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林芷薇
邵允成嚇壞了。「衛心彤，妳說什麼？妳別嚇我啊，事情沒有這麼嚴重嘛，我只不過是犯了一個小錯誤……但我的心裡只有妳一個人啊！我答應會跟這個女人斷得一乾二淨，我永遠不見她，好不好？別孩子氣了，男人會遇到這種事也是很平常的啊，妳的反應太小題大作了……」
他的最後一句話又激怒了她！
「不，我不能接受！」她的答覆俐落而堅決。「也許你把這種事情看得很輕鬆平常，但我不！你說我孩子氣也好，說我不識大體也罷，但我不能接受一段扭曲的愛情。不『打擾』你們了，再見！」
「喂喂，衛心彤，妳別掛上電話，妳聽我說啊……」
不顧彼端地一再呼喚，她毅然地掛上電話。
放下電話後，她的全身力氣也彷彿被抽乾一般，身子軟軟地往下滑，整個人趴在地毯上。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顆淚珠滴落在地毯上，先是一顆、兩顆、三顆，而後越來越多，一發不可收拾。
不許哭，不許哭，她掩著嘴命令自己，但眼淚卻還是不聽使喚她奪眶而出。
她怎能無動於衷？怎能淡然釋懷？他畢竟是她認真交往五年多的男朋友啊……
在這之前，她甚至相信他們之間的愛情是經得起考驗的，他們會攜手走向紅毯的那一端。
但，現在，卻是在如此不堪的情況下黯然分手……
她淚眼迷濛地望著被擺在床邊的一個小相框，相框裡是她跟邵允成甜蜜合照的相片。她雖然氣他突然變卦取消了這次的旅行，卻還是忍不住將兩人的合照帶出國，一路陪伴著她走過異國的每個角落。
拍這張相片時，兩人都還沒由學校畢業，面對著鏡頭，他們雙手緊握，笑得好甜蜜又好燦爛，似乎未來的幸福已掌握在手中。
但如今那甜蜜的笑容，卻成了最大的諷刺。
顫抖地抽出相框中的相片，衛心彤再也忍不住地趴在床邊放聲痛哭。
踩著古樸的木階上二樓後，藍彥祺拎著一罐啤酒，神情愉快地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間。
他剛由露天溫泉裡泡湯出來，在寒冷冬夜裡泡個熱呼呼的溫泉真是一大享受，完全地紓解了旅途疲勞，而且這裡的水質十分優良，聽說還有針對一些慢性病的療效。
他是個喜歡旅行的人，平時醫院的工作十分忙碌，每隔一陣子，他總會利用累積出來的長假，獨自一人到海外去流浪一陣子。將心情完全放鬆，不再去想那煩心的俗事，僅是由一個城市流浪到另一個城市。
用最單純的眼光看著陌生的人、陌生的事物，盡情地體會不同的風光。
將喝完的啤酒丟入一旁的垃圾桶後，他轉轉脖子，嗯，渾身舒暢得很，今晚一定會睡得很甜。
走到自己房間門前，他正想以鑰匙開門時，突然聽到一陣啜泣聲。
是自己聽錯了嗎？藍彥祺狐疑地停下手上的動作專心傾聽，沒有錯，真的有女孩子的哭聲。
而且這哭聲好像是由隔壁房間傳來的。
投宿時，服務生領著他們一起進入各自的房間，所以他很確定住在隔壁房的就是衛心彤。
她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在房裡哭得這麼傷心？
藍彥祺豎立在走廊，一時進退失據。基於關心，他也許應該敲門問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是否需要他的幫助。
可是，也許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靜一靜；而且在他印象中，女孩子哭泣時脾氣好像都很壞，最好不要在那時惹她們！
他的手輕輕地扭動自己房間的房門門把，卻在同時又聽到隔壁房傳出更淒慘的哭聲。
算了，如果就這樣回房，他相信自己一定也無法入睡。
走到隔壁房門口，他敲門喚著。「衛心彤？」沒有任何響應，他又繼續敲門。「衛心彤？」
「嗚嗚……嗚……」哭得淅瀝嘩啦的衛心彤停止啜泣，是誰在叫她？不可能吧，她在日本根本沒有半個認識的人。
「衛心彤！」門外的叫喚更加清晰。「我是藍彥祺，快開門！」
藍彥祺？衛心彤抹去一臉的淚，不解地瞪著房門，那個無聊的男人跑來找她做什麼？
「衛心彤！」
吵死了！他這樣一直叫到底要叫到什麼時候？衛心彤火大地站起來打開房門。
「你找我做什麼？」她睜著又紅又腫的雙眼瞪著他。
「咦，妳真的在哭啊？怎麼了，心情不好嗎？」藍彥祺稀奇地看著她一對腫得比核桃還大的眼睛，刻意以輕鬆的語氣問道。
衛心彤沒好氣地道：「不，我心情好得不得了！我在笑！你沒有看見我笑得好得意嗎？」白癡加智障啊！無聊的臭男生，我哭死關你什麼事？
「真的嗎？剛好我心情也挺好的，不如咱們聊聊吧。」他咧開嘴，奉送了個陽光般的笑容，大手已很自動地推開門扉走入房裡。
衛心彤傻眼了。「喂，你做什麼？不准你進來，你給我出去！」
「別那麼小器嘛。」藍彥祺動作優雅地打開冰箱，拿了兩罐啤酒出來。「相逢自是有緣，妳想想看，我們兩人在台北住了那麼多年卻未曾謀面，今天卻隔著千山萬水一起投宿在北海道的飯店裡，這真的是很難得的緣分哩。別緊張，我只是想跟妳聊聊天，一喝完這瓶啤酒後我就回房去，我保證。」
鬼才跟你有緣！衛心彤咕噥著，雖然不同意他的說詞，不過她還是關上房門，慢慢地踱回沙發上坐下來。
已經二十四歲的她並不是笨蛋，也有著獨自出遊應有的危機意識。不過，雖然她看這個傢伙很不順眼，覺得他真是無聊透頂又自大的痞子！但，她可以確定一件事——這傢伙並不是壞人，他不會傷害她。
雖然她跟他只認識不到數個小時，嚴格地算起來，他們根本還是陌生人。但女性特有的直覺卻很清楚地告訴她——他是值得信任的，他不會對她做出可怕的事。
而且她現在的心情煩得很，不想再一個人悶在房裡痛哭了，找個人隨便聊聊也好。
藍彥祺慵懶舒適地調整坐姿，拉開了啤酒拉環，才仰頭灌了一口便眼尖地瞧見地毯有一張照片及一個相框，他拾起相片，深遂的眼眸望向衛心彤。
「這是妳的吧？」
衛心彤也拉開啤酒罐仰頭就喝，淡淡地看了照片一眼，並不接過，下意識地咬著下唇後開口。「我想剛才你在門外一定也聽到我的哭聲了，沒錯，照片裡的男人是我男朋友，不過，已經分手了——十分鐘前分手的！因為我打電話回台灣，發現有另一個女人在他的床上替他接聽電話。」
「哦！」藍彥祺挑挑濃眉，已大略猜得出這是怎麼一回事。
「妳很難過吧？」他望著她猶布淚痕的小臉，哭泣過後的她更像綺盈，尤其是那倔強卻又固執的神情……
不！他猛然喝叱自己，他不該再想起她。
「是很難過也很失望。」衛心彤把臉蛋靠在沙發扶手上，沮喪地道。「我跟他交往快五年了，他是我的初戀，在今晚之前，我也一直認定他會是我人生的伴侶。想不到……居然是在這麼難堪的情況下分手。我很失望，嚴重地懷疑人性及愛情的忠誠度，這五年來，我們一起走過風風雨雨，卻敵不過他一時的寂寞。那麼我們之間的感情究竟算是什麼呢？真是可笑……」
藍彥祺略微沉吟後道：「其實男人有些時候也是很軟弱的，很難抗拒當前的誘惑，不過對他們而言，那只是純粹的肉體關係，並沒有感情的成分。」其實他自己也不太贊成這種論調，不過，他希望開導她，不願見她繼續傷心。
衛心彤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哼，你們男人的借口最多了，什麼『只是一時寂寞啦』、『逢場作戲啦』，說到底就是不敢承認自己的錯誤。」
她大口地喝著啤酒，沒好氣地反駁他，然而在不知不覺中，她的心情似乎不再沮喪得想去跳樓了。
半夜三點。
「呃……」衛心彤打了個大酒隔後，口齒不清地繼續喊著——
「其實我最痛恨的，並不是他跟那女人上床，而是他居然一直騙我，騙我騙這麼久！我相信他跟那個女人有瓜葛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是他卻一直把我蒙在鼓裡。每次約會他總是有一大堆借口遲到，口口聲聲地要我多體諒他，他也是為了我們的前途舊斗……其實還不是都跟那女人躲在一起胡搞。爛男人！臭烏龜！敢做不敢當！好可惡、好可惡……」
她邊罵著、邊搖搖晃晃地打開冰箱又想拿出啤酒，她也不記得今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罐，只看到滿地都是啤酒罐。
「喂，妳不能再喝了。」藍彥祺勉強撐起身子抓住她的手，濃濃醉意使得他琥珀色的眼眸更加深遂幽蕩，卻也開始感到有些頭昏。他一向是個飲酒很能自制的人，但今晚卻在不知不覺中喝得過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