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林芷薇
昨天上午,那人離奇消失後,葉湄把古玉還給那怪老頭,向他問了半天那入的去處,也問不出什麼。老頭又故態復萌了,老僧入定般一問三不知,任葉湄問破了嘴也不開金口。他好像一個古老得快壞掉的老掛鐘,只有那男人來為他上發條,老頭才會突然『活』起來。
葉湄沿著尼斯河畔仔仔細細找了好幾趟,問了一大堆人,就是沒人看見那個奇怪的男人,他就像泡沫一般消失了!她找到天色暗了還遍尋不著,還是丹羽好不容易終於找到她,才將她拖回旅館,而從回來後就一直神志恍惚地。
八成中邪了!丹羽心想,回去一定要帶葉湄去廟裡拜神。
「快點吃完吧!」丹羽把牛奶遞到葉湄手中,「行李我帶下來了,一吃完我們就搭車到格拉斯哥,不能再拖延了,原本是昨天要去的。〕
葉湄呆呆地喝著牛奶。這時,一位侍者走過來,交給葉湄一個木盒子,「你是葉小姐吧?剛才有一個客人托我交給你的。」
葉湄一見那木盒立刻像遭電擊般驚跳起來,一把捉住侍者,「誰拿來的?那人呢?在哪裡?」
侍者被地嚇一大跳,「是……是一個紅頭髮的小女孩一太早拿來的,人……早走了……〕
紅頭髮的小女孩?是莎莎!怪老頭的孫女。
她旋風般地衝出餐廳,任丹羽在背後大呼小叫,只是一逕的狂奔。
她直衝到尼斯河畔,卻發現怪老頭的店門緊閉著!她發狂似地問遍附近聽有商店,卻沒半個人知道怪老頭和莎莎去哪裡。問了半天總算被她問到一位胖太太,她說她清早起來看到怪老頭背著小包包,帶著莎莎走出城外。
胖太太雙手一攤,「大概又去旅行了吧!阿巴總是這樣,偶爾總會帶著莎莎失蹤一陣子,而且要好幾個月才會回來。」
他們走了?那個怪男人呢?又上哪了?葉湄呆愣在煙水迷離的尼斯河畔。
***
她和丹羽到格拉斯哥參觀了「蘇格蘭湖之後」——洛蒙德湖,再轉赴丹麥哥本哈根,可惜一路上的秀麗山水,葉湄完全無心欣賞。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斷問自己。若非手上拿著那古玉鐲,她會以為自己作了一場不可思議的怪夢。
木盒內除了玉鐲還放了一張字條:
葉湄小姐:玉贈有緣人。
阿巴在二次大戰期間曾隨車隊到中國大陸,這玉鐲是一位中彈快死的老婦人給他的。阿巴說他不想再保存它,這玉鐲帶給他大大的罪惡感。
他將玉送給我,我乃一介粗人,不懂惜玉愛玉,我想由你來保存最恰當。
不過。
我們會再見面的!
唐衡
筆跡蒼健有力直透紙背,這人寫得一手好字!他到底是誰?他為什麼知道她的名字?她還以為他是個落拓的流浪漢……
唐衡,他只留給她一個名字,一隻古玉鐲,以及一大堆的疑惑。
***
葉湄和丹羽終於結束暑期蘇格蘭之旅,回到東京。
她們自一年前專科畢業後,即被家人「空運」來日本唸書,先念半年語文學校,再申請到專門的學校就讀,兩人都念酒店管理。
她們居住莊涉谷附近的宿舍,離學校很近,沿著東急線上去就是自由之丘、涉谷、池袋、代代木……等鬧區,兩人住在一棟專門租給學生住的宿舍,對面而居。
離開靜謐的蘇格蘭,再回到繁華喧嚷的東京,葉湄競恍惚地覺得恍如隔世。
她還有一年多才畢業,學期一開始,丹羽一如往常的陪著她註冊、選課,她覺得葉湄似乎又恢復正常了,而葉湄其實根本沒怎樣,也絕口不再提那件「怪事」。
但事實上她仍然無法將那件怪事拋開,心中亦仍存在著那些疑點。她捨棄了一大堆手鐲,只戴那只古玉鐲,雖然古玉鐲對她而言是大了點,但她仍日夜戴著它,希望能藉由傳說中玉的神奇力量,讓她再度與流浪漢相遇。她一直記得紙條上那句話——我們會再見面的!
這天下午四點,她上完課後獨自漫步在自由之丘的街道上。
自由之丘是個美麗的都市,建築物優美而有特色:葉湄想順便找看看有沒有兼職的機會,她和丹羽所念的松蔭女子學院學費不便宜,雖然兩家的家境都不錯,不希望女兒去兼職,但葉湄和丹羽仍常利用課餘時間兼差打工,一方面可以擴大生活圈,多認識一些人;一方面葉湄喜歡用兼職存的錢當作出國旅行的旅費,她預定寒假還要到蘇格蘭去找阿巴。
她一家家細細瀏覽著,缺工讀生的大多是服務業或餐館。丹羽就在一家燒烤店打工;以前葉湄是在琴行教鋼琴,她擁有教師的資歷,但她今年不想再教一大堆小孩叮叮咚咚地彈琴,她想換個有趣的工作。
走著走著,葉湄被一家香水專賣店所吸引,雅致的招牌寫著:紫式部香水。「紫式部」!這不是源氏物語作者的名字嗎?
她決定碰碰運氣,作個深呼吸後推開玻璃門。
「歡迎光臨!」圓滾滾的店員禮貌地站起來。
「請問,」葉湄鼓起勇氣說:「你們是否缺工讀生?」
「工讀生?」店員一愣。「你是聽人說的嗎?我們老闆是有這個打算,但是還未登廣告徵人呢!」
哈!歪打正著!
「對不起!那現在方便面談嗎?」葉湄微笑道。
〔這……」店員有些為難。
這時自裡面走出一位世穿著制服的短髮女士,她走過來說:「繪裡,有什麼問題嗎?」
「啊!甲斐,這位小姐想要應徵工讀生。」
工讀生?甲斐裕子疑惑地盯著穿著學生制眼的葉湄,松蔭女子學院——念這所以昂貴學費著稱的學校,也需要出來打工嗎?但眼前這女孩容貌清麗、氣質不俗,既然店裡也需要人,不妨讓她一試。
「小姐,請往這裡來。」她微笑地領著葉湄走進裡面的辦公室。
坐定後,甲斐倒了杯麥茶給她,「我是甲斐,是這裡的人事主管,你貴姓?還在唸書嗎?」
葉湄正襟危坐地回答:「我叫葉湄,從台灣來這裡唸書的,目前在松蔭女子學院就讀。」
甲斐滿意地看著地,這個由台灣來的女孩倒是說得一口束京腔的標準日語。
「本店已成立很久了,在柬京、青山、西武、上野、吉祥寺各地都有分店,未來可能也會在關西設店。我們除了出售各國知名香水、香精外,二樓是調香區——也就是目前很流行的個性香水,由專業訓練過的調香師為客人調出專屬的香水,」
甲斐說著遞給她一本店況簡介。「在紫式合的工作人員,無論是正式員工或工讀生,一律必須接受專業的訓練。我是打算明天開始登廣告,三天後一起面試,錄取者受訓一個禮拜後再正式上班,這是本店向來的規矩。如果葉小姐有興趣,就請你這個星期六下午再來接受統一甄別試,可以嗎?」
「這……」葉湄有些著急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不可以現在就進行甄別試?〕她知道再來做統一甄別試反而對自己不利。試想:若一個中國人的能力與一個日本人差不多,日本老闆會優先錄用哪一個?
〔這個呀……〕甲斐意外地說:「恐怕不行喔!本店沒有這種現矩。」
這時一個輕柔的聲音自裡面的辦公室響起——
「沒關係的,甲斐,現在就可以為她做甄別試。」一位長髮麗人由裡面走出來。
甲斐連忙站起來,恭敬地說:「霧子小姐。」並示意葉湄,〔這位就是紫式部的主人。」
葉湄立刻也站起來,正視著霧子,不禁倒吸一口氣。此姝只應天上有!霧子小姐肌膚雪白,眉目如畫,霧濛濛的雙瞳似盈盈秋水,潤紅的嘴唇似一彎新月,秀髮如雲,舉止嫻稚,有著日本女性特有的吹彈即破的雪膚及少見的修長美腿。自小葉湄也算是個美人胚子,若論五官,輪廓分明的她倒略勝霧子一籌,但一看到如水捏出來的「日本娃娃」霧子,可真應了那句——旗鼓相當!
霧子也細細打量著葉湄,她很好奇這麼出色且看得出教養不凡的女孩,怎麼會想來當工讀生?但如果她真的願意來上班的話,對店裡的員工素質倒是一大提升。
霧子優雅地坐下來,示意甲斐說:「麻煩你了,你可以開始做甄別試了。〕
甲斐帶葉湄走到另一張桌子前,桌子背後的大櫥櫃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香水,甲斐自抽屜拿出許多白色的紙片說:「這些紙片上面各灑了不同品牌的香水,請你告訴我它們的品牌名字。〕
哈!葉湄心中一樂——這個難不倒我!
她湊近紙片一一說出:「嗯……紀梵希……香奈兒十九號……迪奧小姐……蘭寇璀璨……這是YSL的巴黎……COCO……白鑽……嗯……」她用力一聞,〔JA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