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林如是
「為甚麼?還有一大半的部分……」易莎順不解地翻著劇本,似乎沒意會到剛剛發生甚麼或有甚麼不對。
劇本就是那樣寫的沒錯,她絲毫沒有懷疑。那場戲,「佑志」深情難抑地吻了「琤琤」──柳星野演得沒錯。
沒錯,那場是「吻戲」。但誰都知道,電視上演的那一套,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排演練習更不會是當真!
但柳星野究竟怎麼了?怪怪的。易莎順不解地望著地。
「你怎麼了?」她問。
其實那時她心臟猛跳個不停,但她認為她不該想大多,只是緊張而已。
緊張而已。她這麼說服自己。
「沒甚麼。」柳星野似乎在壓抑甚麼。
他抽回劇本,轉過身,不再理會易莎順。
第三章
「莎順!」
唐志摩推開易莎順臥房的房門,還是沒看到人。
他已經找了易莎順一個上午;一堆資料等著整理,就是一直找不到易莎順的人影。
「星野,你知道莎順去哪裡了嗎?」他轉到客廳,柳星野坐在沙發上閒閒地翻著報紙。
「不知道。起來就沒看見她了。」柳星野搖頭,也不問唐志摩找易莎順有甚麼事。
唐志摩在廳中定定站著,若有所思地看著柳星野。他趨向他,坐在他對面說:「這樣好嗎?星野。你明知道那女孩接近你根本是有企圖的,演技也差,製作都不看好她。她是長得很漂亮沒錯,但漂亮的女人你也見多了,何必為了她惹閒話?我不知道你為甚麼要這麼做,過去有多少女人不擇手段想接近你,你都無動於衷,但這一次,你為甚麼要這麼做?你究竟在想甚麼?」
唐志摩說得憂心仲仲,柳星野抬頭,滿不在乎地衝他一笑,帶著慣有無所謂的表情說:「你別擔心,照我的話做就是了。曹製作已經答應把角色給王殿紅,相信她一定會好好發揮。你就幫他這個忙吧,順便把王殿紅的角色設計得奪目一些。」
這次一位和柳星野關係不錯的製作人,在T台製作的「翡翠劇場」備檔數,再過一個星期就要接擋了。錄製妥的存盤,經過剪接,勉強只能應付兩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負責編劇的大爺為了酬勞問題和製作人鬧翻,不顧接擋在即,丟下爛攤子撒手不管。
節目面臨開天窗的惡運,製作人急得跳腳。沒有編劇願意接這爛攤子,製作人只好苦著臉,拜託柳星野找唐志摩出面收拾幫忙。
柳星野答應,卻向製作人推薦了王殿紅。
王殿紅初入星途,但也不算太新;憑著一張姣好清純的臉蛋,在幾出戲裡客串過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
在攝影棚得幸親遇柳星野後,她便千方百計的接近柳星野;笑臉無邪,讓人不多加提防。
影劇圈像她這樣的女孩確實很多。嚮往一夕成名的神話,使盡手段,千方百計接近有力的對象;一旦得逞,攀上了貴人,也許就可能從此平步青雲,飛上枝頭當鳳凰。
王殿紅就是這樣千方百計接近柳星野。這種女孩柳星野見多了,根本不可能放在心上,但誰也沒料到,他竟向製作人推薦了王殿紅。
為此,許多人議論紛紛,猜測他和王殿紅之間的關係。
「我不懂,你為甚麼非這麼做不可?」唐志摩實在不解。
因為柳星野的推薦,王殿釭在這齣戲中飾演「琤琤」一角,和飾演男主角的柳星野有很多對手戲,算是第二女主角!戲分頗重。
「她外形不錯,適合吃這行飯,就算是給她一個機會吧!」
「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唐志摩說:「我知道那女孩千方百計接近你,你都沒放在心上。為甚麼突然這麼做?」
「不為甚麼,只是給她一個機會。」
「真的是這樣?」
「還有,她長得滿漂亮的。」柳星野微微一笑,毫不認真。
「我不相信你會對她認真。比她漂亮幾偣的女人你都見過,怎麼可能為了她改變作風?老實說吧!到底是為甚麼?」唐志摩平靜地看著柳星野。「是為了莎順?」
柳星野微笑不語。唐志摩想了一會,說:「你是怕她誤會我們的關係,所以才這麼做?」
「你別亂猜。反正戲總要有人演,我只是推薦王殿紅,用她的人是曹製作,不是我。」
唐志摩瞪著柳星野,思索著柳星野的笑容裡隱藏住很多心事,但如果他自己不說,沒有人猜得透。
他當然不是怕易莎順誤會他們的關係,這一點,唐志摩心裡其實也明白。那麼,到底是為甚麼?
現在圈子裡議論紛紛,全是有關柳星野和王殿紅之間曖昧的謠傳,他不可能沒聽過。他為甚麼要去惹上這種緋聞?
沒有道理!唐志摩若有所思地又看了柳星野一眼。
以他對柳星野的瞭解,柳星野絕不可能對王殿紅有意;而柳星野一向也不是貪圖美色的人──到底是為甚麼?
「算了!我相信你,你這麼做一定有你的道理。」唐志摩放棄揣測,站起來說:「我要出去找一些書籍資料,莎順回來的話,告訴她幫忙整理找書桌上那些資料,我今天晚上就會用到。」
「唔。」柳星野伸出手,小指和無名指彎起來,剩下三個指頭搖了搖!表示再見。
附近沒有大型的書店文化賣場,唐志摩開車到大學附近的書店街,找了一間種類比較齊全的大型文化廣場,買齊他要的書籍資料。
他正想走到櫃檯付帳時,被左近的一個短髮女孩吸引去注意力。
「莎順,」他有些遲疑,不敢相信。原本蓄著一頭又直又亮的長髮的易莎順,怎麼會變成眼前這個頭髮短得像小男生的青澀丫頭!
女孩聽到叫聲轉過臉來──果然是易莎順。
「莎順!你的頭髮怎麼了?」唐志摩微微變了臉色。
易莎順長得比一般同齡的女孩高眺,卻沒有同樣的豐滿;個性任性粗野,但一頭直亮的秀髮,襯得她幼稚的身架頗有幾分迷人的味道。但現在她頭髮一剪,短得像個小男生,渾身上下那種青澀味全跑出來,咬了牙齒都會發酸。
「剪掉了啊,你不會看!」易沙順滿不在乎地說。「我現在沒空,回去再跟你說。」
她緊緊抓著一個十五、六歲男孩的手,拖著他走出文化廣場。
唐志摩連忙把書櫚下,趕緊追出去。
「莎順」,他叫道。「怎麼回事?你抓著這個小男孩做甚麼?」
「這傢伙想順手牽羊,被我當場逮著了。」易莎順放開男孩,態度很不客氣。
男孩的表情很霉,一副衰透了的模樣。
「原來是雅賊。他一定很喜歡讀書。」唐志摩悲天憫人,卻不怎麼切實際。
「賊就賊,還分甚麼雅不雅!」易莎順撇撇嘴。其實她沒有說出來的是,那男孩想扒她的錢包。她掏出皮包甩了甩,繼續說道:「喂,你叫甚麼名字?這麼沒出息,連這幾佰塊也要打主意,不會找票大的幹!」
唐志摩聽得目瞪口杲。他原以為她會說些仁義道德、禮義廉恥,沒想到她竟然說出這麼荒誕不經的話。
「莎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說甚麼?」他拉開易莎順。
「知道啊!有甚麼好大驚小怪的。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你──」唐志摩猛搖頭。他真不知易莎順是怎麼養成這種畸型的思想。
他想起寄宿學校那些老師對她的抱怨──易莎順太叛逆了,想法離經叛道,荒誕不經,一點都沒有淑女該有的氣質涵養;又好打架滋事,品格粗野,不堪受教。
她們甚至描述她和校外不良少女打架的情況讓他知道易莎順和人打架,可不像一般女孩打架,扯扯頭髮,用尖尖的指甲戳對方就算了;而是狠狠地朝對方肚子揍上一拳,讓對方痛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此外,她又抽煙、喝酒、飆車,所有學校禁止的事,她都會去挑戰。
這是校方的抱怨,易莎順沒有任何辯解,一臉不在乎的神態。
「你趕快走吧!」唐志摩拍拍男孩的肩膀。
那少年瞅了易莎順一眼,如獲大赦地溜開。
等少年走遠,唐志摩才轉頭問易莎順說:「你的頭髮怎麼了?怎麼剪得那麼短?」
他從不認為她的行為有甚麼偏差,只是青春期的解釋人生。她和柳星野一樣,他們本身就是一個驚歎號,叫人目眩。
「頭髮長麻煩,搭車時被門夾到了,一氣之下,就剪成這副德性了。」易莎順鼓鼓腮幫,漫不在意地說。
這回答又叫唐志摩怒笑皆非。
易莎順一頭頭髮剪得跟男生一樣短,他以為會是一大堆女孩子愛用的甚麼「換個心情」等羅曼蒂克的理由,沒想到竟是如此任性的理由。
他實在真不知該怎麼說她!
「走吧!我出來找一些書籍資料!陪我一起去買。」
要買的唐志摩先前已經挑好,付了帳就可以。但他莫名地又挑挑揀揀好久,買完書出來,太陽都已經偏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