身下,兩人貼契成完美的塑像。
青青的明眸倏然加深色澤,流轉的波光有如上好琥珀。
溫存的大手撫遍她全身曲線,所到之處,燃起無法熄滅的情焰,所有言語,轉眼間拋諸於九霄雲外。
暴起的歡愉幾乎噬掉他們的每一個細胞。
她樂意被吞滅……
***
「我需要妳的幫助。」
安繼方闖進「清寧花苑」,劈頭便撂下一句求救訊號。
鄭清寧整理好以紅玫瑰為主調的新娘捧花,慢條斯理地抬頭。
「我能為您效勞嗎?」悅耳的語音輕吐出生意性質的招呼語。
「能。」他用力點頭。「青青說,只要妳肯出面關說,她保證立刻原諒闕小子
她有些半信半疑的。「我又不是大羅金仙,具有起死回生的異能。」
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
「真的,青青礙於情理,非得賣妳面子不可,這是她親口答應的。」安繼方越想越得意。只要讓他找出大和解的途徑,還怕他期待中的美國大伴遊不手到擒來?
鄭清寧若有所思地停下工作。
既然如此,她自己私下去會青青也就是了,既可達成目的,又不必輸給這老小子,白白賠了自己珍貴的光陰──以及貞節──隨他暢遊美國。
主意打定,她綻出敷衍的甜笑。「青青親口答應又如何?我可沒有。」
「什麼?妳不肯出面?」安繼方瞪了瞪眼睛。
「我何必強出頭?咱們的約定是,你必須促成兩個年輕人和好,但可沒提到我必須義務支持吧!」她理直氣壯地反駁。
「我……」對喔!他怎麼沒想到?原本以為寧寧聽說自己一出面青青就肯低頭,應該會忙不迭地點頭同意,他萬萬料想不到事到臨頭會換來她的反抗。「那……那妳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做是我的事,你管我。閣下還是趕緊把握時間吧!距離我們賭的的到期日只剩明天了。」她悠哉游哉地提起灑水壺,替幾盆小金桔澆水。
子衿說得沒錯,他們父女倆果然直肚直腸的,欲抓他們把柄和語病實在太容易了。若非這回的賭注讓她輸不起,她也不至於惡劣利用他性格上的弱處。
「寧寧,妳真的不多考慮一下?」他愣在原地搔頭髮、摸下巴的,無計可施。「犯不著拿咱們的約定去為難小輩們,還是先解決他們的問題比較要緊。」試試看誘哄的伎倆。
可惜無效!
鄭清寧逕自種花蒔草,理也不理他。
少了主要武力支持,他則找到解除武裝的方法也沒用。「寧寧,妳聽我說,助人為快樂之本──」
叮鈴鈴的電話聲響中斷他的長篇大論。
她立刻接起話筒,暗自感謝電話拯救自己免於受他的魔音摧殘。
「喂,清寧花苑。」她溫柔而甜美的嗓腔乍聽之下會讓人誤以為接電話的對象是個未成年少女。「晦,阿中,你怎麼還不過來上工……什麼?請假?可是那就沒人替我把花材載回來了……這樣呀!真是傷腦筋……嗯,我明白……好吧…我另外想法子找人……祝你的感冒早日痊癒……再見。」
安繼方在旁邊聽得心臟怦怦跳。老天垂憐,竟然賜與他這個表現自己的大好機會。
他密切地盯住鄭清寧,只差沒趴在地上汪汪兩聲,引起她的注意。
「真麻煩……」鄭清寧望著玻璃外的天色。
原本她的花材已經夠用,可是輕度颱風「鮑威爾」掠過台灣沿海,造成連日來的大雨不斷,為了防止風雨過境、摧損了花材產地,而導致成本高漲的情況,她昨天特意拜託兼職的外務到批發花市去,多進幾批鮮貨回店裡,孰料那個堂堂男子漢居然重感冒在家,這下進貨無望了。
她忍不住感到哀怨,誰教自己不會駕駛小貨車。
「嗯哼!」身旁竄起咳嗽的嗓音。
「咦?你還在呀!」她的訝問教人氣結。
「我可以耶!」他傚法千百年前厚著臉皮自薦的毛遂老兄。
「可以什麼?」鄭清寧不願承他的情。
「可以幫妳載貨。」他搶在心上人開口回絕之前,踴躍發言。「人嘛!總也有向現實低頭的時候,既然妳的幫手告假,而我恰好有空,沒理由擺著現成的人選不去利用,妳說是不是?」
「堂堂總經理替我當運貨小弟,豈不是太委屈了?」儘管不願意,她也確實缺少選擇的餘地,非得借助這頑童不可。「好吧!你和我一起去,批發地點距離這裡不算近,開車慢一點。」
「沒問題。」他努力擬出穩重自持的姿態,在寧寧面前博個好印象。
哇,居然可以再度與她單獨出遊,簡直賺翻了!他蜷縮回內心的小角落裡,暢笑成「抓狂超人」二世。
***
廂型車上路不到三十分鐘,風雨突然加強了數倍。
根據收音機的氣象播報員透露,輕度颱風已經演變成中度颱風,而且暴風半徑完全籠罩本島。
「由於暴風圈雲團的移動速度相當驚人,中央氣象局呼籲民眾盡量待在室內,切勿外出,以免發生意外。」中廣新聞網如是播報。
鄭清寧透過模糊的濕玻璃審視前方路況,擔憂寫滿眸中。在風雨飄搖的公路上,能見度極底,各式車種紛紛馳向安全的避風港,三十分鐘的行路僅僅開駛到平時十分鐘左右的路程。也多虧了他技術了得,好幾次避開從天上飛下來的招牌或行道樹斷枝。
剛才出門時萬萬料想不到颱風強度會驟然加劇,否則她也不至於拖著他受累。這會兒即使他們趕到目的地,批發商八成也不會營業。
「阿方,」鄭清寧反悔了。「我們還是掉頭回去吧!別再往前走,我想花商八成也歇業了。」
「好,我直接送妳回家。」其實安繼方也暗自打定主意,倘若繼續行進五分鐘後,前方仍然是相同的路況,他就要提議打道回府了。
廂型車掉了個頭,循著原路回到花店前,再往前行駛二十公尺,泊在闕宅的門外。
轟隆聲大作,雷霆霹靂在暗灰色的空中裂出一道驚人的亮白色。鄭清寧猛然被突然的巨響嚇出嬌喊來。
「妳趕快進屋去,我回花店換回自己的車開回家。」他按開車鎖,必須以吼叫的音量與她對談。
「現在開車很危險,你先到我家來避避雨,別急著回去。」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衝入風雨之中,與危險和冷寒搏鬥。
那有什麼問題?安繼方就等她這句話。
兩人停好車,安繼方抬高夾克,將她緊緊護在懷中,一路衝進闕家客廳。光是開鎖、經過小庭院、進室這一段短短的路程已經讓雨水充分得到肆虐他們的機會。
當兩隻落湯雞闖進客廳時,身上流下來的水分足以灌溉她滿花店的盆景。
砰!鋁門拉攏,稍稍將狂風強水的叫囂聲隔離在室外。
安繼方伸手板動牆上的電燈開關,各盞燈具卻暗濛濛的,沒有反應。
停電了!
鄭清寧輕打了個寒顫,忽然覺得家裡安靜得離譜,彷彿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