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林如是
南條俊之溫柔的撫觸,含情的凝視,比什麼都能牽引住杜小夜被禁錮住的心。她矛盾極了一一一她的心向著織田操,卻又受著南條俊之的吸引。而這個吸引,從第一次見到南條俊之時就存在了:他激發了她心中所有美的構想與想像。
「南條先生一」她困難地開口:「請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會承受不起。你出身世家,各方面條件又那麼完美,我們距離相差那麼大,根本……根本……我們之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就像我跟織——」她猛然頓口,表情霎時變得哀怨多愁。「就像你知道的那樣,根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對我來說,沒有不可能的事。只要你給我一個答覆——」
夜雨像絲,寒氣由毛細孔一絲一絲漸漸地滲人杜小夜的皮膚裡。她禁不住又打個冷顫,南條俊之解下風衣為她披上。
「南條先生……」杜小夜深深受著牽引。但是——她低下眉,微微搖頭「我承認,我深深地被你吸引。第一次遇見你時,我整個心都感到震撼,我——」
「唰」一聲,織田操手上的玫瑰垂掉落地上,凌散開來。
「原來,你一直避著我,不肯見我,就是為了如此,為了南條俊之——」他搖搖晃晃地走過去,面色蒼白,發著抖;平素的傲慢銳氣都隨著沾濕了滿身的雨滴結凝成深沉哀痛的悲緒。他的心完全凍結了,暗暗偷泣。
只杜小夜那樣錐心的一句話,他所有的信心就都被擊垮。她說她深深地被南條俊之吸引,她的心為他感到震撼一一一夠了!夠了!
「操?」杜小夜驚喚一聲。織田操蒼白的表情、絕望的神態,使她凍結了。她盼望了那麼久,卻沒料盼到如此的局面。她離魂似的移向他,千言萬語到頭竟不知如何開口、怔怔地望了他一會,才說:「你聽我說,我一直在等你,一直——」
但織田操根本沒有在聽她說話。在這之前,猖狂的若此早就暴跳如雷;但此際,他卻喪失了所有的傲慢與跋扈的火焰。愛神的黑箭,植著猜疑和誤會,筆直射人他胸田。
他自尊心深深地受到打擊,受到傷害,加速了他內心愛情的「死亡」。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到的一切,葬送了他一切美好的幻想。那一晚,他要杜小夜做選擇,選擇他或是南條俊之,而現在,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表示著她選擇了南條俊之?
「操——」杜小夜想解釋,往前輕跨一步,不知踩到了什麼,踉蹌了一下。織田操本能地扶住她,眼光瞥向地上,蒼白的臉瞬時變得更加青冷,面孔痛苦得幾乎都扭曲。
暗地上,橫亂著朵朵被冷雨打得濕爛、支離破碎的玫瑰;散粘著撕成碎頁的紙片。
「這就是你的回答?」織田操心頭插著的那根黑箭,往脆弱的心又刺深了幾寸。這些滿帶著他愛意的玫瑰,竟被如此無情地丟棄一一他懂了、他明白了。
「什麼回答?你在說什麼?」杜小夜困惑地望著那些花朵。對這件事,她一無所悉。
「什麼都別說了!我完全明白了——」織田操搖頭退了兩步,落寞黯然。「南條,你贏了,她選擇了你——」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杜小夜慌了。她知道織田操誤會她跟南條俊之——但是,他為什麼會來?他不是要跟南條美穗結婚了嗎?
「南條先生,請你讓我單獨跟他談談。」她低聲地要求南條俊之離開。
「也好。」南條俊之點頭說:「你跟他之間早點解決也好,不必再痛苦下去,折磨自己。」
微雨絲絲,纏綿不離,冷冷地落在杜小夜的發。冰冷的嘴唇;落在織田操的眼,蒼白的臉龐。
「你不是要結婚了嗎?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杜小夜顫聲問。
那件事——織田操嘴唇微微蠕動,目光觸到社小夜身上披著的南條俊之的風衣,心頭猛然悸痛,眼神黯淡下來。
算了!事情都到這地步了、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社小夜忍不住喊起來。
她一直盼望再見到他,等著他解釋;只要他肯說,不管是什麼,她都願意相信,然而,好不容易相見了,他卻如此沉默,如此讓她陷入絕望的沉默。
「你說話啊?為什麼不說!」,她眼底露出乞求。只要一句話就好:只要織田操肯隨便對她說一句,她都願意相信。
織田操遺漏了她眼底的乞求,黯然地低著頭。
他能說什麼?她拋棄了他對她的愛,選擇了南條俊之;他現在全身是傷,他能說什麼?
他從濕爛的地上撿起一朵玫瑰,插在她的耳環,悲傷地凝視著她。他看到她瞳孔底映著他的身影,卻烙印不上她心田。
「小夜……」他用盡全力將她抱人懷裡,像初始那樣輕柔,而緩和地吻著她。「我是那樣地愛你!」
語氣很感傷。那吻,那樣地留戀,卻失去了愛情的溫度,彷彿這暗夜的吻別,是淒訴他們愛情的結束。
絲雨仍然飄斜不停。這狂亂的夜,狂亂的世界,狂亂的離別一一一杜小夜無聲地仰起臉,細雨漫落,哭了。
「跟我回日本吧!」南條俊之如夜溫柔地環抱住她,讓她在他在他胸前哭泣。「讓我回答那個問題——如果是我,為了你,我會拋棄家族為我安排的婚姻。
一切都停了。微雨、濕淚、心的悸跳……一切都停了。
杜小夜再次仰起臉,怔怔地望著南條俊之。礦石黑的冷眼眸流露著只為她一人開放的溫柔,溫柔得讓她屏息。
她心頭驀然響起織田操吐盡憎意的那句話;交織著南條俊之吐著誓言的這句話,在風中凝語成歎息。
第十一章
銀座中央通道,每逢星期天的下午,便成為步行者的天堂。無以數計的男女,聚集在這條繁華的大街上,放肆恣意地省躍奔放;解開束縛,自由自在地翱遊飛翔。
中央通道,它是象徵東京門面的大道,也是東京繁華的動脈。一如巴黎香謝裡捨大道和紐約第五大道,這也是一條通往時尚的大道,兩旁雲集了世界知名的品牌商店,地面下更盤亙了無數的大型商場,從一丁目到八丁目,領導流行、代表品味的名貴精品店林立,所有展露著新觀念。前衛創意的精彩門面也自匯成潮流,驕示著它頂尖、精緻和超前的生活概念,鳳華瑰麗,讓人目不暇給,流連忘返。
松本耀司「YOHJI」的亞洲總店,就位於銀座中心地四丁目,面對著繁華的中央通道。在其大樓的頂層,隔著整片透明的玻璃牆,杜小夜寂寂不語地望著日光下燦爛流麗的街道,或抬頭平視遠處的天空,吐露著小小的歎息。微微地,她的眉心輕蹙著一抹愁;眼底有著恍惚的疑惑。
「怎麼了?」松本耀司走到她身側,含笑間。
杜小夜收回目光,微微搖頭;臉上浮出淡淡的笑,笑得淺淺的。
「想出去走走嗎?」松本耀司望一眼塵光下那流麗的景致,含笑又問。
杜小夜再次搖頭,側身又望一眼乾淨清湛的藍色天空。北國的天空雲影,陌生流燦的街道,以及充斥著異國情調的氣象,彷彿全都化成一聲依稀的召喚。回光中有怔忡,沒錯,這裡是東京,銀座四丁目。
是啊.沒錯。那麼,她是身處在異國的迷光中了。
那一晚,她最心愛的一幕戲,演出了錯誤的別離。她的愛情便停息了。
但南條俊之的柔情,卻依依在耳,而她不想有選擇,只怕擔負不起,松本耀司執著不死心地適時又出現,她遂答應他的要求,放下她無能面對的一切,離開她熟悉的世界。
她對馮妙儀沒有任何追問。反正一切都太遲了,她連問都不想問。既然織田操什麼都沒解釋,最心愛的旋律已經結束,心死愛情荒蕪,任何的澄清解釋,都於事無補。
她選擇了不告而別。把過去的生活痕跡處理掉,重新到一個陌生的世界,重新開始新的日子與生活。
「松本先生。」她離開窗邊說:「我真的行嗎,我實在沒信心——」聲音透露著和表情相同的沒自信。
「相信我,我獨對你有信心。」松本耀司親愛地攬著她,給她信心。他好不容易才總算說服杜小夜答應當他的專屬模特兒,雖然杜小夜毫無經驗,他倒一點也不擔心。「Don'tworry!慢慢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可是……我除了長得高,沒有一點長處。而要成為模特兒一一我這點身高又嫌太矮了——」
杜小夜還是顯得很猶豫。
「Trustme!OK?你有很吸引人的氣質,很適合站在舞台上一AndjustlikewhatI'mlookingfor!我一直在找擁有像你這種特質的女孩,好不容易才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