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林淮玉
主人說你是女大夫,好棒,以使我不用怕生病了。
「你怎會被那兩兄弟給逮著了?」
阿九不高興地道:我肚子餓嘛!停在一棵樹上等著吃肥蟲,他們用網子按住我,我就被捉到了。
「你別生他們兄弟倆的氣,他們的爹爹生病了,很可憐,你要原諒他們。」
阿九哼了聲。我的身價不只十兩銀子,他們出價太低了,原來還說賣你五兩,太瞧不起我了。
原來它氣的是這件事。「他們還小嘛!何況我身上帶的銀子並不太多,他們若是獅子大開口,我還救不了你呢!」
也是,姑娘出門不會帶太多銀子。
「你昨天上街做什麼?」換她套它話。
阿九沉默了一下道:替主人去看個朋友。
「什麼朋友,大爺怎麼不自己去?」她又追問。
本來我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你是救命思人,我可以告訴你。
「放心,我不會透露出去。」
阿九放低噪音道:宣同冀,宣大人。
她對紹興的地方官都不熟,但是有一個人一定可以解她的惑。
「大爺要你去看宣大人做什麼?」
阿九就是阿九,對待恩人就是不同。也沒什麼,主人希望宣大人悶悶不樂,最好天天哭喪著臉。
「為什麼?」
阿九不知道,主人不會說那麼清楚。
夠了,今天就問到此,問太多阿九反而會懷疑。薩曉霧心中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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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曉霧又一次出莊,有些問題張晶菁或許能釐清,外地人在某些事上需要本地人的幫助。
「宣大人,宣同冀大人是嗎?他是盛大爺的好友,還有江爺,他們三人是很好的朋友。」
「怎麼我住大盛山莊的這段日子宣大人不曾到訪?他和盛君漠既然有那麼好的交情,他應該會去作客才是。」江作遠她見過,宣同冀則合所未聞,今天聽阿九提起還是頭一遭。
「不可能吧!他們三人就像親兄弟似的,怎麼會突然沒有來往呢?」張晶菁一臉不解。
「是不是有什麼不愉快還是有過節?」翻臉不認人也是常有的事,朋友畢竟不是真正的親兄弟嘛!
「沒聽君鵬提過耶!」張晶菁想了想後道。
第六章
小院閒窗春色深,重簾未卷影沉沉,倚樓無語理瑤琴。
遠岫出雲催薄暮,細風吹雨弄輕陰,梨花欲謝恐難禁。宋?浣溪沙?李清照「或許君鵬也不知情。」
「你可以向江爺問問大爺和宣大人是不是不愉快,江爺肯定知道」張晶菁提議。
「我怕江爺會認為我交淺言深。」
江作遠和她有過短暫的交談沒錯,但在尚未建立起濃厚的友情前,她沒把握他會願意滿足她的好奇心。
「乾脆向宣大人問去,這之間也許有個結,和莊裡被囚的女人有關,結一解開什麼問題都能解開。」薩曉霧強烈的預感直指兩者間的關聯。
「會不會太小題大作,萬一不是呢?」張晶菁有絲遲疑。
「宣大人是地方參政,他會有度量接受我的合理懷疑才是。擇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去宣府弄個明白。」薩曉露說到做到,轉身欲走。
「等等。」張晶菁攔住她。「宣大人新婚燕爾,你貿然提及另一個女人的事詢問宣大人,會不會造成某種誤會?」
「新婚燕爾?不會這麼巧吧?」若真如此,確實不妥,天下女人皆善妒,要是掀開真相弄得雞飛狗跳,豈不壞人姻緣?師父會從墳中跳起來罵她的。
「兩三個月前宣大人才剛娶了前朝公主為妻。」
「前朝公主?為何不娶當朝公主而娶前朝公主?私定終身的吧!一般而言家族的長者不會同意才是。」薩曉霧覺得奇怪。
「蒙古皇帝指的婚,皇命難違。」張晶菁搖了搖頭。
「難怪!」
宣同冀這條線索暫時不能碰觸,看來仍然要從阿九身上下功夫。
張晶菁頓了下,才問:「君鵬近日可好?」
薩曉霧好笑的看著她。「你們倆還真有意思,他一知道我出莊就會向我問起你,問你好不好,是不是還生他的氣?來你這裡,你也問我他好不好,我看你別愛盛君漠了,好好等君鵬半年吧!半年後嫁給他。」
「是啊,這樣我就能天天對著大爺。」張晶菁苦澀一笑。
「盛君漠曾經——」該死,問不出口。薩曉霧本想問張晶菁,盛君漠是不是也偷襲過她,無奈就是說不出口。
「曾經什麼?」
「沒、沒什麼,有些事不說的好。」她應該在他吻她時抵死反抗,寧死不屈。她怎麼可以讓盛君漠如此放肆?
會的,再有下一次,她會反抗他,死都不讓他得逞。
薩曉霧刻意來到綠竹屋,因她知道盛君漠一定在那兒看書作畫。果不其然,她一到綠竹屋,映入眼簾的就是他手不釋卷的模樣,趨向前,她清了清喉嚨欲引起他的注意。
盛君漠早已知她的用意,故意不看她,「悶了?」
「不悶,只怕你看書才會悶呢!」
他笑了笑。「看書怎會問?」
「你好像沒有其他娛樂,除了到畫舫聽歌妓唱曲之外,就是悶頭看書,再不就是到後山練劍。」
盛君漠放下書看向她。「連我練劍的事你也知道?」
「阿九告訴我的。」拖阿九下水應該不會怎樣吧!
「孩提時玩瘋了,年長後反而沒那麼大的玩興。」
薩曉霧托腮看著他,「玩些什麼?莊裡有什麼好玩的?」
「可多了,一年四季都有可玩的,春天可以放紙鳶,夏天在河裡釣魚,秋天捉蟋蟀,冬天和爹到下雪的地方撲雪去。」盛君漠陷入童年的回憶中。
「撲雪?紹興該沒有什麼機會撲雪吧?」
「爹在北方有個別苑,有時興起會到北方過年,不過最快樂的時光還是待在山莊裡的消遣,高興起來脫下衣褲往水裡跳下游上一回,或是爬上樹幹捉雀鳥。」
薩曉霧不信。「很難想像冷酷的你也會有頑皮的童年。」
「我並不是天生就是這麼老成的。」
薩曉霧拿過他手上的書卷翻了翻,「呂氏春秋,借我看。」
「你有興趣?」他很意外。
「怎麼?女人不准對呂氏春秋有興趣嗎?」
「女人可以對任何事物有興趣,包括對男人。」
「你口是心非,如果女人可以對男人有興趣,為何閣下對煙花女子如此輕視?」
他知道她又要老調重彈了。「我沒有輕視晶菁。」
「可你反對晶菁和君鵬的婚事。」
「他們並不合適。」
薩曉霧微笑,有一種逮著機會的快樂。「我曉得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因為你發現晶菁對你的興趣超過對君鵬的。」
「你這是從哪裡聽來的?」他有些訝然。
「女人的直覺!」
他直視她。「女人有太多直覺未必是好事。」
薩曉霧不以為然的說:「那是你的偏見,瞧這呂氏春秋的作者呂不韋處處機詐,結果自己喜歡的女人卻讓假太監醪毐給玷污了;如果男人少一點名利和權勢,相信女人的直覺和柔情,這世間會多些佳偶,少些怨偶。」
「呂氏春秋和女人的直覺有什麼干係?」
「我認為秦王的生母肯定是個直覺敏銳的女子,只是呂不韋不願妥協。」
盛君漠嗤了聲。「這全是你的臆測,沒有任何史書能證明你的說法。」
「誰都知道嬴政的生父其實是呂不韋。」
「依你的說法,也很有可能是假太監醪毐。」他反駁。
薩曉霧堅持己見。「呂不韋的成分大些。」
「所以女人的貞節很重要。」盛君漠繞回原點。「免得生父太多弄不清是誰的種。」
「煙花女子從良後也可以是個貞節的女人。」她有她的立場,試圖打破男人社會的刻板印象。
「我不否認有那樣的女人,可重操舊業的也不在少數。」
一般人無法想像男女間的話題,可以從呂氏春秋一路扯到頒布貞節牌坊的重要性。
「詛咒你將愛上個花娘,愛到刻骨銘心,非娶她為妻不可。」要是發鏡在身邊就好了。
「未知的事我不評論。」他又不是傻瓜,杞人憂天無用。
「晶菁確實對你有幾分情意。」
盛君漠淡淡一笑。「那是恩情,不是愛情。」
「呃?」她呆了半晌。
「我贖了她的身,她自然感念於我,這種好感並非真愛,你想太多了。」他四兩撥千斤道。
「你這麼喜歡做善事,不如也替李氏父子安排個打雜的差事以謀生計。」薩曉霧乘機說。
李明文性格老實平凡,服下她的藥方後身子硬朗不少,可就算病症減輕了,亦得靠日後的休養;否則以他身子的情況,只怕活不過五十歲。
因此,她想替李氏父子求個差事,李忠、李義兄弟能與山莊裡的傭人子弟一同唸書識字,日後也許時來運轉會有發達的機會。
「你希望我替他們安排什麼樣的差事?」
薩曉霧應和著,語氣裡已表明不希望他拒絕。「只要李明文能勝任的差事,什麼都行。」