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林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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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院內,被旭烈毅暗下迷藥的羽黛仍在昏睡……
她幾乎流光了所有的眼淚,苦苦哀求旭烈毅讓她隨軍隊至前線,她絲毫不怕軍旅顛沛之苦;也再三保證會保護自己的安危;只求旭烈毅帶她一起走,讓她可以照顧他、守著他;別讓她離他那麼遠,別讓她的一顆心倉皇無定地懸在半空中……
但旭烈毅怎捨得?他既不忍羽黛跟在軍隊中,飽嘗餐風露宿之苦;更不能讓羽黛也到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有危險的前線……
於是,他暗中在水下藥,讓羽黛昏睡後,忍著錐心刺骨的不捨與傷痛,離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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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黛幽幽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奇怪,她的頭為什麼這麼昏、這麼沉重?她的眼光掃向床尾,婢女莎莎正恭敬地立在那。
「小姐,你醒了!」
「毅!」羽黛慌張地迅速起身,急急下床,「毅!毅!你在哪?」他的甲,他的頭盔呢?難道……
「小姐!」莎莎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毅呢?殿下呢?」羽黛緊捉婢女的手。
「……」莎莎欲言又止,黯然地垂下頭。
「告訴我!你快告訴我!他在哪?」羽黛急得快哭出來了,也快瘋了!
「殿下……不!是陸下……」莎莎終於道:「太子殿下已在今晨正式登基為新帝了!一登基後,他即刻率兵出征……」羽黛眼前一黑,險些昏過去……
「不……」她面白如紙,無助地低喃:「他走了!他怎麼可以丟下我?他答應過我要讓我隨行出征的……他怎麼可以?!」
「毅──」隨著悲呼,羽黛已如前般疾衝出薔薇院,衝出黛園,衝出大門外……
「小姐!小姐!」嚇壞的莎莎在後面緊追。羽黛眸底含淚,慘白的小臉上是堅動不移的執著,她飛快地躍上一匹牝馬後,馬鞭一抽,向前狂奔!「小姐──」莎莎膽戰心驚地在後面狂呼,四周全是雪,小姐一個姑娘家……
「這該怎麼辦?如果小姐有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陛下的交代?我也別想活了……」正當莎莎慌得六神無主時,身披雪裘的伊利崎正好由門內走出來,他正準備啟程返回自己的國家。
「莎莎?你怎麼了?」
「伊利王子!」莎莎見他如見救星一般,「您來得正好!奴婢求求您去攔羽黛小姐吧!她一個人騎著馬,瘋了似地要找在前線的陸下呀!」
「羽黛?」伊利崎神色一變,「她朝哪個方向走?」
「這!」莎莎指著雪地上一排清晰的馬蹄印。
「該死的!這傻女孩!」伊利崎咬牙切齒地低吼,凌厲地躍上馬背,追隨雪地上的腳印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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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黛!羽黛!」雪花飄落在她發上、打在她臉上……埋頭策馬猛衝的羽黛聽見後面似乎有人在呼喚她,但她頭也不回地繼續趕路……
「羽黛!」伊利崎馬鞭一抽,更加快速度往前衝,前面那一身白衣、黑髮隨風飛揚的姑娘準是羽黛沒錯……只有那個不愛惜自己的瘋女孩才會做這種事!伊利崎高大矯健的駿馬畢竟是千里名駒,須臾之間,他已追上羽黛。
「停下來!」他駕馬至她身邊,冒著嚴寒的北風對她大吼:「羽黛!停下來!」羽黛置若罔聞,埋首繼續向前狂衝。「羽黛!我叫你停下來!」伊利崎更挨近她,試圖控制她的馬鞍。
「走開!」羽黛終於對他大吼:「你走開!讓我去找旭烈毅!」
「該死的!你這一去是送死!」伊利崎咬牙切齒罵道,更欺近羽黛,趁她不注意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俐落如風地一翻身,躍坐至羽黛的馬上!
「啊──」羽黛大驚,險些墜馬,幸虧伊利崎身手機靈地抱住她。伊利崎控制馬,馬兒終於慢慢地停下來……
「你做什麼?」羽黛憤怒地瞪著伊利畸,猛力推他,「你下去!下去!別攔阻我,讓我去找旭烈毅!」
「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伊利崎捉住她的手怒喝:「你連旭烈毅的大軍駐紮在何地都不知道,就要隻身去找他?你想在雪地因迷路而凍死嗎?」
「就算會在路邊凍死、餓死,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心!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帶我去前線!」羽黛昂首,毫不畏懼地迎視伊利崎,蒼白卻絕美的小臉煥發執著且堅定的耀眼光芒。那堅若盤石、銳不可摧的毅力深深撼動了伊利崎……她絕對是認真的!這個奇特的女孩……纖瘦蠃弱的軀體內卻隱藏如此巨大的力量……
「下去!」羽黛怒瞪他,「你不肯下去是不是?好!馬給你,我走也要走去!」說完,她立刻跳下馬,咬著牙在積雪高達膝蓋的雪地上,踽踽前行……沒去兩步,她便被一有力的大手拉回來。
「回來!」伊利崎湛然清亮的藍眸直直瞅著她,幽幽歎口氣道:「旭烈毅那小子何德何能?值得讓你這般死生相隨?我認輸了──上馬吧,讓我親自護送你去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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剌勒川、陰山下,天似廬,籠罩四野。所不同的是,不再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優閒景致;戰鼓頻催,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女真兵原本即稱霸西域諸國,撓勇善戰,無人可擋;再加上由初登基之新帝──旭烈毅親自率兵出征;更是軍心大振,士氣如虹,本可一舉殲滅未成氣候的東胡國。
但人算不如天算,東胡自知非女真對手,竟遠至怛羅斯要求援兵,煽動怛羅斯國王──只要吞併女真,就可稱霸整片大漠、整片西域疆土了!怛羅斯早對富庶強盛的女真虎視沈沈,在克裡國王的煽動下,即刻派出十萬精兵,支援東胡!如果只是東胡國,以女真的實力,不出三天即可大獲全勝;但怛羅斯人乃西亞種族,體型高大剽悍,狠猛好鬥,再加上怛羅斯有來自大食的強力兵器。
援兵到後,東胡實力爆增,雙方在鳴沙山山下激戰已六天六夜,仍難分出勝負。儘管對手再陰險狠猛,旭烈教不愧為軍事天才,在他沉潛機智的計謀、縝密睿智的指揮下,女真軍隊勢如破竹地直搗敵兵,讓敵方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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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伊利崎已護送羽黛至月牙泉了。月牙泉位於鳴沙山北麓,泉呈月牙形,千百年來處於沙漠中,卻未被風沙吞沒,乃西域一大奇觀。
「到了!」伊利崎遙指前面,「他們就在鳴沙山山腳下紮營,看到女真的軍營了吧?」大漠上並列著成千的軍營,氣勢恢弘壯觀;豹紋旌旗迎風飛揚,代表女真軍隊昂揚不屈的鬥志。旭烈毅!羽黛的瞳眸已激動地閃著淚光,恨不得立刻飛奔入營,撲入旭烈毅懷。
「我不送你過去了,」伊利崎苦澀地望著她婉約柔美的小臉,「自己保證,後會有期了!」他瀟灑地轉身便走。
「伊利王子!」羽黛喚住他。伊利崎猛然收住腳步,緩緩地回頭,深奧複雜的藍眸再度湧起一絲期望。
「謝謝你!」羽黛誠摯地道:「謝謝你護送我來,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藍眸深處唯一的光芒再度黯然失色。
「我只是做了身為男人該做的事,」他雲淡風輕地灑脫笑道:「更何況,毅畢竟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讓未來大嫂在途中遭遇不測。」
「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伊利崎凝視遠方山嵐道:「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再相逢?人生難得一知己,只有你懂得我的蕭音,在這離別前,讓我再為你獻上一曲吧!」他由衣衫中取出玉蕭,在蒼茫暮靄中,吹奏兩人曾在觀雪亭下,合奏過的《高山流水》。瀟聲逸揚,迴盪在大地之間;濃烈的情感注入其中,高蹈優美的旋律如泣如訴,每一個音符,都直直竄入心靈深處……一曲既罷時,羽黛己深深撼動而不能自己……
「對不起……我……」羽黛艱難地開口,不知該說些什麼……
「別說!」伊利崎灑脫自若地微笑阻止她,「你要說什麼我全知道,旭烈毅是百年難得的奇才,敗在他手上,我心服口服!我相信他會待你如珍寶、祝你幸福了!」又望了手上的玉蕭一眼,伊利崎略一使勁,玉蕭瞬間裂為無數碎片。
「你──」羽黛大驚失色。他仍是一派曠逸放達的滿脫狀,淡淡道:「人生難得一知己,我的蕭音,只給懂我的人聽!古時的音樂家伯牙在他的知音鍾子期死後,即毀琴永不再演奏。今日與你別後,我也永不再弄蕭。」
「伊利王子……」羽黛的話全梗在喉頭……她何嘗不知他對自己用情有多深?何嘗不感動?但她的感情……早已完完整整地全給了旭烈毅呀!
「再會了!特別的女孩。」伊利崎深深地注視她一眼後,掠身躍上馬,揚起馬鞭,瞬間消失在滾滾黃沙的盡頭。地上只剩下碎裂的玉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