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林芷薇
蜷縮在針塔下,臉已蒼白得毫無血色的曉陽虛弱一笑道:「我在等人。」
「別等了!這麼大的雪沒有半個鬼會出來的。」
「不!他會來!」曉陽以顫抖的手將雪褸拉得更緊,更加堅定道:「他一定會來!」
晚上十二點半。
一輛修道院的車子以緩慢的速度慢慢向前行,他們要冒著大雪去探望較窮苦的人家或街頭流浪漢,送毛毯及食物給他們。
「亞伯,開慢一點!」瑪莉修女道:「這麼大的雪車子很容易打滑,唉!這場大雪下來不知要凍死多少無家可歸的人。」
「真是冷呀!外面大概零下三十度吧?」面向車窗的凱琪修女突然大叫,「停車——快停車!」
「凱琪?!你怎麼了?」
凱琪修女臉色蒼白,「有人……有人倒在太空針塔下……」
兩名修女匆匆下車,跑到針塔下扶起全身冰冷,已半昏迷的曉陽。
「老天!這女孩全身凍得像冰柱一般!」瑪莉修女趕快用隨手捉下來的毛毯緊裡住曉陽。
「女孩、女孩你醒醒,」凱琪修女輕拍曉陽的臉,「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你沒有家可以回去嗎?」
全身發高燒,臉上毫無血色的曉陽努力睜開眼睛,「謝謝你們……我……很好……」
「你住在哪?我們送你回去吧。」凱琪修女道。
曉陽沒有反對,以她目前隨時可能昏迷的體力,她也沒能力開車回家。
曉陽看著兩人的裝扮,「你們是修女?」
「是的。」
「教會需要人民募捐嗎?」
「噢!如果人民有這能力,當然很好。」
「可以用一輛跑車募捐嗎?」曉陽問。
「跑車?」修女一愣。
「就是那一輛。」曉陽指著停在太空針塔邊的法拉利,將車鑰匙交給修女。「收下吧!它是屬於教會的了!」
兩名修女面面相覷,不敢相信有人捐了一輛法拉利跑車……
「你們等我一下。」曉陽轉身走向太空針塔下的柏樹,解下頭上的緞帶,掏出紙筆迅速寫下一字條後,用緞帶將字條綁在樹梢上,再走回來。
「好了,麻煩你們送我回去吧。我家住在……」說完住址後,曉陽突然兩眼一翻,皆了過去!
凌晨一點,有輛跑車在雪地上風馳電掣,速度快得驚人。
心為膽跳的斐心瑜忍不住道:「志浩,雪地很滑,你這樣開車很危險的……」
殷志浩沉默不語,大手緊握著方向盤,以更驚人的速度向前前進。
心瑜看著他堅毅冷峻的測臉,暗歎了口氣,她早該知道……殷志浩決定的事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更改的。
半個小時前,在救援小組的全力搶修下,通往市區的路終於可以通車,心急如焚的殷志浩立刻閃電般、飛車進入市區。
車子停在一棟五星級大飯店前,殷志浩對心瑜道:
「很抱歉,我還有很重要的事,不能送你進去,你在門口下車,可以嗎?」
「沒有關係,我自己進去就行了。」心瑜對他柔順地一笑,「謝謝你去機場接我,再見。」
心瑜站在飯店門口,看著殷志浩的車又像子彈般衝出去,這麼的匆忙急促……和他約會的對象一定是他很喜歡的女孩……心瑜想著。
希望曉陽已經走了!殷志浩將油門踩得更緊,如果……她真在雪地裡等了自己一個晚上,殷志浩萬萬不能原諒自己……
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將車開到太空針塔下,殷志浩大大鬆了口氣——幸好!針塔下與廣場上空無一人。
看來曉陽早就回去了。
殷志浩冒雪下了車,仰望高高的太空針塔,天知道他多想再見到那個「小太陽」,都是這場該死的大雪……
雪花紛紛墜下,地面雖有鏟雪車清過的痕跡,但新落下的雪轉眼間又將路面全覆蓋了……殷志浩正要轉身上車時,突然,他的雙腳像被釘住般,直直愣在原地。
那緞帶……一條玫瑰色的緞帶正被高高繫在柏樹樹梢上。好眼熟……殷志浩猛然一驚——那是曉陽的!
那天晚上在Pub,曉陽秀髮上正紮著一模一樣的緞帶。
殷志浩全身血液瞬間沸騰,他一箭步撲上去取下緞帶,打開纏著緞帶的字條。
看著字條,他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雙拳條地握緊,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內。
殷志浩??br />
我恨你!你是大混帳??br />
曉陽凌晨十二點四十分
像座銅像般,殷志浩呆立雪地裡,久久無法移開腳步,讓無情的大雪淹沒了他一身……
第四章
西雅圖國際機場。
斐心瑜拖著兩大箱的行李辦理登機手續;在美國取得學位的她即將應台灣一所教會女校之聘,回台充當英文老師。從小到大,她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個好老師!
但在回台灣前,心瑜拗不過志浩母親的再三催促,硬著頭皮由舊金山專程搭機來西雅圖看「未婚夫」殷志浩。
坦白說,自從訂婚後,心瑜就覺得她和殷志浩之間變得十分尷尬和不自然!這都要怪那些一廂情願的大人們,沒有詢問過他們的意見就擅自替他們倆決定婚事。
尤其是最疼愛自己的爺爺,病危時最後的心願,心瑜能拒絕嗎?
心瑜並非不喜歡殷志浩,她想,不可能有女孩不喜歡殷志浩的吧!他是那麼出類拔萃、剛毅英挺,充滿了天生的領袖氣息!
但如果殷志浩永遠只當她哥哥,心瑜會學雙手贊成,開心得不得了!至於當未來老公……
唉!
她和他之間根本不是那種感情嘛!
她來西雅圖這三天,殷志浩很盡地主之誼地抽空陪她四處玩,但他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狀,心瑜可感覺他的心不在焉:志浩的司機曾偷偷告訴心瑜,少爺這兩天很奇怪,晚上老是冒雪跑去太空針塔下,還呆站至天亮!
搭機前,心瑜想打個電話回舊金山的家,她走向一排公用電話,竟全客滿!心瑜只好站在一個東方男人背後等待。
打電話的男人體型十分高大,但雙肩卻明顯地垮下來,顯得十分沮喪,心瑜好奇地盯著男人的背影,奇怪!這傢伙怎麼一副世界末日狀?
一臉憔悴的禹正綱一手撐著牆角,嗓音瘖啞而低沉道:「我要回去了……真的無法挽回了嗎?……好……我明白了……再見!」
倒抽了一大口氣,禹立綱頹然地掛上電話,罷了!罷了!
不是你的永遠都不屬於你!
為了一段感情,他特地出台灣追來西雅圖,但她……還是嫁給別人了!
趕時間的斐心瑜,見他已掛上電話,整個人都還杵在原地,忍不住問:「先生,請問你用完了嗎?」
「我『完了』!我是全『完了』!」禹立綱突然爆炸般地對心瑜大吼:「媽的!我禹立網失戀了關你屁事?」
瘋子,心瑜嚇得倒退好幾步,這個人瘋了!她立刻和他保持距離以測安全。並立刻轉身走向另一部空著的電話。
精神病呀,心瑜暗罵!我只是問你電話用完了沒?你沒事對我大吼大叫,還告訴我你失戀了幹嘛?
打電話回舊金山的家後,登機時間也快到了,心瑜提著手提行李上機,找尋自己的位置——5B,但當她看清坐在5A座位上的人時……
唉!冤家路窄!
那個大聲咆哮「我失戀了關你屁事」的神經病!
心瑜立刻朝後張望,希望今天這架波音七匹七的大型客機沒有坐滿,她可以換到後面的空位去。
但很不幸,今天航空公司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座位都爆滿!
斐心瑜只好很認命地坐下了,坐下後她還很不高興地瞟了那「神經病」一眼。
兩眼茫然沒有焦距、失魂落魄的禹立綱已陷入「忘我」的狀態了,透過窗戶他失神地盯著機場跑道,腦裡全是……
小雁兒!唉!他的小雁兒……
飛機起飛後三十分鐘,金髮碧眼的空中小姐在送完果汁後,又過來詢問客人晚餐想用什麼?牛肉特餐還是炸雞特餐?
斐心瑜的左手邊坐了一位不諳英語的台灣老太太,她替老太太和自己點了兩份牛肉特餐後;右手邊的禹立網卻如老僧入定般,吭也不吭聲。
空姐又以英語詢問兩次後,夾在中間的心瑜終於忍不住問:「喂!你到底要吃什麼?」
眼神呆滯的禹立綱才如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簡短地丟下一句:「我不吃!」後,又轉過身,整個人面向窗戶,動也不動!
神經病!斐心瑜在心底暗罵,什麼嘛?男人就要像個大男人樣!一失戀就垂頭喪氣,像天塌下來般地,幹嘛呀!
堂堂男子漢,他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比談戀愛更重要的事嗎?心瑜真想狠狠一拳K過去!
飽餐一頓後,心瑜去盥洗室刷牙洗臉,再戴上眼罩睡大覺。八個小時後,她被空姐搖醒準備用早餐,這時距抵達台灣的時間也只剩三個半小時了。
空姐推著餐車出來,心瑜想!隔壁這神經病在不吃晚餐後,該不會連早餐也不吃,打算絕食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