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凌淑芬
「你……你若是真的討厭我,還留著我做什麼……乾脆放我和哥哥回家算了!」她嗚嗚咽咽的,使勁敲打他。「我才不稀罕你……你放我回家……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休想!」他悶吼。「將來無論我們爭吵或和好,生病或受苦,我都不會讓妳離開。」
撒克爾重重複上她的唇,再一次烙下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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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篤行遺留下來的後遺症,順利弭平了。
至於他本人,撒克爾暗中示意噶利罕依照原先的計劃「處理」完畢,送交別城的官府查辦,也算大功告成。
潤玉也明白撒克爾願意讓步的底線僅只於此,她再囉嗦下去,只會引發反效果,因此也乖乖的不過問,就當作不曉得陳篤行被廢的事實。反正他的小命保住了,宮家對於陳家的則祖列宗也算有所交代。
夏去秋來,凜冽的西風漸漸吹拂著這片莽莽大地。偶爾,午後刮起一陣又疾又猛的狂風沙,黃土吹打在臉上都會隱隱生痛,鎮上的居民全躲在家門內避難,此時更是切切感恩著撒克爾修葺好他們的棲身處。
青秣鎮漸漸回復正常的生活軌道,方圓百里內也失卻盜賊的蹤影。撒克爾一行人當時駐守的目的,至此圓滿達成。
他們是典型的大漠漢子,四處奔徙、浪跡天涯,如今該是向前奔行的時候了。
宮氏人馬呢?
撒克爾瞞著潤玉,私下找來宮泓一夥人,問清他們接下來的動向。
「以孱弱的宋人而言,你們還算差強人意。」這句話已經最接近撒克爾的讚美標準。
「多謝,以強橫的蒙古蠻子而言,你們也還算講道理。」宮泓笑著回敬。
「宮兄,反正你回中原也沒事幹,不如跟著我們一起行走關外,大夥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共當一輩子的好兄弟。」噶利罕快言快語,熱情邀約這群誤打誤撞結成的朋友。
宮氏一行人互相交換眼色,其實都很心動。
「可是我們家裡還有年邁親長,總不能一走了之。」宮泓遺憾地搖頭。
無奈的嘀咕聲在宋人這一方蔓延開來。
「你們未來要如何抉擇,旁人強求不來。」撒克爾拍拍他肩膀。「反正我們總是在這片大漠浪蕩,等你責任了了,若要出來尋訪我們也不遲。」
「小玉兒,她……」宮泓看向準妹夫。
「她就交給我負責了,你沒意見吧?」撒克爾笑得呲牙咧嘴。
「沒,當然沒。」他立刻也笑得燦爛可愛。
「唉!」鍾雄突然歎起氣來。
「怎麼,你不願意?」撒克爾的臂膀改搭到他肩上。
「不是。」鍾雄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只是……宮泓,你娘知道潤玉一路跟著咱們出來,屆時咱們進了家門,小玉卻不見了,這個責任誰來扛?」
對喔!大夥兒面面相覷。
「不成不成。」宮泓越想越害怕。「撒克爾,小玉還是得跟我們回家一趟,待她稟明了父母,你們再去雙宿雙飛。」
「她一進家門只怕出不來了。」撒克爾精明得很,不放人就是不放人。
眼看兩方又要鬥起來了,噶利罕趕忙插進來。
「各位,且聽小弟一言。」
「你又有什麼高論?」宮泓斜睨他。
「宮兄,你好像還有三個兄弟是吧?」
「那又如何?」
「不如何。」噶利罕得意洋洋地挺胸凸肚。「既然家中還有其它男丁,你奉養父母的擔子就不必獨挑了嘛!不如教鍾雄他們回中原報訊,請令尊令堂撥個空出來逛逛,兩方人馬約定下個月底在上京碰面。」
撒克爾若有所思地接下去。「上京的人口雜,各族人馬齊聚一城,我們走在街上,形貌不致太引人注目,乘機我也能拜見一下岳父岳母。至於你,不妨和小玉一起留下來,加入我們的行列。」
為了保有潤玉,教他多收兩個「拖油瓶」也沒問題。
「是啦!日後你和小魚想家,還可以一起結伴回去,我老大也好放心,豈不是一舉兩得?」噶利罕快樂似神仙。
宮泓登時心動了。
老實說,教他自己回去領受爹娘的責罵,他也沒這等雅興。
「好。」他二話不說,立刻應允。「鍾雄,報訊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什……什麼?」鍾雄大難臨頭。這麼一來,挨罵的人選由自己接任了,多慘哪!「不行不行,我也要留下來。」
其它人發現情況不對,紛紛鼓噪起來。
「別說笑了,我們也不回去受罵。」
「沒錯,我也不是長子,無所謂。」
當場一夥人就分贓不均。
「老大,怎麼辦?」噶利罕偷咬領頭耳朵。
「別理他們,讓他們自己去吵個水落石出。」還是撒克爾經驗老到。「你留下來等著,一有結果立刻通知我。」
他兩手拍拍,打算會佳人去也。
「喂,老大,你這樣很不夠意思。」噶利罕立刻抗議。
「閉嘴。」撒克爾掏出一塊溫玉交給他。「順便幫我把這塊玉砸碎扔了,別留下蛛絲馬跡。」
「咦?這不是你失蹤了很久的配飾嗎?」噶利罕立時辨識出來。
「反正你照做就是。」或許他的手段有欠光明,可是,唯有處理掉那塊「債務」,他才能免除後顧之憂,否則哪天潤玉惱了他,掏出玉珮來吩咐他放人怎麼辦?
怪不得他嘛!
撒克爾吹著口哨,離開亂成一團的議事屋。
議事屋外,潤玉提著一框竹籃,娉婷接近戰場。他悠閒地迎了上去。
「你們談完了嗎?我正要送酒過去。」潤玉言笑吟吟,抬了抬手腕示意。
「他們還不渴。」撒克爾接過酒籃,突然橫腰抱起心上人。
「你又想上哪兒去?」她已經被抱習慣了,見怪不怪。
「任何能讓我們獨處的地方都成。」他掄起美人就走。
議事屋裡,戰況依然激烈,然而那都不是他們倆的問題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