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林如是
莊成裕大表訝異,急忙說:「那『南十字星』怎麼辦?他們的--」
「這件事我會處理!」唐伯夫舉手阻止他再說下去。
莊成裕懂分寸的閉嘴,卻大惑不解,不明白唐伯夫究竟想做甚麼。好好的為甚麼他突然找謝阿蠻來代替「南十字星」樂隊上台?這樣一來,等樂隊的人來了以後,怎麼調度?
他瞭解唐伯夫的個性,這不是他行事的作風--
「跟我來!」唐伯夫拉著謝阿蠻往休息室走去。
長桌上靜靜躺了一款絲質晚裝,暗底的服色襯上柔金色的瑰麗印花,蒙括出一層如夢的光澤,翩飄浪漫。一旁則擺著一雙真絲手套,和淡金面的細高跟鞋。
這一款晚裝是意大利設計師亞曼尼本季最搶眼的設計,就號稱「亞曼尼的浪漫」。
「這是要讓我穿的?」謝阿蠻紅著臉問,不太敢相信。
「你快點換上吧!我先到外面去。」唐伯夫以命令的口氣交代她,帶上門出去。
謝阿蠻怯怯的拿起那款晚裝,在鏡子而比來比去,羞怯的、不由自主地泛出甜蜜的笑容。她小心翼翼換上衣服,穿上細高跟鞋,再戴上真絲手套。
鏡子裡的那個人變了,變得柔美典雅、浪漫如夢;像中了魔法,瑰幻綺麗的宛似讓人夢遊的仙境。
她羞怯的旋來轉去。衣服非常合身;唐伯夫似乎非常清楚她的身材尺寸,美麗的晚裝也像是專門為她準備。
過了一會,唐伯夫沒有敲門就進來。帶著鑒賞的目光仔細品量謝阿蠻說:「女人果然要靠衣裝。不過只是穿著的改變、不同,感覺和外表就全變了,差別實在真大!」
「那也祇能改變外表而已,外表並不能代表一切。」她不以為然,心裡又不得不同意。
「哦?那麼,妳以為醜小鴨為甚麼要變成天鵝?」唐伯夫似乎存心跟她抬槓,帶著戲謔的笑,把粉膏遞給她。
謝阿蠻一時語塞。她沒有唐伯夫狡猾詭詐,鬼心眼也沒有他多,根本說不過他,乾脆不說話。
她很快把妝上好,撲上蜜粉,輕輕刷著眉形。她眉毛本來就濃,也就沒有費事畫眉。麻煩的是口紅部分;她先用唇筆畫好唇線,再小心塗上口紅。
剛將唇膏塗上嘴唇,她驀然發現唐伯夫透過鏡子思索的注視著她。心頭一驚,手滑了一下,險險將口紅橫畫出了腮旁。
「等等!」唐伯夫皺了皺眉,把唇膏取走。「這顏色不適合妳,和衣服也不搭調。」
他從口袋拿出另一管口紅,輕輕托住她的臉頰,小心擦掉她嘴上的唇膏,再為她塗上新的顏色。
謝阿蠻不自在極了。唐伯夫居然為她擦口紅,簡直存心要害她窒息。她不自在的瑟縮;垂著眼,不敢面對他的臉。她和他的臉靠得那樣近,都可以聞到他呼出的氣息。
「拜託妳不要跟蟲一樣動來動去好嗎?」唐伯夫用手指彈彈她的下巴,警告她別亂動。
她乾脆屏住呼吸,不敢再亂動。
好一會,唐伯夫才放開她。她轉向鏡子,美麗的橙朱色口紅將她立體的五官,襯亮得多加出色三分。
她不得不佩服唐伯夫的眼光。鏡子裡的她,比剛剛動人不少;先前那款紫玫瑰紅的口紅的確不適合她。
唐伯夫把原先那管口紅丟進垃圾桶,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掉開眼光,閃躲的眼神帶著迴避,迴避掉入夢遊的仙境。
這樣的沉默顯得特殊,謝阿蠻踩著遲疑不安的腳步,沉默跟在唐伯夫身後。
「伯夫,『南十字星』已經來--」一看見唐伯夫,莊成裕立刻趨上前。話提到一半,瞥見唐伯夫身後籠罩了一身瑰麗浪漫夢幻的謝阿蠻,心神被吸引,忘了正令他頭痛的問題。
「沒關係,我來處理。」唐伯夫要他稍安勿躁,逕自走向在舞台邊的「南十字星」樂隊。
莊成裕隨著唐伯夫的步伐轉動身體,看他與「南十字星」低聲交談,看樣子似乎沒甚麼問題。轉過頭來,意興盎然地上下打量謝阿蠻,讚賞說:「阿蠻,妳看起來漂亮極了,神采非常迷人。這款時裝完全將妳的美麗襯托出來了。」
「謝謝。不過,你的意思好像說,這全是衣服的功勞。」
「沒的事!不過,這件衣裳的設計真的很搶眼,剪裁、質感都是一流。」
「這是唐先生準備的。」謝阿蠻坦誠道。「全身上下,包括化妝品都是。」
「伯夫?」莊成裕恍然大悟。「原來他這兩天忙著挑選服飾、化妝品,都是為你準備的。我還以為他怎麼突然不對勁了……伯夫的眼光觸到,穿上這款服裝,讓你生色不少。」
「你是說這是他專門為我準備的?」謝阿蠻吃驚不已。
「衣服都穿在你身上了,不是嗎?」莊成裕不做正面回答,給了她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
唐伯夫由舞台旁折回來,先和莊成裕低聲交談一陣,指示一些事情,然後對謝阿蠻說:「妳準備好了吧?只要彈唱兩首歌曲就可以,剩下的場就交給『南十字星』樂隊。」
謝阿蠻點個頭,默不作聲的上台,心底充斥著困惑與喜悅;兩種感覺交織,複雜得說不出滋味。
她一上台,立刻艷驚四座,來賓都對她報以熱烈的掌聲。她習慣的掃了台下一眼,心思悄悄一轉,選了「難忘的初戀情人」作為開場白。
「伯夫,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把阿蠻找來?今晚根本不需要她表演。」莊成裕注視台上瑰麗如夢的謝阿蠻許久,不解的問唐伯夫。
「好不容易才把她騙來,不讓她上台,她會起疑心。」唐伯夫的回答出乎莊成裕意料。
「騙她過來?為甚麼?」
莊成裕更加困惑,不明白唐伯夫的用意。唐伯夫望著他一會,沒有說話;不願他再多追問,沉默的走到一旁。
「給我一杯馬丁尼。」他叫住一位男侍者,要了一杯酒。
台上謝阿蠻低懶的旋律換了,換了更加傭沉的「情難忘」。低低的嗓聲彷彿是一種暗示,暗示某種不為人知的情懷。
唐伯夫淺淺啜了一口酒。他並無意喝酒,只是打發一種情緒。目光緊落在舞台昏黃燈光下如夢如謎如迷離的那則美麗傳奇。
苦艾和杜松子酒交互在他胸中燃燒;他一口一口啜著,直到把整杯馬丁尼喝光。
酒盡了,歌也了。謝阿蠻冉冉下台,風情款款直走向唐伯夫,到他面前才停下來。
「妳是不是倒嗓了?」唐伯夫別開目光,皺眉的問。謝阿蠻低懶略帶沙啞的歌聲聽起來雖然很有磁性,但也只限於目前,倘若她再不知輕重的嘶吼亂喊下去,她的嗓子準會完蛋。
「你別想再危言聳聽,我嗓子好得很。」謝阿蠻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逞強掩飾喉嚨的不舒服。「現在,沒我的事了,我要走了。」
「既然來了,就多待一會再走,當個純觀眾欣賞別人的演出。」唐伯夫端著空酒杯,指向台上的「南十字星」說:「妳不想觀摩一下成名樂隊的演出嗎?看看人家到底是怎麼爆發出舞台的魅力的。」
「可是……」謝阿蠻顯得猶豫。
「妳放心,我會送妳回去。而且,明天的比賽不是下午才輪到你們?妳不必擔心太晚回去,會影響明天的比賽。」
「也好。我先去把衣服換掉。」
「不必了,就這樣。穿那件老氣的歐巴桑裝,妳會把我店裡的顧客都嚇跑。」
謝阿蠻也不堅持。說不出的心理,讓她捨不得換下這身夢似的仙裝。她覺得像將「夢」穿在身上。
「南十字星」確實表現得可圈可點。樂隊成員個個充滿爆發力,一觸即發,深具震撼的效果。唯一讓謝阿蠻看不習慣的是,五個大男生,個個留了一頭比女人還長的頭髮。
較諸「南十字星」,他們「黑色搖滾」顯得「嫩」多了。舞台的經驗不夠豐富不說,臨場的強度和張力也顯得遜多了。若和這種角色對台,她著實不敢太樂觀。
不過,這畢竟是知名樂隊和初出茅廬的差距,假以時日,難保「黑色搖滾」不會超越「南十字星」?
俱樂部十二點打烊,還差一刻,陸續就有人離開。五十五分左右,唐伯夫招手將謝阿蠻叫到後頭,隨即隱沒。
幾分鐘後,唐伯夫重新出現。
「咦?阿蠻呢?」莊成裕奇怪問。
「她先回去了。」唐伯夫回答。
「怎麼沒招呼一聲?這麼晚了,她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嗎?」
「不必擔心,她不會有事。」
俱樂部正要打烊,顧客一一散場,正是忙碌的時刻,聽唐伯夫這麼說,莊前裕就沒再多問。
唐伯夫朝休息室方向望一眼,自去倒了一杯酒。莊成裕奇怪的看他一眼。唐伯夫很少在俱樂部待到這麼晚,通常過了十點,他就會先離開。但他沒有多想,這也不算太不平常。
等會員完全走光,一切都整理妥當,服務生也全都下班,莊成裕才鬆開領帶,一臉倦容說:「總算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