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林如是
「我知道了。」紀遠東又點頭。「對了彥民來了,爸媽有看到他嗎?」
「彥民?」紀文浩夫婦相視一眼。「沒有啊,他什麼時候來的?」
這就怪了。紀遠東回視客廳一眼。
「我也不知道。」照理,除了客廳,馬彥民不會隨便闖進其他地方才對。「也許在庭院。我去問問許嬸。」
他跟馬彥民大學就認識,說交情多好倒也未必,但他們一直是競爭的對手。馬彥民的父親雖不從商,卻是小有名氣的律師;馬彥民繼承父業,也幹得有聲有色,有錢有才有地位,絕對不比他紀遠東差。
他在清潔室找到老許太太。老許太太正在教瑪莉亞怎麼清理毛氈。
「許嬸,」紀遠東問:「彥民呢?你不是說他來了?」
「啊!馬先生他——」老許太太有些支吾。「那個……我剛剛看見,嗯,馬先生他……那個在廚房……」
「廚房?」紀遠東想都沒想到。正疑惑馬彥民去廚房去做什麼,聽老許太太又細聲地說:
「嗯,是我們後頭的廚房……」
這下子紀遠東挑起眉了,像詢問、奇怪、又驚訝。
***
像是為了要印證許春美的話,馬彥民果然打電話給王印加,開始他的「第一步接觸」。
王印加不起勁,伊伊啊啊支吾敷衍兩次,就懶得接電話了。
所以,這天當她回到家,發現馬彥民竟出現在她家廚廳和她老爸下棋時,她的驚訝可想而知。這是「她家」的廚廳,而不是「紀家」那大房子的廚廳,馬彥民在這裡幹什麼?!
「你回來了,印加。」馬彥民笑吟吟的,跟她像有多熟似的。
老王只是「唔」一聲,連頭也沒抬。
「你怎麼會在這裡?」王印加心裡皺眉,但態度還算客氣。馬彥民沒有得罪她,所以沒必要,她何必得罪人。
「我有事來找遠東,遇上王伯,沒想到王伯也喜歡下棋,就陪王伯下幾盤。」馬彥民還是笑吟吟的。說話間,他的護城衛士教老王的大車吃了。
「爸,」王印加轉說:「你也真是的,人家馬先生找紀大少爺有事,你怎麼把人家拖到這裡下棋。」
老王這才抬頭,瞪了她一眼,像在說「你懂什麼」,悻悻說:「人家馬先生大方,懂得體恤老人家。哪像有些人,當人家子女的,也不知體貼父母,光只會抱怨。」
「你這是在說我了是不?不陪你下棋就忤逆不孝、罪大惡極?」
「你看看!」老王又瞪眼,轉向馬彥民咕噥:「老的才說她一句,她小的就回好幾句。人家孝順的早就到父親身後幫父親捶背了。」
「爸!」換王印加瞪眼。才不過幾盤棋,看樣子馬彥民就收了她老爸的心。
老王的確對馬彥民印象極佳。馬彥民是紀遠東的朋友,又是個律師,卻不擺架子,態度親切有禮,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居然還肯陪他這廚師下棋,要老王不看他順眼也不行。
「你別再在那裡囉哩叭嗦的,擾亂我們下棋。」老王揮揮手。
王印加只好閉上嘴巴,站在一旁。
看了一會,她便發現,馬彥民存心相讓。她往他看去,馬彥民抬頭衝著她笑。
「將軍!」老王大喝一聲,「嘿嘿」笑起來,高興極了。
馬彥民看看局勢,丟下棋子,笑說:「我投降了。王伯,你真厲害。」
「嘿,哪裡!來!再來一盤!」老王高興得合不攏嘴。
才又重新擺陣,老許太太走進來。
「你果然在這裡!」像找了老王一會。「還在下棋哪?我看著大屋子沒人就知道。老王,時間不早了,別下棋下得昏頭了。」
老王這才「啊」一聲,懊惱地站起來。「真是的,下得正起勁呢。不好意思啊,馬先生,我得去工作了。」
「叫我名字就好了,王伯。」
「那怎麼行!你是遠東少爺的朋友。倒是你不必那麼客氣,叫我老王就可以。」
「那才真不行呢。王伯是長輩,我怎麼可以那樣叫你。」
這種話不管是誰聽起來都很受用。老王眉開眼笑,對馬彥民簡直順眼極了,熱心說:「你別急著走,留下來一起吃飯,嘗嘗我的手藝。」
「爸,」王印加立刻說:「馬先生是紀大少的朋友,你怎麼留人家在我們這兒吃飯!」生怕馬彥民真的待在這,那准害她消化不良。
「對哦。」老王恍悟,看向馬彥民。「不好意思,我高興就沒想到那麼多。」
「哪裡!王伯留我吃飯,是我的榮幸,我求之不得呢。」馬彥民一副很領情。「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我一起去幫忙,順便見識見識。」
老王開心極了,大手左右搖晃說:「廚房油氣騰騰的,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和印加在這裡聊聊天吧。」忘了馬彥民是來找紀遠東的。
王印加這回糾起眉了,目光對上馬彥民的。他還是親切的一張笑臉。
***
看到馬彥民和王印加面對面坐著,一邊喝茶一邊在笑,好像聊得挺開心,紀遠東冷銳的劍眉斜挑起來。
「遠東!」馬彥民立刻出聲叫他。王印加沒作聲,本來在笑的臉自然凝結起來,一點都不歡迎。
「回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馬彥民笑說。
「我才要問你呢。你不是來找我的嗎?怎麼找我找到這裡來了?」聽起來像在戲謔促狹的話,但紀遠東的神情平到靜,靜到不動聲色,捕捉不到一點玩笑的影子。
「我來得不巧,你還沒回來。剛碰到王鐵,就和他一起下了盤棋,印加碰巧回來,我們就聊起來了。」
印加?都熟到叫名字了?
「哦?都聊些什麼?你這個大律師忙得都沒時間睡覺了,居然有那種時間陪了聊天,應該是很有趣才對。」
從紀遠東臉上仍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意味,像在談生意訂合約那麼的正經認真。
馬彥民一笑,瞄向王印加,說:「你一定不信,你們家就有這麼大一個現成的泳池,印加她居然不會游泳。」對紀遠東那似乎有點類似挑釁的話忽略不理。
王印加飛愉對他遞眼色,似阻止馬彥民再多說。她原無意和馬彥民多打交道,但他一副親切主動,很容易相處,又沒有太猖狂的氣焰,所以就那麼聊起來。反正只是聊天,又不會少一塊肉。
沒想到這個自大的紀遠東闖了進來。
「馬先生,大少爺都親自來找你了,你還是趕快跟他過去談正經重要的事情。」要不然,紀遠東大概又要認為她在打什麼主意,勾引馬彥民,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吧?
「那麼下次再聊。」馬彥民自然明白什麼場合該怎麼行事。「對了,這是我的電話,你有什麼事隨時可以找得到我。」當著紀遠東的面,給了王印加他私人的行動電話號碼,又笑著接著說:「當然,沒事也可以找我。」
紀遠東斜了斜眉,朝馬彥民望去,沒說什麼。馬彥民朝他笑一下,相偕走了出去。
繞了一圈,回到前院時,紀遠東說:「我竟不知道你對她有意思。」
說得沒頭沒腦。不過馬彥民一聽就明白,說:「是有一點。」
「你說有事,該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當然不是。」馬彥民哈哈笑起來。「不過,下次我就會直接找上她了。先跟你說一聲,畢竟這兒是你的——」
紀遠東舉手打斷他的話。「這是兩回事,跟我們無關。」
「那我就不客氣了。不過,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們兩兄弟不太賞月。」
「我們盡量避免麻煩的事。倒是你,你是說真的?」
「有一半吧。我對她第一印象還不錯。」
「你要知道,她父親替我們工作了很多年……」
「我倒沒想那麼多。」馬彥民很快說:「不過,這也無所謂——」
紀遠東不以為然。「你最好還是多考慮一下。」
「這樣不會太累了嗎?遠東。」馬彥民略蹙眉。「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我的家庭環境是不錯,我自己也小有成就,但如果對某個女孩有意思,都得先考慮到那些條件背景問題,那還有什麼意思?」
「如果只是交交朋友,當然不必考慮那麼多。但如果還有其它打算,最好還是想多一些。」
「我說過我沒想那麼多。」馬彥民笑出來。他要是想得那麼遠了才真是奇怪。畢竟,他也不過才見了王印加兩次。「不過,你為什麼那麼反對她?」
「我沒有針對誰,我只是就事論事。」紀遠東的口氣就像在談論公事一樣。「就長遠來說,對方如果跟你門戶相當,見識多,生活條件相同,於裡於外都比較理想。若純粹只要女伴,年輕漂亮的女孩也多的是。你找小家碧玉,對方會有期待,處理得不好就會有許多麻煩。」
這些話,再笨的人也應該聽得懂。馬彥民說:「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我不是企業家,我比較重視她個人。印加的背景是比較差,可是她相當有潛力。」王印加年輕、漂亮,有一定的學歷,基本的條件都足了,帶得出去也見得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